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们还能杀得出去吗?”
在身遭都只是刀剑入肉的声音中,似乎传来了一声有些稚嫩的呼唤。
似乎是年纪小的战士的声音。
但是自己带来的八百骁骑,哪有孩子?
摇了摇头。
曹性的双臂有些麻木,整个人机械地挥动着大刀。
他的身上也有不少的疮口在留着血。
血液和空气结合,逐渐从鲜红变成了黑色。
曹性全身都布满了污血,但是他并没有倒下,他还在杀。
砍在匈奴人身上的每一刀,都能够给他带来一份力量,让他拥有更多的动力去挥动自己的大刀。
他还会想着活着走出匈奴军阵吗?
不。
他不会了。
既来之,则死之。
呵呵。
曹性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他现在这样,倒是在坑刘备。
虽然说自己要是战死的话,更容易显得出自己这是真的败而不是诈败,而且是因为身后没有底气的败。
这样匈奴大军更会去追剩下的骁骑营将士们,甚至更有底气去深入中计。
只不过,自己这样上头地复仇,没有留下有用之身去面对玄德公和陈先生,他总觉得有些愧疚。
可是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取舍中走向终点的。
忠孝不能两全。
亲手为家人复仇才是曹性真正活下来的动力吧。
其实这个古板沉稳的老男人,也是不知道自己在报仇之后能干什么,因为迷茫而逃避吧?
毕竟支撑他的主心骨已经没了,其实他心里也想着早些下去和他们娘俩团聚。
他也不期盼有什么神兵天降了,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来世再给玄德公和陈先生做牛做马吧。
这个老男人陷入了自己的思维怪圈里走不出来,他一直觉得痛快地亲手报仇,就没有办法活下去。
真不知道这个老男人是怎么想的。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懂他。
“正阳兄,我来了!”
“啊哈!”
在这种正规而血腥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戏谑的声音,让人觉得这是舞台,而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这?
曹性有些发呆,身上又挨了一记砍击,刺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还以为是曙光降临了,给予他奇迹让他能够生还。
但是现实就是现实。
敌人的刀剑不会因为外来的奇葩而停下,所以自己还要继续砍击。
当曹性再次挥起自己手中的大刀,想要往下砍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被人抱住了。
差点直接往后砍,不过好在曹性看到了抱住自己的那双手是自家人的护甲。
往身后一望,发现是周仓那张黝黑的大脸。
“正阳兄,我亚索来了!”
曹性松了口气,既然周仓到了的话,那大部队应该到了,自己应该还能得救吧……
不对!
周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曹性整个人眼睛瞪圆,他觉得是幻觉,怀疑眼前的“周仓”会不会给自己捅上一刀。
不过他的感觉是错的。
眼前这个周仓,他还真的就是周仓。
至于他是怎么穿过万军直接到曹性身边的,说实话,曹性根本没法想象。
周仓是用跑过来的。
在万军之中用自己的双脚跑到陷入苦战的骁骑中的。
如今曹性带来的八百将士砍杀了许久,还活着的已经不算多了。
周仓要干的事情就是把曹性从这里面扛出去。
“你……”
没等曹性把话说完,周仓直接把曹性往自己身后一背,整个人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他背后的曹性,才明白了周仓刚刚是怎么来的。
就是这么硬生生,用刀开路,一手扶着自己的大腿,一手用刀撇开人缝,身形鬼魅地从中挤过。
而且这个过程是在短时间内重复出现,并且不会被人发现。
不知道多少次,曹性看到周仓只是拿到把人撇开而不是砍向匈奴人的脖子的是时候,他都想把刀抢过来去抹掉那些匈奴人的脖子。
可是在被周仓背在身后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都软了,没有力气可言。
随他去吧。
曹性现在想着的是跟着自己一起加入敢死队的兄弟们。
他们能不能出得来?
他的心中是绝望的,周仓只有一个,而周仓选择了先救自己,那其他的兄弟们会如何?
不言而喻。
可是他就觉得好累。
从一开始释放的流光制导剑雨消耗的力量和精力,还有随后陷入匈奴大军之中,激战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个匈奴人了。
但是他可以保证自己亲手砍下头颅的匈奴人不比自己当初的村子的村民少。
这样,应该算是替他们报仇了吧?
够了,接下来就看着玄德公他们,将匈奴人给抹除了吧。
曹性闭上了眼睛。
他心中其实也有着愧疚。
他感觉自己对不起骁骑营的八百敢死队,似乎八百人只有他一人苟活。
但是他是一个老男人。
一个见识过了无数现实残酷的老男人,他的心,也是冷的。
就如同他当初不会选择为了刘备和陈琛的知遇之恩而严格遵守军令一般,而是在军令的范围内寻求一种自己可以操作的可能性。
那他如今被周仓救出,他也不可能回头去和八百敢死队死在一块。
他还想着要再指挥射手们,多用上几次流光制导。
他还想要亲眼看到匈奴人的覆灭。
“先生不愧是先生,他说了你一定会干蠢事,而且是不经过大脑的。”
脱离了匈奴人的范围,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速度极快的周仓和曹性。
而周仓也跟曹性说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缘由。
“他说你心中有恨,而且容易吞噬心智心性,此行必会带兵强攻。”
周仓憨憨地笑了笑。
“不过你还是比先生想的要好一些,他还以为你会把整个骁骑营都带上冲阵呢。”
曹性有些茫然,又有些羞恼。
没想到先生如此知晓自己的心态,而且也已经知道自己会干出不靠谱的事情了。
“先生还怎么说?那……匈奴军中的兄弟们怎么办?”
曹性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也都冷静了不少。
感受着凉风吹过,他的心也凉凉的,自己这算是卖了八百个弟兄,这……
“公明将军已经带人解救了,不过之前战死的就没办法了。”
周仓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正阳兄,你这次确实多此一举了,好好地引去白波谷不好吗?偏要整出幺蛾子,我估摸着你这次要被撤职了。”
曹性倒是不怎么在乎撤职的事情。
他在乎的是徐晃已经带人去救了。
不过他也明白这种救的含义。
为了不破坏全局的计划,估计徐晃也只是带着人冲击一下匈奴军阵,撕个开口给骁骑营的将士们出来。
至于能够出来几个人,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
“曹某甘愿受罚。”
曹性没有多给自己辩解一句,趴伏在周仓的肩膀上,过了片刻他便昏睡过去,实在是流血过多,体力不支了。
渐渐的,他陷入了沉睡之中。
周仓还是撒欢地跑,他得把曹性送到第二批赶来引诱敌军的骁骑营里。
徐晃是带着太原新军中的骑兵去救人的。
因为给了赵云白马军,如今太原新军的骑兵并不多,而且都是杂色马。
不过好在徐晃和曹性不一样。
曹性是假的稳,徐晃才是真正的稳健。
他并不是靠冲阵完成救人的,而是靠引诱分化,疯狂绕圈圈。
硬生生地把原本在匈奴大军之中的骁骑营将士们给拉扯到了外圈,然后杀上一阵抢了人就跑。
他跑的方向也是白波谷的方向。
其余的太原新军都已经进驻附近的县城中,等待着匈奴人瓮,其余太原新军的弟兄们就会往白波谷逼近,去作为阻拦匈奴人撤退的主力军。
匈奴人似乎对于这种情况很喜欢。
对方人不多。
但是有着顽强的斗志。
那种感觉就像是狩猎一般,给他们带来了变态的快感。
他们只想着要像追逐猎物一般,浩浩****地在这西河郡狩个猎。
他们享受这种感觉。
没过多久。
徐晃带着的新军的骑兵队伍和骁骑营副将带领的骁骑营余部并在了一起。
他们也只救出来了近百个敢死队的弟兄,不过这样已经很强了。
没有人觉得敢死队的人还能活着回来。
他们相互协助着脱离了战场,朝着预定好的方向和路线进发,白波谷,那是路线的终点。
为了让匈奴人更相信一些,也为了将戏演得更真一些,途径的城镇也会时不时提供火力支援。
看起来像是要引走匈奴人一般。
但是那些只会在城墙上放冷箭的家伙,匈奴人是不屑于去找他们麻烦的。
他们现在就像是戏弄老鼠的猫,想要在玩腻了之后,再将这只骑兵部队一口吃掉。
有时候,一味的杀戮并不能带来快乐。
这种阶级性的碾压玩弄才能带来快乐。
十万匈奴大军就这么在西河郡的土地上追着徐晃接管的这只合计不到五千人的骑兵部队跑。
徐晃看似很狼狈,但是随着距离白波谷的路程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清晰。
当然,这是匈奴人看不到的。
而跑了一大阵之后,曹性也被震醒了。
他身上的伤口多得很,但是现在并没有办法把他放下处理。
所以他其实一直都在流血。
不过好在他的生命力也算是顽强的,自我恢复能力也不算很弱,待了接近一天,他便在颠簸的马背上醒来。
他一醒,就对上了周仓那张大黑脸。
怎么又是他。
烦呀。
不过自己好像没有死?
曹性整个人被捆在马背上动弹不得,横着捆着的。
他自然也知道现在应该是在引着匈奴人们朝着白波谷的方向移动。
“周兄弟……”
失血过多,曹性的嗓子都哑了,但是他还是开口招呼周仓。
他觉得周仓可能没有太大压力,因为他那张大黑脸一直都保持着微笑。
似乎……
很快乐?
“诶,正阳兄你醒了?”
周仓低头看了一眼曹性的情况,继续赶路。
除了脸上都是黑色的血污,嘴唇都发黑了,露出来的皮肤颜色发青,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情况。
还好。
周仓继续在回味着自己刚刚在匈奴大军中快乐的感受。
嗯。
虽然匈奴大军一直追着徐晃带着的这支部队在打,但是作为奇葩人行种,周仓时不时就回身进去匈奴大军之中逛街。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是以杀敌为目的了。
他只是单纯的想要磨练自己的疾风刀法,在十万敌军之中痛痛快快地感受着风一样的自由,风一般的快乐。
他在匈奴军中逛街。
也只是随手杀几个人,也不管是普通士卒还是高级头领,反正他在大军中漂移的时候感觉顺手用来急刹就下刀砍人了。
他之所以不在匈奴军中大杀特杀,也是因为如果故意去杀人的话,很容易导致他的身法被中断。
他的身法是根据风的变化而变化的。
如果因为外力而改变了自己顺应风的身法,那他可能就会身陷敌军之中出不来了。
那些人头都是他水到渠成地拿的。
这个家伙现在已经成为匈奴人头疼的对象了。
甚至可以说匈奴人追着徐晃这支部队打,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干掉周仓,或者在周仓面前干掉他的同伴们。
想要抓住周仓吧。
抓不住。
放任他在军中逛街吧,他又时不时杀你几个匈奴军官过过瘾。
匈奴人觉得这人可贱了。
每次大喊一声“哈撒给”,再喊一声“我亚索来也。”
就奔着他们的大军来了,你说正面怼也好,结果这货在万军之中如鱼得水般,游得畅快得很。
其实吧,徐晃也觉得周仓挺烦人的。
不过好在他现在的作用都是正的,不是副作用。
只不过每次周仓进入敌军之后,敌军追赶他们的速度又会提速。
跑久了也是会累的啊。
不过距离白波谷已经不远了,再加把劲就行了。
整个战场上,时不时地回**着周仓快乐的宣言,还有匈奴人们恼火的怒骂声。
在以血腥和残忍为主基调的战场上。
周仓为大家带来了快乐,当然他不会给敌军带来快乐。
匈奴人只觉得他像只苍蝇一样,被他骚扰就跟吃了屎一样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