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新坟
这一切的终结是遇到了无银老头。那一次的机缘巧合让微服私出的太子殿下遇到了同样仇埋心底的无银老头。那一次,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摊开自己内心最真实想法。那一次,是太子殿下最大胆的一次的赌博。虽然跟当天愁肠百结的太子殿下喝了很多酒的缘故有关,但是也与无银老头的那种与世无争却又肯定有故事的神秘的吸引有关。
当太子殿下在酒力的冲击下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心底想法之后,对于开诚布公的太子殿下无银老头也说出了自己深埋心底多年的一个秘密。原来无银老头唯一的爱女就是死在叶德陵手上的。
无银老头一辈子孤往怪癖,一生都以雕刻和做些新奇怪异的东西为乐。这漫长的岁月之中,除了有一大堆的木头相伴之外,就是那个可爱而纯洁的女儿的陪伴了。其他的妙龄女孩都活泼好动,十分的不安分让人操心。可是无银老头的这个女儿因为深知自己爹爹的怪癖,所以温和乖顺,每日里都是静静陪着自己的爹爹。因为深知自己爹爹表面上的孤往和贪爱寂寞的内心中是害怕孤独和害怕黑暗的。所以,那个乖巧的女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陪伴着自己年老的爹爹,希望能够以自己的花样年华煎蛋她爹爹的孤独感和对黑暗的恐慌感。
无银老头实在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怪老头。女儿每天都给他变着花样的准备一日三餐,女儿每天都默默承受着他因为整不出新物件而莫名其妙的暴躁脾气。那个乖巧的女儿总是微微的笑着,总是善解人意的温和承受着这个近乎变态的亲爹的怪异。毫无怨言,毫无嫌弃,毫无脾气……
可是,就是这样无银老头生死为依的女儿却在青春年华之际被叶德陵疾奔的马车撞出了五米远。血泊染红大街之际,无银老头一辈子玩于股掌的刻刀居然割伤了自己的手指。无银老头奇怪的看着自己汩汩冒出鲜红血液的左手,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继续开始刻。直到日影西斜,直到夕阳落尽,直到初月爬升。
可是,女儿却还未回来。无银.老头无奈的十几年来第一次自己点油灯。点上一豆油灯后,无银老头对着昏黄的光线,继续手头的雕刻。他的神情专注,他的目光深入木头的条纹根部。
一豆油灯的火苗跳跃着,无银老.头的眼睛越来越痛,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流了下来。无银老头知道女儿肯定出事了,无银老头知道女儿肯定出了大事了。只不过或许是自己不愿意相信,只不过或许是自己想给自己一点希望,只不过或许自己只是在拖延,只不过或许自己就是在逃避……无银老头不敢面对,无银老头不敢出门,无银老头再次看向手中的木头,这根木头无意中雕成了自己女儿的形状,而造型中的女儿却是躺着的,眼睛紧闭,不详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无银老头内心里热血翻滚。
终于,无银老头坐不住了,他疯.癫了一般跑了出去。在菜市场门口他看到了一辆打开着车帘的马车。马车旁边还有一个小厮坐在地上kao在车轮子上打盹睡着了。
无银老头踉跄着走过去,在马车里面见到了自己.躺着的女儿,那个姿势和自己雕刻出来的那块木头的造型一模一样。无银老头嘴唇抽搐着,他在女儿尸首的旁边看到了一张大面额的银票。无银老头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
无银老头将银票塞进怀抱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女儿的尸首仍然不甘的躺在叶家的马车上。那辆叶德陵专坐的马车整个京城、普天之下也只有一辆。实在是太不用辨认了,实在是太不用去查清楚了。
之后,无银老头回到自己的家中,好好的躺到床.上就好好的睡了一觉。伴着日出而觉醒,无银老头便取出一块新的木头专心致志的雕刻着。可是,不管怎么刻,不管怎么努力忘却,最后成型的那个木头的造型都是自己女儿的模样。有时候是那么乖乖的站着微微笑着看向他,有时候是那么静静的坐着细心地帮他拨亮昏黄的油灯芯,有时候是那么默默地走着帮他张罗着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两天之后,京城.外郊出现了一座新坟。坟墓很豪华,坟前还有鲜花,看得出花了不少的银子,也看得出来盖这个坟墓的那个人很有心,极力想要将坟墓弄得尽如人心一点。从坟前留下的纸钱灰烬和飘散在坟墓四周的纸钱来看,这一方面他们也做到了尽善尽美。或许这么做,他们就会安心了吧。或许这么做也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堵住悠悠之口的。一条生命,一条另外一个生命相依为命的生命就换来了一千两银子和一座豪华的坟墓和一地密密麻麻的纸钱。无银老头突然对着苍天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两行清泪滴洒豪华坟墓之前,无银老头也下定了一个决心。那就是老无所依的无银老头有了一个终身伴侣了,那个人就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仇人——叶德陵。他将伴着这个终身伴侣的成长而成长。所以在无银老头唯一的女儿意外逝去之后的几年内,叶德陵的势力一点一点的再次扩大,叶德陵的实力也越来越稳固如磐石盘踞了。而同时,无银老头也有了自己的势力范围。早在十几年前无银老头的弟子就满天下了,可是当时他只专注于自己的技艺提升,那些弟子都是随意散带的,对于他们他根本不上心,也不在意。根本就没有对他们投入过自己的情感和教育,也根本没有想过要他们有什么成长来继承自己什么衣钵之类的。可是自从自己的独身女儿死去了之后,无银老头就开始变了,他开始细心耐心专心的教授自己的弟子了。很快的时间之内,无银老头的弟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弟子了,而他也开始从这些人中寻找一些可造之材来布置自己的报仇事宜了。纪德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挖掘出来的一个人才,无银老头基本上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和自己毕生研究出来的所有器物都传授给了纪德。而且为了纪德有更好更广的成长,他放他自由出去历练,学得其他的一系列的本领。纪德很聪明,也很得力,他不仅在短短几年之内游历了大气一大半的领土,知道了很多无银老头都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还在江湖上闯出了自己的名头。但是按照无银老头的吩咐,始终都没有人知道纪德与无银老头之间的关系。
无银老头的门下弟子都是一方面的特技之才,有些人的手工和技艺都已经出神入化了,但是他们对于无银老头的尊崇却是不会改变的。所有人吃饭的这门本事就是从无银老头这边来的,所谓饮水思源,感恩图报,渐渐的,随着无银老头门下弟子的快速发展,无银老头俨然有了属于自己看似松散实则相当精紧的一个势力系统。这些人遍布全国,遍布各个行业,遍布各个大户大家庭院之内。有些人是出了名的花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铁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木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剃头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裁衣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砖瓦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砌灶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裱画匠,有些人是出了名的珠宝匠……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小地方,任何一个家庭都少不了无银老头的这些弟子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住行都少不了无银老头的这些弟子们。
而这些人虽然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无银老头是什么人,但是这些人对于自己的师傅的尊崇和膜拜是所有地方、所有圈子里最甚的。所以,只要是师傅一句话,作为学徒,甚至是出了师、出了名的徒弟也是会赴汤蹈火、再说不辞的。
这种行业的尊师之风,不是无银老头创立的,却是无银老头推动的。但是这种尊师之风却真的是非常符合这个圈子内的行情。这种手艺活,都是需要师傅亲自一点一滴的教授徒弟,徒弟才能学得会的,而且徒弟的成才多少,学艺多少,除了各个学徒自身的素质之外,每个师傅肯不肯教,肯教给你多少都是有学问的。
而但凡受到自己师傅倾囊相授的徒弟,对于自己的师傅都是感恩戴德,终身都没齿难忘的。而这个源头就是从无银老头开始的,他按照各个人不同的性格和身体构造以及爱好兴趣的不同,传授着他自己毕生手艺当中的一种。他自己教出来的嫡传弟子就是倾囊相授的,所以他这个祖师爷的一个要求就是,要么不收徒弟,要收就要对自己的徒弟负责,决不允许有所保留,有所私藏。自己的徒弟超过自己是一种荣耀,而不是一种羞耻。将这种精神贯穿到底,所有人都贯彻这种方针来成为徒弟,再成为师傅。大家都以有一个可以超越自己的徒弟为荣,于是乎这个行业的发展也就越来越快速,越来越发达,而徒弟们对于师傅的尊崇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已经超越了而减弱,反而是更加的尊敬,更加的崇拜。
这无疑达到了无银老头刚开始的要求,也形成了无银老头所想要的效果。
但是,无银老头的这种表面看似散乱,实则紧密联系的势力再庞大,再盘根错节 ,但是想要以这点势力扳倒叶德陵那也是痴人说梦,绝不可能实现的。无银老头虽然报仇心切,但是固执的他仍是还有理智的。
所以,虽然无银老头年纪一大把了,但是他还在等,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保证自己会成功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的到来,就是徒孙们告知的太子殿下的误打误撞进了他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