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走了,带着一身悲剧走了,虽然有人怜悯,有人同情,却无一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一句求情的话。
墨龙皇虽老,但盛怒之下,依旧有着当年的威势,龙威所向,朝廷臣服。
但是,李雅妍没走,不仅没走,反而哭的更厉害了,她捧着小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好似一个被人抢走了心爱的糖果的小女孩。
哭声极为刺耳,却也无人再多关注,对于一个管不住嘴巴的女人来说,同情,是多余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将,每一个都是千锤百炼,历经风雨,能够屹立于朝廷之上不倒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而且,李雅妍用自身血淋淋的下场证实了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又有哪一个人敢多嘴说话的?
楚云裳看着一脸凄惶的李雅妍,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将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安慰道:“别哭了,擦擦眼泪吧
。”
“太子妃,你……”李雅妍声音凄惶。
“皇上宅心仁厚,不会降罪于你的,天还没塌下来呢,别哭了,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楚云裳轻声劝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在死寂的气氛下,还是被很多人听了去。
齐亦风听到楚云裳的声音,看了她一眼,眼神欣赏;秦书容神色稍显淡漠,眼中有精光缓缓流露;萧慎眼睛微微睁开,无声无息的笑了;墨染尘微微点头,而墨杰宇,则是有些惊讶,转瞬间,又是面无表情。
朝廷文武百官和家眷,都是觉得不可思议,而墨龙皇看楚云裳的时候,眼中神色若有所思。
众生百态,不一而足,楚云裳并没有特意去关注。
在她看来,哭成泪人的李雅妍,本身只是一个小女孩罢了,她虽然并非同情心泛滥的好人,但是落井下石的事情,倒也不至于去做。
更何况,李雅妍本身并无太大的过错,若真说有,那就是她太单纯,不能适应朝廷之内这种波诡云谲步步为营的游戏规则。但也庆幸,未曾彻底丧失纯真,只是也不知道这一次过后,李雅妍还能不能如从前一般快乐。
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了,楚云裳一声苦笑,重新回到座位上。
李雅妍擦干眼泪,停止哭泣,眼神闪烁的看了墨杰宇一眼,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也是大步朝外面跑去,这一次,依旧没人开口说话。
李东阳父女的离开,无疑给此次宴会留下了一层深深的阴霾,闲王纳妃,也是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因为墨龙皇并未当场否定这桩婚事的缘故,又是让不少人心生疑惑,不知道墨龙皇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
最主要的是,平素极不着调的墨杰宇,今日太安静沉稳了,李东阳走了他没说话,李雅妍走了他更没开口,好似今日在百花宫内所发生的一切,和他一点关联都没有,让人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更有墨染尘稳坐钓鱼台,对于李雅妍刚才的一番说辞不理不睬,老僧入定一般的沉眉敛目,给人几分猜不透看不明的意味,或者说,变数!
宴会继续,气氛诡异。
正当楚云裳诧异墨龙皇居然这么沉的住气的时候,一个朝廷老儒,扶着桌子,颤巍巍的起了身来,恭敬的说道:“皇上,微臣有话要说,还望皇上恩准。”
“准!”墨龙皇点头。
老儒说道:“皇上,太子殿下风采逼人,英明神武,惜纳妃多日,膝下却无子嗣,且东宫人丁稀少,不利于皇室血脉的传承。而今日是闲王纳妃,老臣建议,太子殿下不妨效仿之,选立侧妃,双喜临门!”
老儒说完,双目炯炯的看向墨染尘。
墨龙皇凝眉思索了一阵,问道:“不知众臣意下如何?”
立即有人站出来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墨龙国未来之根本,其子孙后代,皆是我朝皇室血脉的传承,且太子妃身份特殊,立侧妃之事,势在必行!”
“陛下,臣也以为太子殿下立侧妃之事宜早不宜晚,太子殿下温和仁爱,太子妃深明大义,臣以为,此事不管是殿下还是太子妃,都是乐见其成的,还望陛下恩准!”
一人说话,立即无数人出声附和,场面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好吧,躺着也中枪了。
楚云裳心想,她又哪里会听不出来墨龙皇是在和众臣一唱一和,无外乎是要顺应民意,将她和墨染尘捧起来,捧的越高,到时候不答应的话,就摔的越惨。
墨染尘不答应,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她不答应,就是一个蛇蝎心肠量小善妒的太子妃。
楚云裳都有些无语了,这么一出大戏,也未免太看的起她了吧?
还是说,她看上去很好欺负?
楚云裳抬头,扫视了一下说话的群臣,又是看向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眷,难怪她一进百花宫就是觉得百花宫里百花开,原来还暗藏此等阴谋诡计
。
估计这事众人早就知晓,惟有她和墨染尘二人被蒙在了鼓里。而且这时机也未免太凑巧了点,真是让人怀疑闲王纳妃只是个幌子,墨染尘立侧妃才是正题。
楚云裳又是想起前两天入宫的事情来,当时见着宫里的一干女眷,她就是觉得奇怪了,现在一想,敢情还是预演啊,幸好墨染尘的眼底只容的下她一人,不然这乌龙就摆大了。
墨染尘不是一个耐心好的人,听完这些话,脸就是黑了,他一声冷笑:“我反对!”
墨龙皇摆手压下他的话,说道:“尘儿,不得无礼,且听听众臣是如何说的,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墨染尘不假颜色,说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安排,各位重臣忧虑家国大事,也就够了,不必为我个人的事情操心。”
老儒面向墨染尘,不卑不亢的说道:“殿下此言差异,这怎么能算是个人之事,殿下之事,正是家国大事,是社稷大事,一丝一毫都来不得马虎。”
墨染尘皱了皱眉,怫然不悦:“不知向大人的孙女是哪位?可否引见一番?”
老儒脸色微微一变,就听墨染尘又是说道:“向大人的孙女,不知容颜美貌可及太子妃的十分之一,若然不及,向大人此事休得再提!”
谁都知道向大人的孙女是出了名的丑女,虽然也是一个小小的才女,但是选妃之事,讲究的是才貌双全,这话一出,向大人果然无话可说。
一声嘤咛的低声哭泣,在百花宫内响起,哭泣的,正是向大人的孙女向小晚,向小晚双手捧面,低着脑袋,让人无法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是这一哭,无疑是引起了众人同仇敌忾的心理。
“殿下此言未免有失轻浮,女人之美,在于内心,在于气质,怎可如此重皮肉而轻内涵?殿下文成武德,乃诗礼君子,怎么看如此?”又是有人说道
。
墨染尘一声冷笑:“葛大人,你是在教训我吗?如果是的话,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是君子,更远远称不上是圣人,爱的就是高雅之美,倾城之貌,你若要说我轻浮,我也认了。”
墨染尘争锋相对,寸步不让,百花宫内的气氛,又是僵持住了。
忽然,一声不和谐的笑声传出,齐亦风笑眯眯的说道:“这位葛大人,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本皇岂不是也是成了轻浮之人?本皇后宫三千,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是不是正如葛大人所说的重皮肉轻内涵?”
“这……”葛大人话语一滞,说不出话来了,他可不敢对齐亦风有一丝的指手画脚。
又是有人说道:“殿下,当初殿下娶楚家六小姐为妃之时,楚家六小姐亦是无盐之貌,远远配不上殿下的高雅天姿,此事一度传为美谈,不知殿下当初是如何想法?”
墨染尘看楚云裳一眼,感受着楚云裳逼人而来的精致美丽,淡然轻笑:“太子妃的美,岂是寻常之辈能够发觉的,当初你们认为太子妃是无盐之貌,可我,却并非如此认为。”
一句话,堵住了那人的嘴巴,有人不甘心,说道:“太子殿下,立侧妃并非儿戏,微臣有感于殿下与太子妃之间伉俪情深,但是太子殿下身系社稷,还望万事以江山社稷为尊,切不可意气用事才好。”
秦书容悠悠然开口:“本太子年过二五,尚未娶妻,不知对朱大人而言,是不是正是那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朱大人脸色大变,呐呐几声,不敢辩驳。
萧慎适时插上一句:“我也还未曾婚配,不知在朱大人看来,又该如何定论?”
朱大人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冷汗涔涔,悄然败退。
一时间,众臣都是看向墨龙皇。
墨龙皇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迟疑了一下,说道:“尘儿,立侧妃之事,兹事体大,不得儿戏。”
墨染尘朗声说道:“既是兹事体大,就请皇上收回成命,儿臣自有考虑
。”
墨龙皇摇头:“这事已成定局,不得收回。”
墨染尘声音一冷:“父皇莫非忘记了儿臣前几任王妃以及那几个侍妾是怎么死的了吗?”
这话一出,墨龙皇脸色轰然一变,群臣也是脸色大变。
墨染尘不惜将过往的丑事抛出来,维护楚云裳之心,溢于言表。
这让众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
墨龙皇沉吟一会,转而朝楚云裳说道:“云裳,你且说说此事当如何?”
楚云裳微微一笑:“臣女人微言轻,就不说话了,一切就交由皇上定夺。”
墨龙皇本以为在楚云裳身上打开口子会容易些,哪里知道楚云裳一句话就将难题丢了回来,他顿感头疼,一时竟是无言。
墨龙皇摸不透楚云裳这话的意思,缓缓说道:“云裳如此深明大义,令朕心头甚慰。”
楚云裳笑吟吟的说道:“皇上过誉了,臣女一介女子之身,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本分。但臣女一介妇道人家,言微语轻,又如何能插手此等家国大事?陛下就不要为难臣女了。”
好一手太极手法!
这是百花宫内众人脑海里唯一的想法,楚云裳三言两语,轻易将墨龙皇的话岔开,转而将难题抛给墨染尘。
而墨染尘本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硬骨头,硬起来的时候,就连墨龙皇也得忌惮几分。
墨龙皇听的这话,脸色果然不太好看,轻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满。
楚云裳假装没听到,脸上笑意不变,心里面却是冷意直冒,众臣联手上演逼宫的戏码,难道真当她好欺负?还是当她没看过宫廷戏?
此等小场面就想吓住她,未免太看不起她了。
百花宫内静寂了片刻,幽幽的,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臣女斗胆问太子妃一句,不知太子妃对于三纲五常是何解释?”
楚云裳眉头微微皱起,不解这话的意思,说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五常,是指仁义礼智信!”
那女声又是说道:“但不知太子妃对三从四德,如何解释?”
说着这话,那女人越前一步,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女人一身绿群,娇俏秀美,一张小脸不足巴掌大小,浓密的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白皙秀美的脖子,加之她身着一身绿衣的缘故,愈发显得她就是众人之中的一片难得的清凉。
这女人楚云裳认识,那一次去赴景宁公主宴会的时候见过一次,虽然没有说话,但名字却是记住了,她叫朱若涵,乃是中正大人的女儿。
楚云裳自认为并没有得罪这个女人,不知她为何反过来刁难自己,不免多看了两眼,这才缓缓开口:“三从是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四德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
话说完,朱若涵轻声一笑,清冷的一张脸上多了几分暖意,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那么,对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太子妃又是作何解释呢?”
她依旧轻声细语,但是话语,却是一句比一句犀利,这一句,更是如一柄飞来的利剑,直刺楚云裳的心口。
楚云裳脸色终于变了,她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女人先说三纲五常,又说三从四德,而不管是三纲五常还是三从四德,这里面,都有一个离不开的人伦常理。
不只是楚云裳脸色变了,墨染尘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他抬起头,一眼朝朱若涵看去,眼神犀利冷峻,寒意凛然。
被墨染尘这么一看,朱若涵的心微微一慌,勉强挤出几丝笑意。
墨龙皇适时说道:“云裳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朕也是感兴趣的很。”
言外之意,就是给朱若涵加油打气,墨龙皇看着朱若涵的眼神,也是有着不掩饰的激赏之意,更不用说那几个先前吃瘪的老臣,此时更是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的兴奋架势
。
“生为女儿之身,若一生不孕不育,确是极端不孝。”楚云裳缓缓开口,眼见朱若涵眼角的一抹得逞之意,她转而一笑,说道:“不过这话由朱小姐提出来,有些不太适合。”
“哦,为什么?”朱若涵不解。
楚云裳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朱小姐有旧疾在身,夏天之时身体喜出汗,冬天之时,又是极度怕冷,身体寒热交错,体内五脏受损,已然是无法生育了。”
“哗——”
众臣皆是哗然,没想到楚云裳竟然当众说出这话。
再一看朱若涵脸色苍白,毫无颜色,身体颤抖,又是明白,这或许,并非危言耸听。
“你……你……你怎么知道?”朱若涵颤声问道。
“很抱歉,我会一点医术。”楚云裳淡然一笑。
朱若涵满脸死灰,羞辱人者,反而被人当场羞辱之,这份难受,让她很是下不了台,有些再说几句,又是没了脸面,只得抿起了嘴唇,坐到了角落里。
变故发生的太快,谁也没有想到楚云裳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朱若涵的攻势,而且看朱若涵那样子,明显是承认了她所说的是事实,这样的一幕,不免让人难堪。
好一会,一个御医上前,说道:“太子妃,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由老臣为您把脉一番如何?”
“请便!”楚云裳自无不可。
御医点了点头,上前,搭手把脉,仔细倾听了一会楚云裳的迈动,他看着墨龙皇,轻轻点头,表示楚云裳的身体并无问题。
楚云裳的身体既然没有问题,那么没有子嗣的话题,自然是不成立的,不是不能生育,只是时间还不到罢了。
这种时候,也没人胆敢怀疑墨染尘的身体或者有问题,只得郁闷的接受这个事实
。
楚云裳不动声色间便胜了一局,自然有人极不服气,又是有人说道:“臣女听闻太子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臣女在琴艺一途略有所成,不知太子妃可否应允一起弹奏一曲。”
“你要和我比琴艺?”楚云裳直接说道。
“如果太子妃愿意的话,臣女不妨献丑。”一个蓝衣女子站了出来。
楚云裳笑了笑,说道:“我不和你比。”
“为什么?”蓝衣女子疑惑的问道。
齐亦风接过话头,大声笑道:“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你比不过她,就不要做太子妃的美梦了。”
蓝衣女子脸色一变,不甘的说道:“齐皇怎么知道我不如太子妃?”
齐亦风拿手指向墨染尘,说道:“不好意思,区区在下曾经听过太子妃弹琴,比之墨兄当日所弹奏的那一曲,还来的令人心驰意往!”
陈皇后生日之时,墨染尘曾弹琴助兴,这并非是秘密,蓝衣女子虽然不信,但是齐亦风既然敢说这话,她自然也是不好辩驳,悻悻后退。
“太子妃殿下,臣女习武多年,愿以剑技和太子妃切磋一番,不知可否!”又有人说道。
秦书容笑的春风和煦:“比之我又如何?”
“自然是不能比的。”那人道。
“那么,又何必和太子妃相比,太子妃的剑技,便是连我,也大大不如。”秦书容淡淡的道。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不敢置信。
又是有人说道:“太子妃,臣女有幸拜得名师,学画十数载,太子妃既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可否赐墨宝一幅。”
萧慎贼眉贼脸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太子妃的墨宝一字千金,只怕你无福消受!”
“不知世子这话是何意思?”那人疑惑不解
。
萧慎施施然说道:“当朝画师,以白云子为尊,可是在我看来,就连白云子,也无法和太子妃相提并论!”
言下之意,她更是连和楚云裳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说话的人脸色煞白,不敢吭声。
百花宫内,气氛,随之变得无比诡异。
谁能想到,因为楚云裳一人,竟然惊动了齐亦风、秦书容和萧慎,这几人,皆是人中龙凤,天人之姿,在各方面造诣非凡,无人能及。
有这几人替楚云裳说话,就算是有人怀疑,也是不敢去确认,毕竟若是输了,可不仅仅是丢了脸面那么简单,无形之中,还得罪了这几个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众人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看向楚云裳的眼神,无比的诡异,也不知是惊惧她的非凡魅力,还是因为所谓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抱有怀疑。但是,却是无人再敢说话了。
楚云裳也是没想到场面会变成这样子,不过齐亦风几人要说话,她自然是没办法的,明明是想低调的看一场热闹,哪里知道自己反而是变成了那个被人看的热闹。
干咳了一声,楚云裳说道:“其实我没那么好,几位言重了。”
墨染尘温柔一笑,说道:“你在我的心里,无人能及!”
无人能及是个什么高度,无人知道,但是墨染尘这番夸赞,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墨染尘的意思很明显,楚云裳既然无人能及,那么就意味着无可替代,世上女子千千万,只怕也是无人再能入他的眼!
这是对墨龙皇无上权威的公然挑衅!
墨龙皇并未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本在他看来,立侧妃之事,在群臣的推动之下,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好,哪里会想到,因为楚云裳一人,而惊动了这么多人,确切的说,是惊动了四国,惊动了天下。
“既是如此,此事容后再议
。”墨龙皇心里叹了口气,妥协了。
皇权高高在上,皇帝的意志,便是上天的意志,从不妥协。
可是眼下,墨龙皇竟是妥协了。
这让众臣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是面上无光,一时间看向墨染尘的眼神更加复杂,纷纷在心里想,若是日后墨染尘登基为皇,会否将今日所结下的仇怨记在心里?
若是墨染尘真是一个记仇的人的话,他们以后的日子,可是不会太好过了,又是有人在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若是早知道结果如此,也没必要跳出来当这个罪人。
所谓叫声越大,死的越惨,岂不正是如此!
墨染尘记仇吗?当然记仇,他今日公然反抗墨龙皇的龙威,虽然并没有跟群臣过不去的意思,但是他的意图也很明显,那就是他决定的事情,不管是对是错,都不容更改。
仅此一生,眼里,只容的下一人而已。
庸脂俗粉,要太多,又有何用!
楚云裳也是想到墨染尘这话所带来的后果,内心微微一暖,她无意出风头,却是无意间,被人逼迫的倾倒苍生。
可是这并非她所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墨染尘今日如此表态,她的眼里心里,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百花宫内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悄然伸出手指,勾住墨染尘的一片衣角,一个微小的动作,令的墨染尘心旌一荡,觉得就算是自己为楚云裳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值得了。
而不远处的齐亦风三人见着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相视一眼,皆是苦笑。
不过,好戏,终究是散场了!
……
而在百花宫内的好戏落幕的时候,明月城城郊西苑行宫,一匹高头骏马,溅起一地灰尘,沿着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奔驰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马儿在一处断崖边上停下,一身华服锦衣的李东阳翻身下马,远远的见着站在断崖处的灰衣人的背影,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缓步走了上去
。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灰衣人沉声问道。
“事情,不太顺利!”李东阳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太顺利,怎么回事?”眉头皱起,灰衣人不满的质问。
李东阳对此人极为惧怕,也不敢找任何借口,赶忙将近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恭恭敬敬的叙来,毫不隐瞒,亦不敢有一丝的添油加醋。
“如此说来,事情是坏在你的女儿身上!”灰衣人问道。
“是!”李东阳用力点头。
灰衣人冷哼一声:“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既然是你女儿出了问题,那么,后果就由你的女儿来承担,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陛下,我……我……”李东阳被这话吓的满头大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哀求道:“陛下,属下已然因此失去了一个儿子,切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还望陛下饶她一命,但凡有令,属下万死不辞!”
灰衣人一声冷笑:“本皇手下,从来不留废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留有又有何用!”
他始终不曾转过身来,衣袖一甩,掀飞了李东阳,李东阳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砸落在远处,溅起一地灰尘,**着身子,如同一条受伤垂死的丧家狗!
谁能想到,堂堂东昌首富,李家的掌舵人,和江南萧家并列的李家,在此人面前,竟然卑微如蝼蚁。
李东阳顾不得痛,赶忙爬起身,跪着不动,祈求道:“陛下,还望再给小女一个机会,要知此事虽然出现了波折,但是墨龙皇并未直接否决这桩婚事,或许还有转机。”
“哦?什么转机,你说说。”灰衣人语速很慢,却是不容置疑。
李东阳只得硬起头皮说道:“陛下,属下听说墨染尘和楚云裳一行,将于月圆之夜前往明玉山庄赴约,到时候,如果,属下是说如果,墨染尘发生意外的话,墨龙皇的江山,是否要旁落到墨杰宇的手里?到时候,小女便是顺应天意成为皇后娘娘
。而墨杰宇不学无术,草包无知,又怎么配当一国之皇,趁着这个机会,江山易主,乃是迟早之事,只要小女生个一个儿子,那么这江山,便是陛下您的了。”
李东阳说的情深意切,拳拳忠贞之意溢于言表,唯恐一言半语的闪失引发灰衣人的不满,从而将自己打落万劫不复之地。
听的这话,灰衣人小小的沉默了片刻,冷声说道:“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若是再出岔子,你,提头来见!”
“是!”李东阳拿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去吧!”灰衣人不再废话。
“是!”李东阳不敢违令,立即踉跄的爬上马,策马离去。
李东阳离去了许久,断崖边上的灰衣人,这才悄然转身,露出如刀削一般深刻的面容,他的五官极为硬朗,如用刀斧劈成的一般,散发出一种桀骜不驯君临天下的霸气。
迎着风,头上的帽子被吹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迎风飞扬,金光灼灼,大气森然!
他,是人皇!
李东阳,不过他手里的一颗用来布局的棋子,或者说,是一条狗。
狗听话的时候,有骨头吃,一旦狗不听话,那么下场就是死。
唯一的失控的那个人,就是楚云裳。
说起来,楚云裳也是他以天下为棋盘所布下的一颗棋子,可是这颗棋子,太过跳脱,不经意间,就跳出了他的掌控之外,反而成了那个下棋的旁观者。
可这天下,唯一的旁观者只有雪渊一人而已,其他的人,不管什么身份,什么权势武功,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一声冷笑,人皇喃喃自语的说道:“楚云裳,四条人命的命债,你,做好还债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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