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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锦瑟 (五 上)

家园 酒徒 4893 2024-10-19 19:21

  

  第六章 锦瑟 (五 上)“所谓狼骑入侵,居然是世民派麾下假扮地?”突然到来的真相让李渊禁不住晃了两晃,用手扶上了面前支撑房梁的木柱,才勉强稳定下心神。

  “以二公子的脾性,恐怕他自己也不会留在鸣沙城坐镇!”马元规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提醒。

  这是一场不负责任的冒险,万一被人抓住把柄,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

  但换个角度来看,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李世民治军有方。

  在数月之间便将三千流民训练成了一支精锐,兵锋所指,当者披靡。

  特别是与诸部联军决战那一场,简直可以用神来之笔形容。

  即便李渊自己处于同样位置,都未必敢下如此果断的决定。

  李渊的心思本来就十分机敏,事前之所以没有想到边塞之上的处处烽烟是自己的儿子所为,第一是因为最近忙于筹划如何在乱世中保全自己的家族,心头压力太大。

  第二,则是因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在马元规等人眼里,也许已经把世民当作不可忽视的后起之秀。

  而在李渊自己眼中,勉强算得十八岁的世民也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建成也罢,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虽然,这两个“孩子”同他们的父辈一样,从很小很小的年纪就已经显露峥嵘。

  “这胆大包天的小兔崽子!”最终,李渊用一句笑骂来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事情原委。

  他将目光从长孙顺德、陈演寿和马元规三人脸上扫过,依次看到了自豪、庆幸和些许不满。

  作为家主的李渊明白所有人的心思,因此,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派人传令让世民将新军带回弘化来吧,我也想看看咱们李家手中的这支新生力量!”李家两个字一出,几个心腹幕僚即便有什么话想说,一时也找不到由头了。

  长孙顺德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替李渊草拟将令。

  眼看着狼毫即将接触到纸端,他突然又将笔放下,低声建议道:“依我之见,唐公还是下令让世民带着新军去塞上抵御狼骑吧,一来可以敷衍葛萨那等人的请求,二则也令那些墙头草见识一下我大隋兵威!”“好个阴险的长孙顺德,莫非你还准备再向葛萨那可汗收些车马费么?”马元规摇摇头,笑骂,“如此,未免有失仁者之心!”“有何不可,对敌人的仁,则是对自己的不仁!”长孙顺德以笑语相还。

  “属下赞同长孙大人的建议!”没等唐公转头相询,李府第一谋士陈演寿开口说道。

  无论如何,长孙顺德提的建议对朝廷和李家都利大于弊。

  虽然这样一来,新军的主将归属恐怕就永远定下了。

  但世子的特长在协助唐公处理政务上,让他领兵作战,的确勉为其难。

  乱世中,一个家族需要有善于守护基业的熊罴,也需要有能向外展露牙齿的虎豹。

  如此,家族才能承受起风雨。

  李渊有些自豪地笑了笑,赞同了长孙顺德的建议,“也好,就让世民领兵到塞上走一圈吧。

  速去速回,别耽误了咱们去河东的行程!也别再多节外生枝,这小子,老夫一眼没留意到,就折腾起一番风云来!”“是!”陈演寿、马元规和长孙顺德三个人同时拱手,然后,几乎不悦而同地追问道:“狼骑是他派人假冒的事情,唐公需要点破么?”“心照不宣吧。

  此事仅限于咱们几个知晓。

  其他人无论如何猜,大伙一概不承认便罢!”李渊想了想,决定。

  “二公子此举匪夷所思,其他人很难猜得到。

  即便是我等,若未曾看过二公子传回来的家书,估计也同样会被蒙在鼓中!”长孙顺德点点头,感慨地说到。

  自己这一代人终究还是老了,不服气不行。

  这个世界属于年青一代的,李府的未来也必将由新一代人来开创。

  提及家书,他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向李渊身边走了几步,郑重询问:“二公子在信中还提及了萁儿和仲坚的婚事。

  仲坚如今已经功成名就了,既然大人当年也有此意,何不趁早将婚事提上日程来?”“是啊,仲坚为人忠厚老实,又知恩图报。

  原来其家世的确差了些,但这几年其屡立奇功,封侯可待。

  我听说他去年十一月刚随张大人逼降了左孝友,紧跟着在十二月又和秦叔宝等人一道大破河北巨寇卢明月。

  据说陛下闻之惊喜异常,正商议着再加其爵呢!”马元规的意见难得与长孙顺德一致了一回,非但没否决对方的提议,反而热心地替李旭表起功来。

  齐郡郡兵大破卢明月,是发生在去年年根底下的一件振奋人心的壮举。

  当时张须驮带着众将正在东莱郡与左孝友激战,卢明月得知齐郡空虚的消息,带兵越过黄河,攻占了位置在黄河边上的齐郡属地祝阿。

  此贼本打算趁着张须陀无力回援的机会大捞一票,谁知道经过了这两年的战斗,齐郡太守裴操之胆子也大了起来。

  居然一面派人向张须陀告急,一面带着五千留守在历城的老弱病残冲到了济水边上,与群盗隔河对峙。

  张须陀迫降左孝友后,命独孤林带领步卒缓缓班师。

  自己和李旭、秦叔宝、罗士信带两千骑兵星夜杀回。

  双方在济水河畔恶战十余日,因为众寡悬殊,所以胜负难分。

  张须陀见此,决定以巧计破贼,召集众将曰:“贼军贪我齐郡财货,不知进退。

  我若退兵,贼见兵却,必轻来追我。

  其众既出,营内即虚,若以千人袭营,可有大利。

  此诚危险,谁能去者?”李旭、秦叔宝、罗士信三人请战,张须陀命秦叔宝和罗士信人各带千余人埋伏在芦苇丛中,自己和李旭二人率领老太守裴操之带来的三千多老弱缓缓后退。

  卢明月不知道对方是计,以为自己一举打败了闻名天下的张须陀,大喜,不顾一切地追杀过来。

  张须陀和李旭二人以手头老弱将贼军主力缠住,罗士信和秦叔宝带领伏兵趁机杀入卢明月的老营,将其粮草、辎重和营寨尽数焚毁。

  众盗贼见背后起火,心神大乱。

  张须陀、李旭、秦叔宝等人率军前后夹击,把十余万盗贼杀了个落花流水。

  战到天黑,卢明月仅率领百余骑兵突围,连夜逃过黄河,再不敢回头南望!因为此战发生在年底,所以到了二月份,朝廷才有邸报将具体情况发向各郡。

  据唐公府留在东都的心腹汇报,朝廷已经开始商议如何给有功人员予以嘉奖。

  因为张须陀等人刚刚升过官,所以这次以赐爵为主。

  李旭的爵位已经是县伯,如果无人阻挠的话,年内可能封侯有望。

  一个刚刚二十岁的乡侯,无论如何也配得上唐公的掌上明珠了。

  所以陈演寿等人纷纷出言,建议李渊趁早下手,难免提亲提得晚了被旁人抢了先机。

  谁料大伙刚刚开了个头,李渊脸上刚才因为收得一支精兵而泛出喜色却变成了深深的沮丧。

  非但没有立刻响应几个心腹的话,反而沉默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仲坚之才,我岂不知。

  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如今不比以往…….”“为何?难道唐公还在乎那些无聊的习俗么?”没等李渊把话说完,马元规惊诧地问道。

  中原人素有同姓不通婚的传统,但随着晋朝衣冠南渡,北方各地胡风大胜。

  非但民间有人同姓结亲,一些身上带有鲜卑、匈奴血统的世家大族,甚至发生过五服之内同姓成婚的先例。

  “是啊,况且唐公家在垄右,仲坚家在上谷。

  虽然是同姓同宗,但彼此之间相隔甚远,未必通婚不得!”见李渊不住摇头,长孙顺德也上前相劝。

  李渊和长孙顺德二人的家族都带有明显的鲜卑烙印,特别是李家,虽然修宗谱时,血脉从凉王李暠一直追溯到了飞将军李广。

  但李渊的祖父却曾经切切实实有过一个响亮的鲜卑名字,大野虎。

  李渊之妻窦氏,原姓纥豆陵,更是如假包换的鲜卑人。

  至于长孙无忌,其原姓拓拨,是不折不扣的大魏皇族余脉。

  因而有些话大伙不便明着说,但彼此之间心知肚明。

  虽然李渊当日因为惜才,给自己强认了个便宜侄儿,实际上,李渊家和李旭家非但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恐怕连五百年前的一家都无从算起。

  “唉,顺德,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不一样啊!”李渊摇摇头,叹息着回答。

  四女儿的心思,他这个当父亲的岂能不知。

  自从两年前家族决定将其嫁给李旭之后,这个懂事的女儿就把一颗心全部放在了夫家身上。

  两年多来,李旭的一举一动,萁儿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自古美人爱英雄,何况英雄又年少。

  到现在,萁儿对仲坚之情,恐怕比当日婉儿的懵懵懂懂的好感要强上十倍!可偏偏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不得不要出尔反尔,只因为现在的李家不是当时的李家,现在的李旭也不再是当初的李旭。

  “当初,不是唐公最先慧眼识珠,将仲坚从护粮军中掘出来的么?”出于大局考虑,陈演寿亦上前婉言相劝。

  “仲坚乃栋梁之材,如此美玉,难道唐公忍心被他们抢先攀摘入手?”李旭智勇双全,又和唐公府渊源颇深,此刻正是亲上加亲的好时候。

  在陈演寿心中,这项联姻可能带来的另一点好处是,维持唐公府下一代人之间的平衡。

  李旭与建成二人当年的关系不错,如果将其纳入唐公家族,则他的勇武刚好可以用来压制李世民的锋芒。

  如此,不但唐公在世时李家可以保持平安无事,即便将来唐公百年后,李家依然可以欣欣向荣。

  “唉!”李渊见麾下无人理解自己的苦衷,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你等不懂,当年仲坚尚未成名,因此将萁儿嫁给了他,虽是同姓联姻,也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

  可现在,”一边说,他一边不住摇头,“现在,仲坚已经名震东夏啊!即便他不嫌萁儿是个庶出,这桩婚事,是他自己和其家人做得了主的么?”闻此言,陈演寿、马元规、长孙顺德三人不由得同时叹了口气,半晌,无言以应。

  乱世已经到来,李家打着与强者联姻以自保的主义,其他家族焉能看不出眼前形势。

  李旭智勇双全,为人忠厚,又没有自己的家族。

  无论谁家把女儿嫁给他,都等于是拉拢了一个得力臂膀入门,双方家族利益绝对起不了冲突。

  这样的联姻,与其说是在嫁女,不如说是在娶婿。

  众世家到如今还无所动作,恐怕主要原因是一时难以决定出多少“陪嫁”,而不是对这个刚刚崛起的少年武将视而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唐公家如何派人提亲,肯定有很多人跳出来干涉。

  双方同姓,只是其中一条很普通的理由。

  李家的实力,还有民间的那些谣传,恐怕更是致命之刀。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李渊有本事让其他家族都保持沉默,李旭看在当年的知遇之恩上也愿意接受这桩婚姻,皇帝陛下会高兴么?恐怕,聘礼还没进门,圣旨已经出宫吧!“只是,可怜了萁儿!”许久,长孙顺德叹息着说了一句。

  这次,他考虑的不再是利益,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情。

  “好在,这件事知道的人还不多!”陈演寿亦叹息着附和。

  庶出本已经是无奈,如果再被夫家知道其未婚之前已经心有所属,未来的生活能幸福美满,才怪!“等到了河东,安顿下来。

  诸位给萁儿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必是什么累世公卿,家道殷实,人品好,能善待她,足够了!”设身处地替女儿着想,李渊心里也十分难受,叹息着,叮嘱。

  “这――样,也好!”陈演寿捋着稀稀落落地胡须,试图说几句安慰的话。

  没等他在肚子里将语言组织全,忽然,门外传来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啪!”一只盘子,几个碗儿,于寒风中碎了满地。

  酒徒注:如约更新,来贵宾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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