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来吧
经过那次饭桌前的谈话,曹操对刘备放心了许多,而刘备却如坐针毡,整天想着如何能够尽快逃离许都。事有凑巧,恰在这个时候,袁术欲由下邳北上,投归袁绍的消息传来,刘备连忙借机主动请缨阻截。
考虑到刘备长期在徐州活动,较之其他将领,对下邳一带更为熟悉,曹操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并派朱灵和他一起带兵东进。
直到刘备离开许都后,曹操的谋士们才得知此事,顿时就炸了窝。程昱等人不消说,原本就力主杀掉刘备。郭嘉是唯一一个主张对刘备予以包容的,但他的本意,是不愿曹操做出那种杀一人而失天下人心的傻事,而并不是对刘备不予防范。
程昱、郭嘉立即跑来找曹操,焦急地对他说:“曹公上次不肯杀掉刘备,确实考虑深远。可是如今您给他军队,让他出征,却是正中其下怀,他一定会生出异心的。”
在曹操的谋士中,董昭素来看人很准,过去他还在张杨手下做事时,曹操尚未露出峥嵘,那时他就看出曹操将来非同凡响。听说曹操放跑了刘备,他也赶紧跑来劝阻,说:“刘备勇悍,而且志向远大,又有关羽、张飞做他的羽翼,其心思难以预测。”
曹操是个一点就破,一点就通的聪明人,听了他们的话后,马上就后悔了,只是,一者,他答应刘备在先,总不太好无缘无故地反悔,二者,刘备已经走远,追也追上了,于是只得作罢。
刘备到下邳不久,董承案就被揭发了,他因为不在许都,是唯一一个参与政变策划又得以逃脱的人。
因为刘备、朱灵的拦截,迫使袁术被迫逃回淮南。曹操命刘备立刻返回许都,刘备哪肯自投罗网,他假意应命,让朱灵先行,以便减少下邳的曹军力量,继而突然发动袭击,杀死徐州刺史车胄,并公开宣布叛离曹操。
刘备宣布反曹后,留大将关羽守下邳,自己屯驻于和兖州邻近的小沛,这基本就是当初曹操东征徐州时,他用来抵抗曹军的布兵格局。
曹操在徐州的根基本身就不牢固,刘备的揭竿而起,立即在当地引起了连锁反应。泰山诸将之一的东海郡守昌豨公开反叛,对刘备表示支持,此外还有不少郡县脱离曹操,归附刘备,使得刘备的军队迅速增加到数万之众。
即便这样,刘备在徐州控制的地盘仍不算多,为此他派人前往冀州,与袁绍联合,以便共同对付曹操。
曹操从刘备来投时,坚持不杀他,到利用刘备来牵制和打击吕布,直至在擒杀吕布后,将刘备带回许都,都不啻为一步步好棋。只有大意放走刘备,乃是明显的失误,这一失误产生出了一个严重后果,即在消灭吕布后,让刘备代替了吕布的角色,而且此时形势与吕布生前还不同,袁绍已经可以腾出手来,一旦曹袁决战,曹军将不得不重新面临腹背受敌、两线作战的局面。
在曹操的戎马生涯中,他其实有过很多次失误,但都没有能够让他彻底倒下,其原因就是,曹操总能很快从失误中清醒过来,并迅速采取行动。刘备反戈一击的消息一传到曹军大营,曹操便立即调兵遣将,派战将刘岱、王忠前去攻打刘备,但是他们都未能取胜。刘备在顶住曹军攻势后,豪气十足地对刘岱等人说:“像你们这样的角色,就是来一百个,又能拿我怎样?别说你们,就算是曹公亲自来,胜败也未可知呢!”
你要我来,那我就来吧,曹操决定亲自率部东征,打垮刘备。一些部将则不同意曹操东征,他们对曹操说,同您争天下的是袁绍,眼看袁绍就快要发动总进攻了,您偏偏还要去打刘备,万一被袁绍乘机抄了后路,可怎么办?
曹操的回答很简单,刘备乃人中豪杰,现在不予以解决,将来必成后患。他同时还估计到,袁绍虽有逐鹿中原的大志,但一向反应迟钝,在自己东征刘备时,必不会迅速发动大的攻势。
曹操嘴上说的是不能留下刘备这个后患,实际和诸将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即曹军既已陈兵官渡一线,与袁绍之间的战争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倘若刘备突然发难,在背后捅上一刀,那可够曹军受的。到时,正面强敌已让曹军难于应付,如何还能分出足够兵马迎击刘备?倒不如根据袁绍见事迟疑、举棋不定的性格,打他个时间差,先期解决刘备。
可能是因为有放走刘备这一心理包袱,曹操并没有能够把自己想法阐述清楚,也难怪诸将仍旧存有疑惑。
郭嘉见状,对曹操的决定表示支持,并帮助曹操做起了诸将的工作。他在分析时,就显得直接多了,他说东征刘备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这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时刻,我们决不能失掉良机。”
郭嘉赞同曹操所言,认为袁绍确实迟钝而多疑,一般情况下不会迅速作出反应,而且就算他出兵前来,也不会很快到达。刘备刚刚脱离曹操,众心尚未归附,如果曹军发动快攻,他必败无疑,等到解决了刘备,再回师对付袁绍,就不用怕背后被人捅刀了。
匪夷所思
郭嘉的及时介入,不仅通过为诸将释疑解惑,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认同,同时也进一步坚定了曹操的决心。
在安排好官渡一线的防务后,曹操即率精兵急趋向东,打了刘备一个措手不及。此时的刘备,倒是与曹操部将们之前的想法颇为一致,以为曹操正与大敌袁绍对峙,无暇东顾,因此放松了戒备。及至探子来报,曹操兵马即到,他才大惊失色,但还是不太相信,又亲自率数十名骑兵登高瞭望,结果果然看到曹军旌旗招展,席卷而来。
打仗这码事,并不是一定要等打了才知道自己能不能赢,刘备的军事经验很丰富,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于是只得弃众而逃。刘备的军队,不少原来都是曹军旧部,现在都被曹操原样收了回去,更让人丢脸的是,刘备居然又把自己的妻儿老小给扔掉,让他们做了曹操的俘虏。
曹操乘胜前进,进围下邳,孤军难以抵抗,关羽被迫投降了曹操。曹操接着又击破昌豨,之后他以董昭为徐州牧,把重新收复的徐州交给这位心腹谋士管理,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回军官渡,重新部署前哨兵马,严阵以待。
曹操只用十余天的时间就打垮了刘备,刘备既败,曹军后方就不存在任何可怕的捣乱之徒了,前线官兵因此士气大增。
正如曹操和郭嘉所料,直到他回到官渡,袁绍始终都没有出兵。根据史书记载,在曹操出兵东征之后,袁绍的谋士田丰其实也曾向他进策,说现在曹操东击刘备,打起仗来,他不可能很快脱身,我们应该立即举兵袭击他的背后,可望一举而定。
未料袁绍却说自己的幼子有病,走不开,不能发兵。田丰气得举起手中的手杖敲击地面,叹息说:“唉,用兵讲究待机而动,现在正是时候,遇到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却因为一个婴儿生病而轻易放弃。可惜啊,消灭曹操没有指望了!”
沮授和田丰都属于曹操幕府中的第一流谋士,两人在很多见解上都大致相同,袁绍本来也是十分信任他们的,一度甚至还要授命沮授为三军统帅。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就是不该实话实说,在谋划中对袁绍的急进冒进提出异议,以致触犯了袁绍的心头大忌。
什么是袁绍的心头大忌?就是不能与曹操相比较,谁把曹操的位置放在他前面,哪怕只是就某一个技术领域而言,他都难以容忍。
作为四世三公家族出身的贵公子,袁绍一向自视甚高,特别是在灭掉公孙瓒后,更是以老子天下第一自居。他虽已将曹操视为争夺天下的最大劲敌,也做好了与之一决雌雄的准备,但骨子里仍然不把曹操当回事:你们都说曹操很厉害,很强大,那是我还没出手,只要我一出手,他该瞎还得瞎,该废还得废!
在袁绍看来,沮授、田丰都是在明目张胆地抬高曹操,贬低他袁某,实在是混账至极。事实也证明,自沮授被削去兵权起,曹操就不再愿意听取他们的任何意见和建议了,而对迎合他的郭图等人则言听计从。听到田丰口出怨言后,袁绍更加不快,从此便有意对田丰加以疏远。
袁绍真的是因为儿子生病,所以才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机,不肯乘虚袭击曹操?作为一个曾消灭黑山军和公孙瓒,中原诸侯中唯一有魄力也有实力与曹操争夺天下的枭雄,他的言行岂止让田丰感到费解和困惑,恐怕其他人也同样是匪夷所思。
要探究袁绍的真正动机和想法,就必须从他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尽管南攻许都早已在袁绍的计划安排之列,但其实际行动却一直犹豫迟缓。从袁军南征的必经路线来看,他们先要渡过黄河,然后再走好几百里路,才能到达许都,而截止曹操出兵东征,袁军都尚未动身,在这种情况下,若袁绍采纳田丰之计,袁军的多数时间都不得不消耗在路上。
刘备反叛曹操不久,手下多为曹军旧部或刚招募的新兵,军心不稳,战斗力不强,能牵制曹军多久是很可怀疑的,说不定袁军还没到,他就已经垮了。当然袁军要想图快的话,还可以使用轻骑掩袭,然而曹军后方也绝不会完全空虚无备,少量轻骑兵极可能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只是徒然丧失兵力而已。
袁绍打了多年的仗,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也正因为他太明白了,个人性格又优柔寡断,所以才会拒绝田丰的建议。他没有考虑到,打仗很多时候也是要赌一把的,他也完全应该赌,就赌袁军能够超出常规进兵,赌刘备可以支撑到他从背后袭击曹军,这样做,虽然同样可能失败,但总从坐看刘备被打垮要好。
也有人认为,袁绍之所以错失与刘备夹击曹操的大好时机,可能还是与轻视曹操有关。或许,他已经认定,这个从小就被他压着一头的宦官子弟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反正早打晚打都是打,用不着过于着急。
一双不幸的眼睛
刘备离开徐州后,逃回青州。那个时代任用官员,除举荐孝廉外,还举荐茂才。所谓茂才,也就是优秀人才,刘备过去为官时,曾将袁绍的长子、青州刺史袁谭举荐为茂才,袁谭因此相当于刘备的门生故吏。得知刘备逃到了自己的地盘,袁谭连忙亲率步骑兵前来迎接,同时派使者快马飞报袁绍。
与袁绍短暂相处过的郭嘉,曾说袁绍一方面有贤不能用,另一方面,却又喜欢做出礼贤下士的样子。袁绍对于前来投奔他的刘备表现得极为热情,派部将在路上迎候不说,自己也来到邺城郊外两百里的地方恭候并与刘备相见。
刘备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凝聚人,他在邺城住了一个多月,以前流散逃亡的士兵又都陆续赶来聚集,再加上袁绍可以临时调拨兵马,总算也能给袁绍帮上点忙了。
袁绍的算计有时很奇怪,刘备在徐州等着他呼应的时候,他坐失战机,该上的时候不上,等到刘备逃离徐州,前来投奔他的时候,他却又起意要进攻许都了。田丰见状,力劝袁绍打消这一主意,因为情况有变,曹操既已回军官渡,乘虚袭击许都的条件也就不具备了。
田丰和沮授一样,都反对贸然与曹操决战。田丰认为,曹操善于用兵,战术打法变化多端,军队虽然没有袁绍多,但未可小视。他提出的策略也与沮授基本一致,即在发展农业,继续积累力量的同时,选拔一部分精锐部队,充作机动奇兵,分成数支,轮番对曹操防御较弱的地区进行骚扰,使其疲与奔命,百姓不得安居乐业。
田丰说,若采用这一策略,他预计不出三年,就可以把曹操的实力全部拖垮,但要是袁绍一意孤行,仍想着深入敌区,与曹操决成败于一战,那么,失败的可能性将会很大,倘一战而败,届时懊悔都来不及了。
之前因为口出怨言,袁绍已经很烦田丰了,现在见田丰又出来阻拦用兵许都,搅自己的兴致,更是让他觉得厌恶。
袁绍为人,表面喜怒不形于色,田丰又秉性刚直,不会看人下菜碟,为了让袁绍采纳其计,在不被理睬的情况下,还是反复陈说,苦谏不止。这让袁绍的假面具终于戴不下去了,他认为田丰是在胡搅蛮缠,故意动摇军心,于是勃然大怒,下令将田丰铐上大枷,押往邺城大牢囚禁起来。
田丰被囚,吓得其余谋士武将一个都不敢再提意见了。袁绍即命主簿陈琳作讨伐曹操的檄文,往各州郡散发,以号召天下豪杰共讨曹操。
尽管袁绍本人踌躇满志,但他的属将甚至包括一些主要将领,都对南征毫无信心。沮授是冀州本地的士家大族,临行前,他把自己的宗族子弟召集起来,把家中的财产都散发给他们,一边散财,一边悲叹:“人得势时,权威无处不在,可是一旦失势,就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还要财产做什么?可悲啊!”
“曹操的兵马肯定敌不过我军,你何必如此悲观胆怯?”沮授的弟弟半是安慰,半是不解地说。
到了这个时候,沮授也许什么都不能怪,只能怪自己拥有一双不幸的眼睛。曹操的谋略有多厉害,挟持天子的资本有多优越,不能深入洞察的人怎么能跟他们讲清楚呢?他们只知道袁军打败了曾经似乎是天下第一的公孙瓒,就以为袁军也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了,却不知道袁军已成疲兵,主公骄傲,将领懈怠,这样的状态,如何可以跟曹军决战?
沮授明知无济于事,但还是絮絮叨叨地跟弟弟讲了这些,他断言,一直以来长胜的袁军必将在南征中毁于一旦。
想到自己跟随袁绍经年征战,好不容易才使袁绍成为北方霸主,却将因为南征失利,把既往的所有成就都拱手让给曹操,沮授既痛心又不甘。他把过去的北方征战史比喻成六国纷争,把曹占区比作秦国,把汉室比作周室,引用一个前辈文学家的话,做了这样的总结:“六国熙熙熙攘攘,只是帮助了秦国,削弱了周室。”
沮授的言论自然会传到袁绍耳中,袁绍早就不愿听从沮授的任何谏议了,沮授在大军出发前又发怨言,只会加深袁绍对他的不满。虽然袁绍还不致于像对待田丰那样,将沮授扔入大牢,但是从此以后,沮授也再未能够得到袁绍的信任。
告急
与袁绍阵营不同,在做了充分的解释和疏通后,曹军内部对于未来的大战则充满信心,将领们豪气十足。
兖州的甄城、东阿、范县原来曾是曹操的后方基地,现在它们的战略地位早就被许都替代,加上兖州经济衰蔽,缺乏粮秣供应,无力供应大量军队,故而驻军较少。时任兖州都督的程昱受命镇守州治甄城,手下只有七百士兵,与过去兵粮充足的情况大相径庭。
另一方面,兖州北境已由紧靠盟友的后方,转变成为濒临敌境的前线,其中,位于白马东南的甄城濒临黄河南岸,更是和白马、延津呼应,构成了第一道防线即黄河防线的一部分。在曹操将袁军即将南下的消息通知程昱时,便提出要向甄城增加两千士兵,以加强城防,谁知却遭到了程昱的拒绝。
程昱不同意添兵,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甄城的战略地位已今非昔比。以前袁绍提出将献帝迁至甄城,是认为甄城距离冀州较近,驻兵少,较之于许都,他通过突袭,攻占甄城,劫走献帝的把握大。如今袁绍既已把攻略目标转移至许都,且自以为兵力强大,可将许都一鼓而下,就不大会分出兵力攻打甄城了。
在程昱看来,如果曹操突然给他添兵,很可能引起袁绍的重视,进而兵发甄城。到时,甄城守军就算增加两千人,也不足以抵抗袁绍的强大攻势,甄城还是一样保不住,反而白白损失了两处的兵力。
曹操听从程昱的意见,就真的没有给他增添一兵一卒,甄城仍由程昱带着区区七百士兵守着。
曹袁大战爆发后,袁绍果然没有去攻打甄城,曹操对程昱的勇气和智慧深为赞赏。战国时代秦王有两名著名勇士,一个叫孟贲,一个叫夏育,据说胆量都大得惊人,曹操当着贾诩的面,说程昱的胆子真大,我看他已经超过了孟贲、夏育。
事实上,与曹操战前按正面、左翼、右翼三方面部署,且对于每一方面都不敢疏忽大意不同,袁绍的作战计划相对简单,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取道黎阳、白马、延津,决战官渡,最后攻取许都。从始至终,他既未分兵于左右翼,也没有分兵于被他忽视的甄城等正面城池,程昱的判断是相当准确的。
公元200年3月,袁绍率大军进驻黄河北岸的黎阳津,就此揭开了曹袁大战,也即通常所称的官渡大战的帷幕。
黎阳津与白马津隔河相望,袁绍打算将颜良、郭图、淳于琼组成先头部队,派他们渡河进攻白马。白马、延津乃曹军在黄河南岸的两大要点,如果袁军可以顺利夺取白马,其主力就能轻易渡河,但是沮授对此提出了异议,他反对的倒不是进攻白马,而是进攻白马的主将人选。
袁绍选定的主将是颜良。颜良、文丑不仅是袁军,也是当时河北知名的将领,两人以勇猛著称,武力值在河北名将中名列前茅。战前孔融认为曹军不是袁军的对手,就把颜、文都单独列举了出来,不过荀彧在说服孔融时,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的缺点,即二将都是过分偏重个人勇武,但智谋相对不足,尤其不善统兵的大将。
在曹操麾下的武将中,“诸夏侯曹”如夏侯惇、夏侯渊等,多数也是这类勇战派将领,此类将领必须任用得当,才能充分发挥其威力,否则只会走向反面。如荀彧所言,倘若袁绍一味依恃颜良、文丑,他们逞匹夫之勇的问题就会被最大程度地放大,届时曹军可一战擒之。荀彧能够看清楚的东西,沮授也同样瞧得分明,他提醒袁绍,指出颜良虽然骁勇,但性格偏狭急躁,不可以安排他独当一面。
袁绍既然已给沮授坐了冷板凳,对于沮授的谏阻也就不当一回事了。他大概认为,颜良是自己手上一把锋利的快刀,一旦用上,岂有不迎刃而解,旗开得胜的道理?沮授在开拨时就和田丰一样,怕这怕那,惧敌畏战,此人的话完全不足为信!
颜良奉命出击,强渡黄河并在渡河后立即对白马展开猛攻,驻守白马的东郡太守刘延急忙向曹操告急。
根据专家考证,在官渡之战前,以野战主力部队而言,袁军总兵力已达到三十万以上,曹军则大体保持在十万人以上。袁军是攻方,而且采取的是直线进攻方略,所以到官渡大战时,实际集结了大约十一万八千人南下,超出袁绍原计划的十万精兵,而且这么多人马都可以用于正面攻击。曹军是守方,虽然没有沿河处处设防,但很多面和点仍需分兵驻守,这样最多就只能在正面战场集结三万左右的兵力。
限于总的兵力数量处于劣势,黄河防线又并非主防线,即便接到刘延的告急书,曹操也不敢贸然分兵救援,而是命刘延先坚守一段时间再说。
刘延领命,在咬牙坚持一个多月后,所部死伤很多,已委实难以支撑。此时见袁绍尚未在其它方面有大举进攻的迹象,曹操这才下决心北救刘延,为白马解围。
还有人比你更勇
如果曹操直接发救兵,兵力数量上仍不及颜良部,与之正面交锋的胜率恐怕不会很高,也未必能救白马之急。官渡大战期间,曹操在前线不仅集结精兵,而且集中了除荀彧外的所有著名谋士,以及除夏侯惇(与荀彧一样留守后方)外的所有名将。最善于临阵应变的谋士荀攸、郭嘉、贾诩等,其时均在曹操身边随军参谋,荀攸建议声东击西,分散颜良的兵力和注意力,然后再乘其不备,突袭白马。
曹操接受荀攸的计策,亲自引兵向延津进发,作出要从延津方向北渡,袭击袁绍后方的姿态。颜良闻报,不知是计,果然分出一部分主力部队向延津移动,与此同时,他以为曹军不会向白马派援,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戒备。
袁军一上当,曹操立即率轻骑调头向东,直趋白马。颜良疏于防范,在曹军距离白马十余里时,才发现他们,不由大惊失色,但已来不及将派出的部队调回,只得以现有兵力仓促应战。
颜良是河北有名的勇将,但你勇,还有人比你更勇。曹操现在帐下就有一个,这就是关羽。曹操有爱才的癖好,关羽刚刚投降时,他就对关羽的勇武和人品非常欣赏,想把他留下来为己所用,故而予以厚待,任命其为偏将军。
问题在于,关羽更离不开的是他的主公刘备,投降曹操对他来说只是暂时的无奈之举。曹操看出关羽没有想长久留下来的意思,就让张辽前去进行劝说。
张辽原为吕布的部下,当年在徐州时,就和关羽有着不错的私交。听张辽说完来意,关羽也不隐瞒,说我知道曹公对我好,可是我受刘将军(刘备)深恩,誓同生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背离他。
关羽表示,有一天他终究要离开曹营,不过在此之前,他一定会找机会报效。张辽听后颇有些为难,关羽向他说的这些话,若如实向曹操报告吧,就怕曹操盛怒之下,对关羽动杀机,不如实报告吧,又违背事君之道,辜负曹操对他本人的器重。
“曹公,是君父,云长(关羽字云长),是兄弟,还是得君父为先!”想来想去,张辽还是决定向曹操如实报告。
让张辽感到意外的是,曹操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认为关羽很有义气,他用赞叹的语气对张辽说:“事君不忘其本,关云长真是一个难得的义士!你估计他什么时候会离去呢?”
张辽喜出望外,赶紧答道:“关云长受主公厚恩,必定在报效主公之后才会离去。”
曹操知道或许不能长久留住关羽,但即便关羽肯短期内做他的部将,他也是能接受的,于是此次袭击白马,便以张辽、关羽为先锋。关羽本身的武勇就出类拔萃,因急于报效曹操,更是不顾生死,抢在张辽前面,率骑兵向袁军猛冲过去。
由于袁军骑兵大部已前往延津,留在白马的袁军只能以攻城的步兵为主。关羽有冲击步兵军阵的经验,在他看到袁军的战车麾盖时,便认定颜良就在那里,当即驱马冲入袁军队列。
步兵军阵依靠严格的纪律和指挥者的良好调度,并非不能抵御和对抗骑兵的冲击,但因为准备不足,颜良部却已不具备这些条件,关羽于万敌丛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袁军原本密集的队列立刻被冲开了口子。
与后世演义不同,关羽所用兵器不是什么青龙偃月刀,而是当时骑兵最常用的长矛。说时迟,那时快,关羽纵马持矛,风驰电掣,飞一般地冲到颜良跟前,颜良尚未反应过来,已被其刺死于马下。
关羽随即跳下马来,用佩刀割下颜良的首级,然后再骑马返回本军阵中。袁军被他的气势所吓倒,从始至终,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曹操见状,乘势率部掩杀,袁军大乱,纷纷溃逃,白马之围遂解。
曹操的个性与袁绍完全不同。袁绍喜好虚名,爱听吹捧,热衷于“势不可挡,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之类的大话,曹操则对此避而远之,在他的计划中,黄河防线本来就不是主防线,能够达到削弱敌人以及试探其实力的效果,就可以打满分了。
估计到袁军总的实力仍在己方之上,只要袁绍卷土重来,白马、延津仍旧很难守住,曹操决定放弃这两个要点,退守官渡。为此,他下令将部队及其辎重从白马、延津撤出,同时为了不让袁绍在当地获得物资和人力的补给,将城中的老百姓也一并迁徙至后方。
却说袁绍,围攻白马失败不说,还损失了一位统兵大将,这件事可把他给激怒了,于是立刻下令渡河追击曹军。沮授表示异议,他劝阻说,现在我们最好的办法还是将总部和大部队继续留在黄河北岸,只是分兵攻打官渡,或者虽然过黄河,但仍留部分兵力屯于延津,以作为后备队和接应力量。
沮授认为,战场上胜负的变化很难说。如果前线顺利,先头部队再回来迎接大军,到时全部压上去也不晚,万一失利,留在北岸的大部队或屯扎于延津的后备队,还能对先头部队有个接应,全军也更容易找到退路。
袁绍一听就不高兴了,说一千道一万,你不就是对打仗没信心吗?我这么多部队都开过去,还会失利?
他对沮授不予理睬,依旧挥师南下。
当随着浩浩****的袁军大部队渡过黄河时,沮授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不禁临河叹息:“主公狂妄自大,部下急功近利,滔滔的黄河水啊,请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北渡回来吗?”
悲愤之下,沮授以生病为由,向袁绍提出辞职。袁绍对沮授既阻其军,又要辞官,非常痛恨,但偏偏又不放他走,只是将本由沮授统领的那部分军队交给了郭图,至此,沮授便完全丧失了军事指挥权。
诱敌
袁绍在率大军渡过黄河后,一边在延津以南修筑营垒,一边派大将文丑和刘备对曹操一行进行追击。
闻听袁军追了上来,曹操命令部队停止退却,就地驻扎在白马山的南坡下,接着便派人登上营垒,对袁军的推进情况进行观察。很快,曹操接到报告:袁军大约有五六百骑兵。
五六百骑兵似乎还不算多,可以对付,但是只过了一会,瞭望哨传来新的报告:“敌人骑兵渐渐增多,步兵多得不可胜数。”
曹操说不用再报告了,他下令骑兵卸下马铠,把马放开。
马铠也就是披在战马上的铠甲。当时,自己披着铠甲的步骑兵,称铠甲兵,装备马铠的骑兵,称具装骑兵或铁骑。铠甲兵、铁骑的有无以及多少,能够直接反映部队的装备水平和物质条件,在参加官渡大战时,袁军有铠甲万件,马铠三百具,而曹军只有大铠甲二十件,马铠更是连十具都没有。
虽然铁骑光是远远地看看,就让人提精神,但既然自家的铁骑数量远不如袁军,曹操便干脆一具也不用了。他能这么做,其实也是因为铁骑的主要用途只是对付步兵军阵,比如当初公孙瓒在界桥和袁绍对决时,如果他的“白马义从”全部都是装备马铠的铁骑,面对袁军步兵密集的箭矢和长矛队列,战马就不会大量死伤,“白马义从”也不致于瞬间垮掉。
现在的情况是袁军骑兵在先,步兵还在后面,首先打起来的必然是双方骑兵。以军阵而言,骑兵无论其队列还是箭矢,都不如步兵密集,而且战马又处在高速奔驰中,射箭的稳定性和准确性相应较差,故而骑兵与骑兵对阵,就是不用马铠也无妨。
袁军的武装配备足以令曹军感到羡慕忌妒恨,他们打仗时,都很注重缴获和收集对方的辎重。就在曹操传令卸铠放马之际,曹军在白马之战中缴获的辎重也正被运上大路,曹操授意不必搬进营寨,散放在路上即可。
散放在路上,不等于又要被袁军回收过去了吗?有些将领急了,说赶快把辎重搬回营垒,我们到营垒去固守吧。
见他们都没有明白曹操的真实用意,荀攸在旁忙说:“这是诱敌之计,放在路上的辎重就是拿来诱敌用的,怎么能搬走呢?”
曹操闻言,回过头来朝荀攸会心地微微一笑——虽然他事先并没有和荀攸就诱敌计通过气,但这么多年下来,君臣之间已形成高度默契,在别人都还不知其中味的时候,荀攸就已猜到了曹操葫芦里将卖什么药。
说着话的工夫,文丑和刘备已一前一后,率骑兵追至近前。诸将纷纷向曹操请求上马出击,曹操却不为所动:“还不到时候。”
俄倾,追来的袁军骑兵更多了。看到路上到处都是曹军“遗弃”的辎重,部分骑兵按捺不住,开始你抢我夺,阵形也因此变得混乱起来。
眼见火候已到,曹操说:“可以出击了!”一声令下,曹军骑兵全部跃身上马。
与袁军相比,曹军起步晚,刚开始的时候力量也很小,这使外界往往想当然地以为,袁强曹弱。其实不然,首先双方之前接受的考验和锻炼就不同,袁绍取冀州,是韩馥拱手奉送的,取幽州,幽州的公孙瓒当时已经没落,全过程只防守不反击,袁绍攻占幽州的战争看起来劳时费力,但实际没有任何风险,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
在袁绍称霸北方的战争中,只有早期与公孙瓒的对战如界桥大战等,以及对付黑山军等叛军的平叛战争,称得上是惊心动魄,袁军也是在经历过艰苦激战后,才得以最终取胜,不过它们距离官渡大战,都已有七八年光景。
曹军不同,他们所处的河南乃强敌环伺的四战之地,周围全是一个比一个更厉害的对手,类似于袁军早年那种险象环生的战斗,可以说从未间断,其艰苦惨烈程度,也远非袁军能及,曹军因此受到的生死考验以及战斗力提高的程度,自然大大超过袁军。
参加官渡大战的曹袁两军,要说袁军数量比曹军多,这是确凿无疑的,但要说袁军比曹军更能打,就跟实际情况不符了。别的不论,就想想看曹操周围的强敌如此之多,但他称雄河南的时间却还比袁绍称霸河北的时间早上几个月,以致袁绍都来不及和吕布等人联手,便知道曹军的真正实力有多强了。
曹军的素质和战斗力不比袁军差,甚至还要稍高,这是曹操及其谋士们敢于和袁绍决战的底气所在,只可惜袁绍自我感觉良好,没有或者根本不愿意予以正视。
在当年的界桥大战中,麴义及其先登兵的表现曾令人刮目相看,也是袁军能在那次大战中,把巅峰期的公孙瓒掀翻在地的一个主要因素。可惜麴义自恃功高而骄纵不轨,已为袁绍所杀,自那以后,袁军步兵便没有很亮眼的地方了,白马之战的结果似乎也能证明了这一点。
现在袁军能够向外界夸耀的,是骑兵。在诸侯争雄初期,中原一带,以公孙瓒的骑兵实力为最强。袁绍能够攻灭公孙瓒,并非全靠他自己,其间通过与乌桓通婚结盟,袁军也得到了乌桓骑兵的大力襄助,可以说,若没有后者,至少袁绍攻灭公孙瓒的时间还会大大延长。公孙瓒死后,其骑兵精锐尽为袁绍所收,加上编入的部分乌桓骑兵,袁军骑兵俨然已顶替了当年公孙瓒军的地位。
大比拼
在延津以南爆发的这次战斗,是曹袁两军的首次骑兵对战,也被称为延津之战。此役完全可看作是继白马之战后,对曹袁双方战斗力孰优孰劣的第二次实战验证。
白马之战,袁军毕竟是以步兵对曹军的骑兵,袁军败北,还可以解释成,是因为最拿手的骑兵被调去了延津。延津之战就不同了,袁军骑兵多达五六千人,而参战的曹军骑兵尚不满六百,已经是十个打人家一个了,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打败仗,那就无话可说了。
结果,袁军不仅败了,而且败得惨不忍睹。
其实,只要透过战前的几个细节,就已能看出曹袁双方在骑兵作战方面的水准,实际存在何等差距了。比如,曹操卸铠放马和抛弃辎重,确是诱敌计的一部分,但卸铠本身也正符合骑兵对战所需——秃马上阵,更能发挥骑兵的机动性,这种情况下,战马不易疲倦,速度更快。
自卫青、霍去病革新骑兵战术以来,边境游牧民族就是骑射技术再娴熟,也还是打不过中原的主力骑兵,根源就在于部队的组织形式上,前者相对散漫,单纯依赖个人的技能和武勇,后者严密齐整,靠的是规模化的协作和冲击力。在曹军明明就在近前的情况下,袁军骑兵居然还敢分头抢劫辎重,组织纪律安在?文丑、刘备都是久经沙场的骑兵将领,刘备毕竟加入袁军不久,自然难以约束士兵,文丑的表现却只能说明,他和颜良在武力值上可能略有高低,但在有勇无谋,缺乏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一点上,两人却完全可以拼个不相上下。
曹军骑兵虽然连六百人都不到,但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很能打的精兵,其中徐晃及其部卒的前身是白波军,马上作战的水平和能力更是可与当年的凉并军比肩。在阵形涣散,各自为战的情况下,袁军骑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打得落花流水,文丑也在混战中被杀。骑兵一垮,步兵更顶不住,刘备见势不妙,忙率残部逃之夭夭。
曹操爱才心切,希望关羽能为其所用,不过这并不表示他手下欠缺良将。作为骑兵将领,徐晃之骁勇善战就绝不亚于关羽,文丑即为其所斩杀。因徐晃立下大功,此战结束,曹操立即晋升他为偏将军。
战争也是武将之间的大比拼。在白马、延津接战期间,曹操另派于禁率步骑五千,对袁绍大本营以外的营寨实施袭击。
于禁率部从延津西面北渡黄河,在汲县、获嘉一带,两破袁绍别营,共焚烧袁绍聚兵守卫的营垒三十余座,俘、杀敌各数千人,并迫使袁绍的二十余名部将投降。
在完成任务后,于禁即南返官渡。此役虽只是侧翼作战,但却有效地牵制了袁军主力,延津作战能够大获全胜,亦受益于处,于禁因此被曹操当即迁升为裨将军。
同样立大功受奖的还有关羽,因在解白马之围中力斩颜良,曹操上表封他为汉寿亭侯。按照原先的约定,关羽已向曹操报恩,就必定要走了,曹操并非不肯遵守承诺,但仍存有侥幸心理,指望通过厚加赏赐,能够最终将关羽挽留住。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关羽将曹操赏赐他的东西全部封存起来,又给曹操写了一封告别信,就私自离开曹营,到袁绍军中寻找刘备去了。
听说关羽离去,曹操的部下要求前去追赶,曹操予以了制止,说:“这是各为其主,不要去追了!”
在前哨战中,曹军三战三胜,且均为谋胜而非兵胜,这使曹袁双方指挥能力和部队战斗力的高下,已经成了不言而喻的一件事。然而袁绍并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他就像个赖在赌桌的赌徒,不管当天的运气好与不好,都红着眼非得把输掉的钱给再赢回来。
公元200年8月,袁绍率主力推进至官渡水以北的阳武,在那里扎下大营,准备与曹操决一死战。
到这个时候为止,曹袁双方的优劣势已经暴露得相当充分。曹军的优势是,步骑兵的战斗力均在袁军之上,以致能够做到以少胜多,但劣势也相当明显,那就是不但兵员数量比不上袁军,粮食更是远不及袁军丰盈。
由于河南地区过去遭受的战争破坏实在太过严重,恢复起来就很缓慢,虽然曹操在许都等地区推行屯田制已有四五年光景,粮食也有了一定积蓄,但相对于战争的巨大消耗而言,仍显不足。当时运输军粮的规律是,每运送一石军粮,就要额外搭上二十石军粮。曹操在前哨线屡屡告捷的情况下,仍急于大踏步后撤,原因之一就是为了缩短补给线,方便曹军运输粮草。
沮授对此洞若观火,他本已靠边站,只因实在看不下去,便又站出来劝阻袁绍。沮授称袁军为北军,曹军为南军,他说:“北军虽然人数众多,但不如南军果敢勇猛,南军粮食较少,物资储备也不如北军充足,因此,南军利于速战速决,北军利于持久作战。”
沮授建议袁绍,采用持久战的打法,重在对曹军实力进行消耗,直至把他们拖垮。显而易见,对于初战受挫却兵多粮足的袁军来说,持久战乃是上上之策,但袁绍已经听不进沮授的任何话了,他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比曹操高着一头,只要使劲推一下,曹操必倒,沮授的良谋,再次被他抛置脑后。
预言
田丰在建言时,就提出对外要结交英雄豪杰,一旦时机成熟,便着手开辟进攻曹操的第二战场,用以夹攻曹操。袁绍虽然拒绝了他的建议并将之囚禁,但曹操在前哨战期间,对其别营发动的侧翼突袭战,终于还是让他看到了第二战场的价值所在。
本来吕布、刘备先后布兵徐州时,都是主持第二战场的最佳人选,可惜他们一个被曹操所杀,另一个也被曹操打垮后赶出了徐州。再往后面看,是张绣和刘表。张绣不仅没有被袁绍争取到,还归附曹操,增加了曹军的实力。刘表倒是有过那么一点与袁绍进行配合的意思,不过因谋士们不同意,又回到了中立的立场。
袁绍觉得可以在刘表身上再下点功夫,于是派人前去联系。这回刘表还真答应了,不料事与愿违,荆州南部的长沙太守张羡与刘表不和,经曹方游说,为了响应曹操,与刘表唱起了对台戏,刘表受到牵制,也就没心情抽兵和袁绍配合了。
最后一个是孙策。孙策倒不用袁绍主动去联络,这位将门虎子不仅像孙坚一样骁勇善战,而且还继承了乃父的好斗气质,在官渡大战前就已经占据了整个江东。
曹操对孙策颇为忌惮,为了能够集中兵力对付袁绍,对他百般拉拢安抚,甚至与其亲族进行联姻。尽管如此,孙策依旧常怀进取中原之心,就在曹袁在官渡进入相持对峙阶段后,外界纷传孙策准备渡过长江北上,袭击许都。
曹军主力全都集中于官渡,而且兵员数量还处于劣势,如果孙策要偷袭许都,曹操根本不可能抽出力量来保卫许都,而许都一旦失守,官渡防线也就维持不住了,袁绍将不战而胜。
虽然不知道传言是不是袁绍方所制造或传播,但它的效果却实实在在——之前经过曹操和谋士们的打气,在曹操阵营内部,众人都已经认为能够战胜袁绍,至此开始产生动摇,很多人私下还和袁绍通信,试图通过暗中献媚,给自己预留一条后路。
就在大家商量该如何缓救解危局时,郭嘉突然说:“明公根本没必要抽出兵力去保卫许都,孙策来不了!”
乍一听,这个结论很奇怪,孙策也没有知会过你,你怎么就知道他来不了呢?再一听,不仅奇怪,而且古怪,按照郭嘉的推断,孙策之所以来不了,居然是因为他必将被刺客所杀!
在孙策、郭嘉所处的时代,重义轻利者不在少数。孙策转战江东,所杀者皆英雄豪杰,这些英雄豪杰生前,必然都能招揽到一批甘心为之拼死效力的门客,后者可以毫不犹豫地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替主人复仇。
在这种情况下,孙策周围其实危机四伏,他必须像曹操一样,出入小心谨慎,甚至过分多疑,人身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偏偏孙策不是如此,平时处事轻率而疏于防范,在郭嘉看来,如此漏洞百出,他孙策就算坐拥百万大军,也如同独自在原野上行走一般,刺客如果要伏击他,只须对付他一个人就够了。
“一定会死在平常人的手中!”郭嘉为孙策的结局做出了预言。
郭嘉的分析虽有一定道理,但即便有刺客要行刺孙策,最终行刺能不能成功,仍具有相当大的偶然性。人们当时猜测,郭嘉说这番话的主要用意,不外乎还是为了帮助曹操稳定人心,毕竟他是谋士,而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算命先生。
然而无巧不成书,未几,孙策果然死于了刺客之手。当天,孙策外出游猎,独自骑一匹快马在前面飞奔,左右侍从没有一个人跟得上。就在孙策脱离他的卫队时,三名早已埋伏好的刺客向其突施冷箭,孙策的面颊被射中,回去后便重伤而亡。
这三名刺客皆为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许贡死于孙策之手,三人不忘故主,于是精心策划了对孙策的刺杀行动,而他们自己求仁得仁,在行动成功后也皆为孙策的侍从所杀。
孙策被刺的整个过程,竟然与郭嘉所言分毫不差,人们在惊诧于其超常洞察力和预见的同时,因孙策可能袭击许都而引起的恐慌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