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立离开后,王世川在屋中又坐了许久,久到孟昭从码头返回,玉奴让她来瞧瞧王世川如何了,他才走出了屋子。
“郎君,您若是担忧玉夫人和小娘子,要不,属下先送她们回去?适才在码头,属下也问过了,明日正好有一艘商船要回广州,是长安丰家的,护卫也多,当不会有差。”
朝廷要同大食联军,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食和吐蕃有过协作,此番吐蕃异动,也不知背后有没有大食的帮助,若是没有倒还罢了,可若是有,无益是要给出比吐蕃更高的代价才能说动大食。
万一出使失败,人家可不会讲什么礼仪道德,不斩来使这种只在孔孟之道中。
这事,王世川不知道还罢,知道了,无论如何也要管的,孟昭在王世川身边这么久,自然知晓他没一口应下,顾虑的是什么。
若此次是他一人来此,说不定立即就扬帆朝大食去了,可是小娘子和玉夫人的安危,却是不能不顾。
“阿爷,囡囡要和阿爷在一起!”屋外,阿秀的小脑袋突然出现,继而晃着小胳膊迈了进来,“阿爷要去哪里玩,带上囡囡嘛!”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意思,却听到孟昭说要把自己和玉姨姨送回去,这便不愿意了。
阿爷自己要去玩,怎么可以不带囡囡呢?
“阿爷不是去玩,阿爷要去做事呢!”王世川蹲下身子,摸了摸阿秀的脑袋说道
玉奴站在门外,眼中露出担忧,“决定了?要去吗?”
王世川心中愧疚,嘴唇嗫嚅,最后只说了声“对不住”。
“无妨,你去吧,我带阿秀回广州,你不必担忧!”玉奴笑着说道。
王世川叹了一声,转头朝孟昭吩咐道:“你送她们回去,就说我说的,欠他们丰家一个人情,务必安全将她们送回去!”
王世川说完又想了想,继续道:“从咱们货仓中取些珠宝,同丰家换些丝绸瓷器来,价格高些也没关系,或者他们要什么,不过分的话先应下再说!”
此去大食,若船上只有狮子国的货物,到了大食也卖不了什么人情,自己带来的早已交割给了当地商行,要么买回来,要么,只能同大唐来的借一些了。
“是,郎君放心,属下就算舍了这条命,也会将小娘子和玉夫人平安送回广州!”孟昭说道。
“不要你舍命,去吧!”
孟昭点头抱拳,再次往码头而去。
王世川将阿秀揽在怀中,又牵了玉奴坐在一旁,说道:“这次本是要好好陪着你们游历的,却不想出了这些事,玉奴,是我不好,你等我回去,要打要骂,怎么罚都可以!”
“阿爷坏!”囡囡嘟着嘴巴囡囡,头埋在王世川胸前怎么都不肯抬起来。
王世川抚摸着阿秀的脑袋,继续对玉奴道:“我让施立去找狮子国朝廷的人说了海匪这事,也说了咱们大唐的商船遇了险,回程的路上,他们自然会尽点心,你不必担心,再说,我让孟昭陪你们回去,她的能耐你也知道——”
玉奴听着王世川絮絮叨叨,都是为着自己和阿秀考虑,让自己不用担心这个,不要担心那个,心中怨气也散了大半。
“世川,我不担心,我听你的,我带着阿秀回去,你自己好好保重,记得,我们都在家中等你回来!”
玉奴温温柔柔的话语如春风拂过王世川的心口,所有的忐忑和歉疚,瞬间都被抚平了去。
“好,你等我!”
★★★
海船重新启航,十三行的旗帜飘扬,司亭坐在夹板上,眼睛定定得看着它,仿佛这样才能确定眼前所有一切,都是真实的。
忠信王真的带着自己去大食了!
有忠信王在,司亭仿佛就有了主心骨,吃了定心丸,就算前面出现海匪的大船,他也不害怕了。
“有海匪!”
嗯?什么?海匪?
司亭瞬间惊醒,低头朝声音来处看去,见是船上一个护卫同施立禀报着,立即起身朝前走去。
“施掌柜,怎么了?我怎么听见说有海匪?哪来的海匪?”
“跟在咱们后头呢,你别怕,没事!”施立脸上一副淡然的笑意,转身朝船舱去找王世川。
司亭不知施立怎还如此淡定,忙朝那护卫自己询问。
护卫笑了笑,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司大人您就放心吧,这都是郎君的计策,无碍,无碍!”
忠信王的计策?
司亭更觉疑惑,可看着船上这些人都不欲说的模样,也就闭嘴不再多问,走到船舷旁朝后看去,海水苍茫,哪里有海匪的影子。
连一艘小船都看不到!
海船继续前行,船上的人也没特别的动作,天黑就煮饭,煮完就吃喝,司亭看到居然还有护卫搬出了好多酒水来。
他们还真是心大呀!
都说有海匪了,这要是喝醉了,可怎么办?
司亭心神不宁,用了饭就又靠在了船舷旁四处张望,以至于没有瞧见有十来护卫将酒水搬上了小船,渐渐远离了海船而去。
夜色下海水飘**,月光照在海面上,明灭不定,当真看不清楚海中小船起伏,看见了,也以为是海底游过的鱼的影子。
“别看了,还早呢,睡觉去!”
施立见司亭知晓有海匪之后,下晌都待在船舷边,知道他这是一朝被蛇咬的后果,可他杵在这,也影响郎君的计划。
“去吧去吧,有事我会叫你!”施立见司亭犹豫,笑着连推带拽得将人送去了船舱,转身之后,脸上笑意蓦地收起,朝着船头方向打了个手势。
司亭虽然回了船舱,但了无睡意,就算心中信任王世川,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海匪啊,可不比在陆地上,忠信王可没在海里打过仗,这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等待的时间颇是煎熬,司亭在船舱中来回走动,时不时便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门外除了巡逻的护卫,没了丝毫人声。
难道真睡下了?
司亭又将窗子小心翼翼打开一丝缝隙,海上慢慢起了雾,朝外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司亭又坐回床榻上,又等了许久,仍未听见外头声响,想着或许今夜不会来了罢,眼皮子渐沉,就这么睡了过去。
片刻的安眠没有入梦,当船舷处传来细微动静时,司亭蓦地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这海匪,还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