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先礼后兵
“等等!”韩六十三拉住了堂弟,“咱们跟他先礼后兵!”
韩六十三定了定神,这才迎向张杰,此时他已是笑容可掬。
“这不是张掌柜么,久违了!最近在哪儿发财呢?”
“马桥。”张杰吐出了嘴里的麻子壳。
韩六十三又是一怔,不过当他看到张杰身后正对自个儿怒目而视的孙凯等人时,一下子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张掌柜,”韩六十三冷笑起来,“真对不住,这马桥已经归我姓韩的了。您还是另找发财的地儿吧。”
“哦?原来这马桥姓韩了?”张杰平静地问道。
“正是!”韩六十三有意抬高了声调。
“那驼桥呢,过两天是不是也要姓韩?”
“也是!”韩六十三答得更大声了,他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羊桥呢?”
“也是!”
“牛桥呢?”
“也是!”
“粪桥呢?”
“也是……什么?”
“粪桥啊,”张杰露出了一个坏笑,“也姓韩?这么说,以后大伙儿要大解,就都得来你家了?嗯,这地儿倒不赖。”
“哈哈!”这回是围观的众人大笑起来。韩六十八不知道咋回事儿,也跟着憨笑。
“老八,你还笑!”韩六十三大怒,“这个贼忽拉骂咱们呢!”
闻听此言,韩六十八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斗牛一样扑向张杰。早有准备的张杰沉着地挥拳挡住,二人立刻斗在一起。
“兄弟们,给我上!”韩六十三一摆手,七八个汉子冲了过来。孙凯带着手下连忙迎上,双方形成一场混战。围观的人纷纷躲避。
这边张杰与韩六十八打了几个回合,已经看出这小子学艺很杂,都不成个套路,主要仗着一身蛮力。这下张杰更沉稳了,他瞅准机会,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韩六十八不知是诈,猛地就是一拳。张杰敏捷地躲过,回身一脚,借着韩六十八自己的拳势,把他踢得向前冲出去好几步,不偏不倚,脑袋正撞进一架大车的轱辘,被紧紧卡住,怎么也拔不出来了。张杰又是一纵,一下子就到了目瞪口呆的韩六十三面前,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顶住了韩六十三的下巴。
“张掌柜,”韩六十三的声音直打战,“你,你小心点儿,别失手……”
“让他们都住手。”张杰冷冷道。
“兄弟们,别打啦!别打啦!”韩六十三卖力地喊道,他的手下都愣在了原地。孙凯他们也不打了,等着张杰的吩咐。
“这就是了。”张杰这才微笑起来,“兄弟们都是出来挣钱的,何必玩命呢?老韩,我问你,这马桥姓什么?”
“姓什么……”韩六十三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杰一皱眉,右手微微用力,匕首刺进了韩六十三的下巴,顿时见血。
“哎哟!”韩六十三疼得嚷起来,“张掌柜……张三爷!我知道了,这马桥姓张!姓张……”
张杰哈哈大笑,抬起一脚将韩六十三踹开:“知道就好,滚!”
顾不得下巴的伤口,韩六十三连滚带爬地过去帮助韩六十八从车轱辘里脱身。围观的人们纷纷冲着张杰鼓掌喝彩,却见张杰径自走到木栏杆前,试了试抬起放下。
“这玩意儿倒挺好使的。”张杰一笑,转身扫视着众人,“诸位,刚才大伙儿都听见了,这马桥,今后就改姓张啦!”
人群安静了下来。
“不过,”张杰继续道,“规矩还是老规矩,凡是要上马桥做生意的,都得花钱买平安,卖一匹马还是十文钱!”
除了孙凯和他的兄弟们欢呼叫好,其他人全都愣住了。张杰则一屁股坐到了韩六十三那把太师椅上,得意地嗑起了麻子。
“你这后生!”那卖马的老汉顿足道,“我只当你是个英雄好汉,却原来和那赖货是一路的!”
“大爷,”张杰满不在乎地跷起了二郎腿,“我这是做生意呢。”
很快,铜钱扔进大瓮的清脆撞击声又响了起来。
不提张杰这边重出江湖,再说史大学自从离开黄花浩特,就像是被草原上的风吹着一样一路往家里赶。终于在一个傍晚,他又沿着当年兴冲冲出发时的那条乡间小路,踏进了那再熟悉不过的院子。
“开门!”史大学用力拍着门,“是我呀,娘!屋里的!我回来啦……”
门慢慢地开了,站在门口的正是史大学的媳妇邹氏,她并不像一个辛苦持家好几年的女人那样变得有多憔悴,反而气色不错,身段还更丰满了。这让史大学既有些意外,也颇感欣慰。
“你……你咋回来了?”面对久别重逢的丈夫,邹氏竟显得惊惶失措。
“这话说的!”史大学笑道,“我不回家,还能回哪儿?呵呵!屋里的,别愣着,快把东西接过去啊……”
邹氏还是怔怔地看着史大学,这时一大一小两个娃子从里屋跑了出来。
“国光!国凡!”史大学激动地叫道,“亲娃娃,长这么大啦!快来,让爹抱抱!”
史国光和史国凡却害怕地躲到邹氏背后。
“咋啦?”史大学的声音直打战,“认不出了?我是爹啊!快,快叫爹……”
“爹!”史国光和史国凡喊着,扑到了屋里一个汉子身边。
史大学手里的大包小裹全掉到了地上。
“你,你是……”他吃惊地指着那个汉子,又看向邹氏。邹氏此时已掩面而泣。
“大哥,进来说吧。”那汉子平静道。
“这是谁?”在外屋闷坐了半天,史大学终于开口了,他不理那汉子,只盯着邹氏。
“我男人。”邹氏抹抹泪。
“你男人?……那,那我呢?!”
“你走的时候,”邹氏突然抬高了声调,似乎是要把几年里的怨气全发泄出来,“说好年底之前肯定回来,可结果呢?一块儿去的同乡回来说你运了军粮,又去打仗了,只怕回不来了。我不信,接着等,又等了整整一年,你还是音讯全无!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我还能咋办……你,你说你既然活着,怎么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啊?”
“我……”史大学无言以对。是啊,出去这么些年,咋说也该给家里寄个信啊!可就为了省那一封信一两银子……省!省!现在可好,把老婆也“省”了……
啪!啪!史大学使足力气,给了自个儿两个嘴巴子。
“你作甚?”邹氏吓了一跳。
“以后我史大学他妈再抠,就不是人!”史大学怒吼道。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娘呢?”史大学这才反应过来。
“娘挺好的,只是不愿跟我们一块儿住。我们就把小左家在村里的那间老房子给娘买了下来,我每天都去看看。”
史大学抱头不语。
“大哥,”那汉子还是那样平静,“你先别急。原来她是以为你……既然你活着回来了,那这事儿还有的商量。另外,按咱大清律法,虽然她现在跟了我,但这房子还是你史家的,这也好商量……”
“不,兄弟!”史大学一摆手,“人,我不要啦。房子,我也不要啦。我只要两个儿子。”
邹氏和那汉子皆是一怔。
“兄弟,”史大学苦笑道,“我瞧得出来,你也是个实在人。她跟着你,我放心。屋里的,那我先去娘那儿了,不打搅你们过日子啦。过两天,我来领儿子。”
也不等邹氏和那汉子答话,史大学起身就推门出去了。此时的院门口,早已挤了一群跑来看热闹的村民,史大学低着头,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