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旭几人来到大营的时候,蛮兵们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
放眼整个大营,到处都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势,就连本应圈养在营后的战马,都被套好了鞍鞯排列阵前,仿佛只要一声令下,就会集体杀向卫军驻地。
好在陈旭不是章严,蛮兵们对他,也还保留着最起码的尊重。
于是他带着几人很轻松的踏进了营寨。
当先来见他的自然是豪拓,只是这位蛮族大将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沉默,反而直接了当的问道。
“殿下将我们千里调来此地,莫非只是为了斩尽杀绝?”
陈旭笑了笑,平淡的答道:“本王若想杀你们有的是时机,何必非得带来这里?”
“可章严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陈旭打断了他:“先跟本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豪拓长出一口气,把陈旭几人让进大帐后,才缓缓说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事发当日豪拓正在和几个副将借酒浇愁,至于浇的什么,自然是这段日子的压抑和苦闷。
这时一个小蛮兵突然闯了进来,说当地百姓杀了他们三个人,如今已经追进了军营重点,门外的兵将们有心阻挡,却不好直接杀了他们,现如今已是僵持在了那里。
副将们闻言当即大怒,这段日子由于章严的苛刻,他们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竟连百姓都要来肆意欺辱,这让他们如何能忍?
可豪拓却不敢忘记陈旭临走时的嘱托,只是呵斥几句,便命令所有人待在大帐里不得擅动,自己则带着小蛮兵走了出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谁知刚到门外,冲动的百姓们就将他围了起来,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自己账下的几个小蛮兵私自出营,偷了灾民们的羊吃。
此事是自家理亏,豪拓自然不好蓄意偏袒,便让小蛮兵当众道歉,并承诺马上给与补偿。
可那些百姓中有几个人却很是激动,哪怕豪拓已经压着性子,将赔偿的数额涨到了十倍,他们却仍旧不依不饶。
“那你们还要如何?”豪拓冷着脸问道,此时的他已经快要没了耐性。
而那几人的回答却是:“我们要里面的粮食!”
说罢,他们一把撞开豪拓就冲进了大营中,到了营里似是轻车熟路一般,径直奔向后营而去。
那后营是蛮兵们的圈马之地,平时莫说生人,就连蛮兵们未得许可都不得擅入,原因无他,就是怕惊了正在酣歇的马群。
可这些百姓们却是不管不顾,似乎认定了那里一定藏有粮食一样。
反观营内的蛮兵,由于被豪拓下令不准出帐,纵然着急却也没人冲出来阻挡。
就这样,百姓们冲进了后营,而当他们看到战马的食槽中除了杂草还有粮食之后,这些百姓们彻底红眼了。
尤其是当先冲进来的那几人,口中大骂着严阔果然和蛮贼互相勾结,如今连人都吃不上饭,他们竟然还用精米喂畜生!
于是气愤之下,百姓们开始疯抢粮食,甚至还有人要趁乱抢夺战马。
可他们哪知道,这些粮食都是蛮兵们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的。
见此情景,账内的蛮兵们终于坐不住了,那些马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命啊!
于是就像当初被陈旭在北境城下反杀时一样,不知哪个蛮兵当先惊叫了一声,随后二十万大军“呼啦啦”全都冲出了营帐,直奔那些红眼的百姓们扑去。
好在豪拓还算理智,虽然事态已经失控,但他还没忘记陈旭的叮嘱,一边护住战马,一边大喊着“不得动刀!”
然而就算不动刀,这些饿的皮包骨的百姓们,也根本打不过常年驰骋疆场的蛮兵,更何况,这些蛮兵还有二十万之多。
于是局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一方倾斜,百姓们很快便被赶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章严派人来传信,说是被打伤的百姓回去之后又起义了,请豪拓过去商议个对策。
说实话,此时豪拓也想去找章严商议一番,毕竟此地是中原腹地,对于这里的民生他丝毫不懂,更不知道该如何平息事态。
但由于章成被杀的事在前,他们听命陈旭的事在后,两件事加在一起,章严恨他们都来不及,哪还会跟他们有所接触?
想来此番若不是事态过大,章严也不会来搭理他们。
于是豪拓为了彰显诚意,便只带着两个小兵去了卫军驻地。
哪知刚一进去,章严就质问他为何殴打百姓,那态度丝毫没有商议的样子,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当然了,豪拓也知道自己理亏,便只能耐心解释着,而且重点强调蛮兵们自始至终无一人动刀,只是单纯的轰赶而已。
可章严根本不听,战袍一甩,便说他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对策,就是把豪拓和一万蛮兵拱手送给义军,让义军杀了他们泄愤,从而平息起义。
这豪拓能干吗?
那些百姓们是挨了打,但并没一人死亡啊!更何况还是他们先强闯军营的,你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而章严却说豪拓若是不同意,就是有心要造反!
可他大概是忘了,豪拓本就不是康国的子民。
于是豪拓理直气壮的喊道:“你以为我们愿意来这灾地?是你们皇帝用我们左贤王的命逼我们来的!你有种现在就去告诉康帝,让他放了左贤王,我这二十万大军立刻就回塞外!”
话说到这份上商议是肯定进行不下去了,豪拓起身就往外走。
但章严既然把他叫进了驻地,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让人绑了他。
幸而有个小蛮兵还算激灵,一见势头不好转身就跑,路上虽然被砍了几刀,好在蛮族轻骑一向迅捷,赶在卫军追上之前,他已经跑回了军营大帐。
那些愤怒的蛮将们一下就怒了,这才集结二十万铁骑,冲向了卫军驻地。
后来两军对垒,两个副将冒死潜入卫军后营将他救了出来,可是那两人,却被卫军砍死在了那里。
“听到了吧?听到了吧!”
陈旭转头看向宁绍师,气的双眼圆睁:“整件事全因章严在作祟,此人简直是重建灾地的祸害!”
宁绍师并未像他一样激动,反而冷静的看着他,淡然说道。
“不管事出何因,纵兵围困上官,就是造反。”
一句话将陈旭硬生生闷在了原地。
宁绍师叹了口气,轻声劝慰道:“殿下的怒意本官都能理解,但与其揪着这事不放,还不如想想如何破局来的实在,否则纵然你我有一万张嘴,也很难在陛下面前救回他们。”
陈旭渐渐冷静了下来,宁绍师说的是实话,不管此事谁对谁错,纵兵围困却是已经发生了,而以康帝的性格,他会如何看待此事?他会管你谁对谁错吗?
此时若说整个场中最为稳重的,还是要属吴思逸。
他轻咳一声走到豪拓面前,点名让他将当日那个小蛮兵叫了来,打算问问那只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蛮兵进来后哭丧着脸,可能还没从自责中回过神来。
不过在豪拓的示意下,他还是放松了下来,一五一十的说起了当日的经过。
自从蛮兵们来到灾地之后,每日配发的粮食就不断减少,尤其是到了事发前几天,每天给的军粮最多只够吃一顿饱饭而已。
久而久之军中自然是怨言四起,但豪拓仍旧耐心的解释着,说这里是灾地,粮食紧缺也算正常。
为此蛮兵们虽然生气,倒也没多说什么,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真饿啊!
这一日该着这四人去账外巡营,岂料巡到一半,竟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