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依次落座,李倓用了朝食,规规矩矩坐着,没有动筷。
王世川扫了一眼,让宫女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一勺一勺慢慢吃着。
李亨指了指桌上一盘子金色的糕点,说道:“金桂芙蓉糕,你尝一块,我吃着不腻,配你的粥刚刚好。”
王世川“唔”了一声,布菜宫女当即就夹了一块放在王世川面前碟中。
“我不爱吃甜的。。。”口中说着不喜欢,王世川还是夹了起来咬了一口,遂即点头道:“是不腻!”
李亨笑了笑,用毕将碗筷放下,打量了王世川几眼说道:“你昨夜做贼去了?”
王世川眼下乌青,整个人也看着憔悴得很,一看就是一晚没睡。
王世川快速吃完,拿过宫女手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叹口气道:“唉,忙了一晚上,这不就来同你说这个事。”
李亨朝身周扫了一眼,殿中宫女内侍当即将桌上吃食收拾干净,继而全部退出了殿外。
“我让倓儿监国,你作为太子太傅,不必事事知会我!”
“儿臣不敢,”李倓忙起身拱手,“儿臣年幼,虽说有老师帮着,但关乎国之大事,儿臣不敢擅作主张。”
父皇是病了,但仍旧可以下旨,若自己做错,或者哪里惹了父皇不快,父皇也可随时一道旨意废去自己太子之位。
李亨朝李倓摆了摆手,眼睛看着王世川说道:“是什么事,让你都焦头烂额的?”
“缺钱啊!”王世川叹了一声,遂即将流民需要返乡这事细细同李亨说了,又盘算了户部的银钱,怎么算都是不够。
另外,开了春,南方桃花汛一来,还得留出银子,以防水灾发生。
“年前各部官吏,还有京中的商贾已是捐了不少银钱,不能再从他们身上抠银钱了。”
“前几日,璘儿传了信回来,说南诏那也快平息了,南诏给钱,可是这钱也得留着抚恤阵亡的将士,动不得!”
李亨听着王世川分析情势,眉头也忍不住蹙了起来,左藏库开了两次,一次是围城之时犒赏守城将士,鼓舞士气之用,第二次便是王世川回京,自己也开了库房用来封赏。
眼下,左藏库中也没多少剩余,宫中还得开支,也动不了啊!
李亨思量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今日这么早来,不是诉苦的吧,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王世川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了过去,说道:“是想了几个法子,不过兹事体大,还得要你过目,若是行,我待会便去衙门。”
李亨接过册子,翻开细细看了起来,李倓虽然好奇册子中写了什么,可以解决眼下困境,但却也不敢凑过去。
半个多时辰后,李亨才合上了册子,叹了一声道:“昨夜辛苦了,这些对策,可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到的,只是世川啊,要施行起来,不会简单呐!”
“我知道,”王世川摇了摇头,说道:“子仪日前来了信,说河北游**着几股流贼,已是抢了几处村庄了,**人妻女,更是将小儿煮——”王世川不忍说下去,可在坐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李倓面色当即白了几分,腹中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王世川看着李亨继续道:“当他们连活都活不下去了,也不会再去管什么忠君,反正都是死,不是被官兵杀死,就是活活饿死冻死。”
王世川这话说得直白,停在李亨耳中却是痛苦万分。
开元盛世之计,哪里听说过这种事,可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自己的百姓、子民,竟然饥不裹腹、衣不蔽体,要去做那等谋反之事。
何其悲哀!
“子仪带着人剿了几次,但流贼狡猾,遇见官兵就四散奔逃进山林,山林幽深,马匹不能入,子仪也没有办法,可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他们就愈发壮大起来了。”
“我知道了,”李亨无力道:“就按你说的办,得来的钱,首先便是安置流民,不能让他们有异心。”
王世川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我这便去了,”王世川说着起身,朝李倓道:“太子,你是回东宫,还是?”
“学生跟着老师!”李倓忙起身道。
王世川想了想,说道:“让李泌一起来吧,他回来这几日,我也想见见他!”
“好,我让人去传!”李亨说道。
得了李亨的话,王世川这才出宫去了中书省衙门,又让人去传了六部尚书、鸿胪寺卿等朝官来。
李岘和张垍见到带着太子的王世川,心下了然这是又有事了,忙请太子上座,吩咐人上了茶点,便恭敬得坐在堂中。
太子和王将军不说话,他们也紧闭着双唇不语。
朝官陆续到齐,李岘刚要开口,却见衙门外又走来一人。
此人穿着一身道袍,年纪轻轻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在京中如此打扮,还能面不改色走进衙门的只有一人,太子的另一个老师——李泌!
王世川也看着李泌,这个拒绝了官身的年轻人不卑不亢,走到堂中朝太子行了礼,便寻了个位子兀自坐了下来,好似其余朝官均不在他眼中。
已是有人现了怒色,可想到他是李亨钦点的有实无名的“太子太傅”,又敢怒不敢言。
李岘不在乎,起身朝李倓和王世川开口道:“不知太子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李倓看了一眼王世川,说道:“本王是来旁听,一应事宜,还请老师做主。”
太子这话一说,堂下众人目光一起投向王世川,李泌也抬了头,叛乱未起时,他在京中也曾为这位王将军出过一份力,虽然不多,但也算有些交情。
但二人今日却是第一次见面。
李泌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脑袋,传言不虚,这位王将军的确是个美男子,还是个英明神武的美男子。
王世川将和李亨的那番话再度说了一遍,阐述了眼下这事的严重性,还未听完,堂中朝臣心中已是打了鼓,难不成又要自己捐钱?
这才多久啊,朝臣们心中叫苦不迭,总不能一有事就让自己出钱,薅羊毛也不能就紧着一只薅呀!
“不瞒王将军,下官年前为了捐钱,已是卖了城外一处庄子,实在拿不出钱来啦!”
一人开口哭穷,其余人纷纷跟上,李泌不是官场中人,也不是个有钱人,事外人一样纯属看戏。
王世川今日的目的,虽然不是来问他们要钱,但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听他们忙不迭得哭穷,脸色沉了三分。
“放心,今日不是来问你们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