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川身上的伤还没好呢,疼痛还很清晰,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忘记不了母亲的苛狠了……
善解人意的蛇大仙,脑袋探出院墙,伸着蛇信子吓唬人,到底,是把陈家的两个至亲骨肉,驱逐出二十米开外。
隐隐约约的,风中还留着那哥儿俩嘟念些什么“这个老二,还跟咱们生了罅隙……”的话,孤零零的宅院,始终没有回应。
一家人直睡到肚子咕咕叫,才起身该做啥做啥,陈大川也拖拉着一条腿,闷头儿在前院儿拾掇地面。
目前下地耕田的气力不够,那就把前院儿也开出块儿菜地来,傻汉子一瘸一拐的,勤劳的让人心生怜惜。
“孩子爹,歇歇吧,你的伤还没好呢。”
到底,是王氏忍不住,走上前抢了丈夫手里的铁铲:“你要是实在闷得慌,那就去放放牛——”。
陈大川脸上有了些笑模样,松开了铁铲,挠挠头:“那牛已经喂饱了,这会儿卧地上倒沫儿呢。”
倒沫儿,就是反刍了,也确实不适合到外面溜达。
第二个心软的是阿兰姑娘,给亲爹搬个木头墩子坐下。
然后是阿草阿穗阿珠也依次凑上来,这个问:“爹疼吗?”
那个说:“爹害怕人贩子了吗?”
这个家,终于又恢复了温情脉脉,伴随着热腾腾的的饭菜香味儿,新宅院充满了欢声笑语。
就那么吃着吃着。忽然的,陈大川没来得及放下筷子就双手捂了脸,闷声闷气的说道:“以前——都是我坏了心肝,成日里见你们娘儿几个带着伤,挨饿被骂,我——我还觉得那些没啥——等以后——生了儿子就好了!我——实在是混账啊!”
餐桌上,一片静默,然后,是好几个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能知道自己混账,那证明昨儿那顿打没白挨。女人们流泪唏嘘也没多大意义了。
阿珠清清嗓子发起号召:“再不吃饭。可就凉透了,爹还带着伤,吃饱了饭还得喝药呢!”
孰料,正在情绪高亢处的傻爹。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阿珠身上。包扎的得算严严实实的一张脸。眼泪都洇湿了多半块儿。
“阿珠乖闺女,爹最对不住的就是你,才一丁点儿。几次从鬼门关爬回来,爹都没帮你讨一句公道……”。
这是大彻大悟的节奏么?
小闺女急忙摆手:“那都过去啦!咱不提那些伤心事儿,往后,爹明白了事理,咱家的舒坦日子还多着呢!”
就是,只要这个爹不再犯迷糊,家业兴旺指日可待。
趁着亲爹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里没自拔出来,阿珠乘胜追击:“爹,娘,咱今儿说好一个事啊!昨儿夜里定下的,以后这银钱归我管,嘿嘿,咱这家业怎么铺排,也要多听听我的意见,凡是有道理的,就依着我,行不行?”
这是——几个意思?
小豆丁要铺排家业了?
好歹,还知道给大人一个反驳的机会,只需要认真听听小娃儿的意见,对的有利的,就依着她,觉得没道理的,也可以不采纳嘛。
王氏照例又是一句“鬼灵精”赐予小闺女,陈大川咧咧嘴,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于是保持沉默,不赞成,也没反对。
姐姐们目前还都没有萌生争抢掌家大权的思想苗头,于是,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提议,竟然无风无波的——通过了!
上辈子憋憋屈屈啥事都没冒过头儿的阿珠同学,今生抖擞起来了,就连半夜里做梦,都是在当“山大王”,手指头指到哪儿,一众老虎狮子豹子等猛兽就蜂拥而至,要怎么听话就怎么听话……
陈家庄的牌匾吹吹打打送到了,里正很是牛气了一把,整个庄子的村民也都振奋了精神,除了——陈家老宅儿那几口。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儿,不值一提,阿珠目前最关心的,是春耕之前的准备工作。
掌钱掌家了,这小豆丁不得了,安排着陈大川又到集市上牵了头牛回来,diy的陈氏“旋耕犁”,经过几次修改锤炼,终于开始下田工作。
结果不是太乐观,捯饬了半晌儿,还是由亲爹站到最关键的位置,小心的贡献出一只手去,这新式的犁,才旋出四行歪歪斜斜的痕迹。
不过,做到了这一步,就不需要一个“半瓶子醋咣当”的小豆丁瞎指挥了,陈大川原本就是个庄稼汉,时不时蹲在地上敲敲打打一番,就越拾掇越有样子了。
原本是高低不平的荒地,现在,因为增添了几分人气儿,而变得生机勃勃。
两头牛拉犁前面走,一人右手扶犁左手甩鞭赶牛,“驾——驭——拐弯儿——”,伴随着呼喝声,牛行走带动犁子工作,不断将土翻起,经年的草根灌木根儿,被割断翻起的声音,很是悦耳……
这还是第一步掌家小豆丁的举措,接下来,不单单是给家里疯狂购物,吃的喝的穿的盖的摆设的,陆陆续续往家里送,更厉害的,是阿珠连买啥种子都要插手。
她也不一定真懂行,前世那点子经验,不一定就完全适合这个时代,可是她胆子大啊,拥有一个掌上空间,那还不可着劲儿的折腾?
凡是能想到的,本姑娘爱吃的,买种子,播种!
什么?不合时宜?季节不对付?从前没人在咱这儿种过?
多大点事儿啊?没关系,就听本姑娘的,出了问题,我来赔!
你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我赔的银钱还不都是出自咱自家?no——no——no,阿珠晃荡着食指做一家人的思想工作:“你们放心。我赔的话,不用公中的银子,不信?你看——”。
“啪啪啪啪——”,响亮的四声,四锭金灿灿的元宝就被拍在了桌子上:“喏,信了吧?”
一家子人全都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儿的,阿珠把金元宝往怀里一收,已经跑到院子外面招呼了:“爹,赶紧的,进镇子——购物!”
在这个家里。充分说明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哲学奥秘。陈家人,已经深刻领会到了“谁掌着钱,谁就是大爷”的人生真谛……
好在,一家人住在山旮旯儿里。荒地更是跟村子里的良田不搭界。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荒地里长满了各式各样的青葱植物,村子里才传开了关于陈大川是个不称职的庄稼汉的流言。
当然不称职了!谁见过东一块西一块胡乱播种的?陈大川家的粟米长得旺,大家伙都知道。里正和二大爷等几家相熟的,还得了不少同样的种子。可是为啥挨着粟米的还有叫做“水稻”的东西?那原本就是再往南边最温暖湿润的地方才种的好吧?
就算是你往地里硬多灌溉了水分,那也肯定是白费劲儿!
还有什么稀罕的?小麦都长到小腿肚子那么高了,眼看着就要抽穗儿,身上的老棉袄还有没脱掉的呢,这简直要把老天爷气死!
各式蔬菜也长得疯狂,全然不理会眼下这节气适不适合你结果实,就玩了命儿的开花儿——
往深处走,揉着眼睛的里正,还发现了大片大片的棉花棵子,也没有人勤加料理,照样喜气洋洋的摇晃着枝叶——
据说,里正大人找着陈大川以后,就咧嘴哭了:“侄儿啊,可不带这么欺负老天爷的,咱庄稼人凭老实本性才能熬到好收成,你这是投机取巧啊,要招老天爷罚的!”
一个个头儿齐着里正大腿的小毛丫头,脆声脆气的接了话茬儿:“里正爷爷,我们家这般种地,老天爷可高兴哩!不信,您去问问他——”。
里正被噎的干咳起来,指着阿珠喝斥:“去哪儿问?说的昏话!老天爷可不能随便拿出来胡扯。”
小黄马上现身,怒气冲冲的翻着白眼珠子,陈里正立刻打躬作揖,给“蛇大仙”说了不少的中听话,然后再没有扛着“老天爷”的旗号,来指教陈大川。
不过,当爹的也实在很心虚,晚上睡不着觉儿,陪着大腹便便的媳妇聊天儿。
“孩子娘,你说,咱家那荒地是咋的啦?本来想好好养肥得费上两年的功夫,可这猛不丁的,就比良田还出息了,不用浇水,也不用上肥,单单每日里拔些草出来喂牛喂鸡就算完……”。
王氏已经有些日子没出门了,还没将近生产的日期呢,就肚子沉的不行了,每日里只敢在院子里慢慢儿走几步。
“真长得那么好?托了蛇大仙的福佑啊!大川你也别担心,哪一样长熟了就收哪一样,不用理会什么节气应该长成什么样。”
“那——我明儿就偷偷把稻米割了,都熟透了,我就是心里发虚不敢动手。”
“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东西,凭啥不敢?我这肚子又帮不到忙,孩子们也还太小,就别让下地了,大川你跟阿珠商量一下,雇佣几个人吧?”
王氏如今越发的胆子大了,对于丈夫在外面的唯唯诺诺很是不理解了呢。
“咯咯——不用跟我商量啦,都听见了,爹,就听娘的,多雇佣几个人,干脆,把熟透了的小麦也抢收了吧,我跟姐姐们,已经在地里烧了几回麦穗儿吃呢。”
阿珠从门外挤进半个脑袋,快言快语的说完话,又把头缩了回去。
有小黄挡在前面,怕啥村里人说道?咱家种的东西就是长得快生得好,碍别人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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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忙了一天,到现在才码出来今晚的章节,明儿早上那一更也得拖后,亲们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