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兰博基尼在滨海路上飞驰,一前一后,一蓝一红,宛如离弦的箭一样,只能在奔腾的气流中看到一片残影。
空气中带起一片尘嚣,蓝色的车子猛地一个转弯停在了柏油路的尽头,紧跟在后红色车子眼看着要撞上,却在贴着前面车子的一瞬间猛地调了头,与前一辆车子并排停住丫!
陆云萧推开车门下来,扶了扶镜框,道:“裴轼卿,下车吧!”
蓝色兰博基尼的车门打开,裴轼卿走下来,隔着车子看向陆云萧,“要找你还真不容易。”
陆云萧面无表情地道:“能让四少这么处心积虑地引出来,我还真觉得受宠若惊。媲”
裴轼卿忽略他语气中的讽刺,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道:“想见你的不是我。”
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女人从车上下来,在车前愣了两秒才朝陆云萧走过去,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又停下来。
她伸手摘下墨镜,露出通红的眼眶,略带哽咽道:“你就是梅心的孩子……?”
陆云萧退后一步躲开她伸向自己的手,神色中尽是戒备,“你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妹妹,她没有同你说过吗?”梅菲眼中尽是受伤,却又不自觉地带着欣喜与激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别碰我!”陆云萧像避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态度激烈。
梅菲错愕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裴轼卿,才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裴轼卿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一幕,他会恐慌恰恰说明了他相信。
“您先回车里,我和他单独说说。”裴轼卿扶住梅菲的肩膀道。
梅菲迟疑片刻还是顺从地回到了车内。
裴轼卿抬眸看着陆云萧,“借一步?”
陆云萧将胸中的惊涛骇浪压下,跟着他离开车子。
确定距离够远了,裴轼卿才停下来道:“陆镇昌死了。”
“不是正好?”陆云萧略微垂眸,掩去眸中的恼怒,陆镇昌该千刀万剐,他不该在死之前乱说话。
“他死了,对任何人都有好处,”裴轼卿对陆镇昌怎么死的并不感兴趣,“他死之前应该跟你说了什么吧!”
否则他的尸体也不会遭到那样的对待。
陆云萧不着痕迹地掩饰过自己的讶异,沉住气道:“你想说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梅菲,你难道猜不出来吗?”裴轼卿反问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陆云萧压抑在胸口的情绪逐渐紧绷,他警惕地看着裴轼卿,他知道对方嗅觉灵敏异常,如果他知道,又是怎样知道的,更重要的是……宠唯一知道吗?
“陆云萧,你是宠铮道的儿子。”裴轼卿气势迫人,“这点是无法改变的!”
陆云萧冷笑连连,“你有证据?”
“要做一次dna比对很简单。”裴轼卿淡淡道。
“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欧阳文,我身上流着的是欧阳家的血,跟宠家毫无干系!”陆云萧沉声道:“如果你是来劝我跟你和平相处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裴轼卿勾唇一笑,“你身上流着的是宠家的血,宠家的人迟早会知道,认贼作父,你就不怕宠铮道寒心?”
陆云萧怒极反笑,“宠铮道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你不要把我跟宠家扯在一起!”
“即使是唯一?”裴轼卿正色问道:“连她你也不想认?”
“裴轼卿,宠铮道夫妇是因为你才死的,这样你都没有放弃她,凭什么认定我一定会放弃她?”
裴轼卿脸色沉了沉,道:“话我已经说到,听不听由你。”
他说完阔步朝车子走去,陆云萧转身目送他离开,拳头却攥的死紧。
等裴轼卿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中后,他才拨通了凯瑟琳的电话,低声吩咐了一句。
宠唯一刚刚下课,刚刚走到校门口,凯瑟琳突然从旁边走出来,笑着对她道:“宠小姐。”
看她的样子是等了很久了,宠唯一微微笑了笑,“你好。”
“vera想请你一起吃饭,他有事不方便过来,所以让我过来接你。”凯瑟琳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笑容,“不知道宠小姐肯不肯赏光。”
宠唯一略微思考一下便道:“我给司机打个电话。”
“好的。”凯瑟琳退开几步。
宠唯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观察着凯瑟琳,如今的凯瑟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咄咄逼人,沉稳的模样越来越像陆云萧。
“好了。”她合上电话道。
凯瑟琳把她迎上车子,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子离开了市区。
宠唯一看着沿途的风景,好一会儿才问道:“我们是要去海边吗?”
凯瑟琳笑着点点头,“vera在海边等你。”
平静地看着窗外,宠唯一脸上既没有疑惑也没有不安,尽管是朝着未知的地方出发,她也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凯瑟琳把她送到海边,指着漂浮在海面的游艇道:“vera就在上面。”
陆云萧就站在游艇上,穿着白色的休闲服,海风从他身边穿过,宠唯一这样望着,竟然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
不知不觉走到了他面前,宠唯一愣愣地停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哥哥之后的心理作用。
陆云萧温柔地向她伸出手,“愣着干什么,还不上来?”
宠唯一握住他的手,被他轻轻带上了游艇。
“我们去看看海。”陆云萧放开她的手,转身去启动游艇。
宠唯一看了他一眼才调转视线,从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里望出去,注视着蔚蓝的大海,感觉海风从指缝中穿过的舒爽与流畅。
直到远远离开港湾,游艇才缓缓停下,陆云萧倒了两杯果汁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宠唯一,“我有时会来看看海,海能让人平静下来。”
宠唯一点点头,“我也喜欢大海。”
陆云萧眺望远方,沉静道:“我曾经死在大海总,但同时也是大海让我活下来,我很感恩。”
宠唯一偏头看着他的侧脸,静静地问道:“云萧,为什么不留在b市好好生活,现在陆镇昌也已经死了,没有人再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陆云萧自嘲一笑,“这一切都不是别人逼我的,而是我迟早都会走到这一天。”
宠唯一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为什么?”
陆云萧回头正视她,“一一,不处在其中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有些事我必须要做。”
宠唯一移开视线,冷静地道:“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放下而已。”
陆云萧走到她身边,抬手拂向她的脸,“一一,你瘦了……”
宠唯一偏头避开他,淡淡道:“云萧,面对现实吧。”
陆云萧轻笑一声,笑声中含着隐约的无奈,他放下杯子,收敛情绪道:“唯一,我们怎么就回不到以前呢?以前你从来都不会对我这个样子。”
“不是我们,而是你。”宠唯一道:“是你放不下,是你不愿意。”
“可是你去了裴轼卿身边。”陆云萧声音微微提高,“你还会回来吗?”
“我一直都站在原地,是你不肯回头,”宠唯一抬头望着他,“我们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亲人,总之,有很多种方法保持我们的关系,但是你却选择站在对立面。”
陆云萧嘲讽一笑,“我想要的东西不是这个。”
“但是我只能给你这个。”宠唯一认真道:“云萧,我爱的人是裴轼卿……”
“住口!”陆云萧打断她,“不用一再强调了!”
宠唯一叹了口气,思忖自己的口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
“你今天找我是因为什么?”她停了停,转口问道。
陆云萧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双目充盈着希冀道:“唯一,跟我一起离开b市好吗?”
宠唯一眉头皱起,“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唯一,别这么笃定,有些事情说不定很快就会发生变化。”陆云萧张开手臂,拥抱着空旷海面吹过来的冷风,意味不明地道:“你看到了,这是在海上,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
宠唯一退后一步,冷冷望着他,“陆云萧,我不想恨你。”
陆云萧还未成形的苦笑生生咽了回去,他努力扬起一抹笑,道:“让你爱我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了?”
知道他的下一句是什么,宠唯一便当着他的面,撕破这最后一曾层窗户纸:
“云萧,我们,是亲兄妹!”
陆云萧的神情陡然变得阴沉,他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是谁告诉你的?!”
“是你。”宠唯一道:“那天你带我去看了梅心,我知道爸爸在结婚前有个喜欢的人,也叫梅心,所以我把我们的头发拿去做了dna比对。”
“原来那天你是在我肩上拿头发。”陆云萧恍然,却觉得失望。
宠唯一平静地道:“矛盾了这么久,我本来想恨你的,但是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又不想恨了,你本来也是无辜的,现在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也算帮爸爸和妈妈报了仇。”
“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云萧沉住气道。
“爸爸和妈妈并不是为了救裴叔叔牺牲的,他们是为了你,自杀而亡。”宠唯一深吸一口气,吐出心中的痛。
陆云萧被这突来的一棍子打懵了,他失神地摇头,继而神经质地笑起来,“你在说谎!”
海风吹起宠唯一墨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凌乱飞起,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幽深的瞳孔遮掩在发丝下,看上去就像千年的古井一样,散发着宁静如渊的气息。
“陆镇昌用你的性命威胁爸妈替他办事,爸妈为了不连累宠家,所以才选择自杀,裴叔叔成全了他们,让他们获得烈士封号,并且这五年来一直都在寻找你,只是没想到你就在身边。”
陆云萧根本无法消化她所说的话,而且从心底里,他也不愿意相信,他宁愿相信这是裴轼卿告诉她的谎言,但是她的眼神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
“上次有人匿名举报爸爸与黑道有瓜葛的时候,那个寄匿名信的人找到了你的公司,但是被我截住了,如果不是跟你有关系的人授意他做这件事,他怎么会去找你?”宠唯一继续道:“而这个人,就是陆镇昌。”
脑子里一团乱,陆云萧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深渊,他深处双手,却抓不住任何可以救赎的东西!
勉强回过神来,他道:“我只相信我眼里看到的。”
“当年,梅心去洛杉矶的时候应该已经怀有身孕才对,在那场火灾后,可能失去了记忆,所以后来才没有回b市找自己的亲人,更没有来找她的爱人。”宠唯一不容他有半分退缩,“你是我的哥哥,是宠家的人!”
“不可能!”陆云萧失手挥下桌上的杯子,四分五裂的杯子同时也象征着两人的心境,他痛苦,宠唯一又何尝不是?
“爸爸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存在在这世上,妈妈甚至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选择自杀。”宠唯一仰起头,抑制着要涌出身体的痛,眨着酸涩的眼睛,她努力缓解着。
远处有快艇破浪而来,陆云萧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这么快就找来了……”
宠唯一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道:“我甚至不想告诉爷爷你的事,如果他知道了,能不能承受得了……?”
陆云萧揪住自己的头发,微微用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无奈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因为裴轼卿已经到了。
跃上他的快艇,见到完好无损的宠唯一,裴轼卿狂跳的心才落回去,他控制不住地将宠唯一拥进怀里。
安顿好了梅菲才得知她被凯瑟琳接走,那一刻他真担心陆云萧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幸好,幸好……
“裴叔叔……”宠唯一转身伏进他怀里,双肩不住地抖动。
裴轼卿眼神像刀子一样刺向陆云萧,后者却看着他怀里压抑着哭泣的人:她的痛苦,有大半都是他给的……
“裴轼卿,宠铮道夫妇死的时候留下什么话没有?”他挣扎着问道。
裴轼卿沉默片刻,道:“妈让我替爸找到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陆云萧有种眼泪决堤的冲动,如果他真的是宠铮道的私生子,宠铮道做这样的决定也许在情理之中,但是萧秋却为了丈夫情人的孩子自杀……而他们两人的死,却是宠唯一生命中最痛的一笔。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宠铮道夫妇为了救他而死,他却因为欧阳文的事记恨着宠家的人,甚至喜欢上了自己的妹妹,他背负了五年的仇恨,筹谋了五年的时间,就是为了报复宠家和裴家,现在他却要面对这样的关系……老天爷在和他开玩笑吗?难道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吗?!
双手遮住自己的双眼,他用干涩的嗓音道:“你带唯一走吧!”
裴轼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揽着宠唯一回到自己的快艇上。
快艇开出很远,他似乎听到了某种绝望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透着一股崩溃难以自制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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