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亭是半夜醒来的,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心想,就是死了吧!
只是死了之后,自己是在哪里呢?
黄泉路上还有驿馆,让自己醒了再继续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
司亭苦笑一声,便要翻身坐起,身子刚一动,便感觉肩膀一阵巨疼,忍不住便呻吟出声。
遂即眼睛一亮,不对,会疼,鬼怎么会疼,所以,自己还没死,被救下了吗?
司亭心中不由一阵激动,忙转头打量自己所在,黑暗中看见屋中桌椅影影绰绰,突然一声“吱呀”,有人进来了。
司亭不知想到什么,心头一凛,闭上了眼睛。
疏忽了,万一还是那些人,自己落在他们手上,还不知要面对什么。
脚步声渐渐朝床榻而来,继而停在了窗前,司亭感觉到有目光凝聚在自己脸上,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声。
“醒啦?装睡做甚?”
耳旁一道声音响起,司亭倏地睁开眼睛,“汉人?”
面前一个身影“嗯”了一声,转身点燃灯烛,衣袍一甩便坐在了桌旁。
司亭就着烛光看清了那人,方方正正的脸庞,浓眉大眼,一身短打甚是利落,咦,是。。。是个女的?
司亭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将目光收回,“多谢这位娘子相救,只是。。。这是什么地方?”
来人正是孟昭,她和王世川将人带回客舍,又请了大夫之后,便将人安置在了一间空房中。
王世川回屋陪妻女,救回来的这人就让孟昭盯着了,这不,喂了药过了几个时辰,这人还真醒了。
孟昭听他开口,说着官话,就知道是个汉人,还真是巧了!
“你是哪里来的?怎么会出事?”孟昭没有回答司亭的问题,却是将自己疑问问了出来。
司亭叹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坐了起来,这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实不相瞒,在下长安人氏,跟随我家掌柜出海行商,不幸,前几日遇上了海匪,我落了海,我家掌柜。。。怕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回想起来,司亭忍不住阵阵头疼,也是一样的夜半时分,唐正卿已是睡下,自己吩咐船上侍卫好好警戒,便也回去睡了。
可是没多久,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打斗声,自己披了件袍子就慢慢朝外走去,还未走到夹板上,就见到外头一片血色。
一艘大船停在自己船边,一个接一个拿着大刀的贼人跳上船来,船老大倒在血泊之中,不知生死,而船上的这些侍卫,明显不是贼人的对手。
看到这副骇人的场景,司亭当即转身回了船舱,唐昭也惊醒了过来,正要出去查看。
“唐正卿,海匪,快走!”司亭当机立断,拉着唐昭朝船尾走去。
海船船尾绑着几艘小船,是发生意外时逃生所用,眼下也没法子,只能让唐昭先走。
唐昭连声拒绝,“不行,走不了,走不了,司亭,他们定会追上来!”
“天黑,他们不会注意海面,下官去引开他们注意,正卿趁机离开!”
“不行,本官怎能——”
“正卿,大事要紧!”司亭没理会唐昭的拒绝,紧要关头,他解下一条小船放入海中,让唐昭赶紧上船,又将干粮和水囊丢进小船中,头也不回得离去。
他回了甲板,自称大唐商贾,愿意用一船货物换自己的命,可是海匪哪里会讲道理,前一刻答应了司亭的要求,可将船上货物都搬空之后,领头那人对着司亭露出狰狞的笑容。
司亭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从船上跳了下去。
“真是命大!”孟昭听完之后忍不住感叹,“你会凫水呀?”
司亭点了点头,“小时候学过,也没想到能捡回一条命!”
会不会凫水其实对自己的获救关联不大,掉进海中,凫水技术再是好,也很难活着。
没有食物、没有水,自己不知道漂了多久,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失去意识前,只看见苍茫的海水。
“那你们掌柜呢?”孟昭又问。
司亭摇了摇头,唐昭本就晕船,一艘小船不知道会将他带去哪里,或许,当真是活不下来的。
“生死有命,也是没办法的事,”孟昭叹了一声,然后才说道:“这里是狮子国,我们也是前来行商的,过几日就要回广州港,你是跟我们一起回去,还是。。。”
都是大唐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反正这人也是落了单,跟十三行的船走也是方便。
“不。。。”司亭却是摇了摇头,“我不回去,我。。。我还有事要做!”
要是找不回唐正卿,那便自己去大食,总要完成朝廷的任务才是,就算只剩自己一人,也要说服大食联盟。
孟昭没有再劝,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既然他要留下,留下就是。
之后的几日,司亭在屋中休养,难得出屋子走走,和小院中的人聊聊天,想要打探他们是哪里的商行。
可这些人滑头的人,话题总能被扯到别处去,司亭最后也索性放弃了,人家也是做生意的,又是在异国他乡,谨慎些也是应该,能收留自己就不错了。
司亭又见了孟昭几次,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她身边还有个男人,二人不似夫妻,也不似上下级,倒是罕见。
还有正屋也住了人,司亭却没见过,只听过小孩子的笑闹声,许是跟着商船来玩的罢!
但愿他们回程不要遇见海匪,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回到大唐。
孟昭和施立将船上的货物和当地商行交割清楚,又采买了些狮子国的宝石茶叶香料等货物,看着搬上了船,一应事务才算妥当,也该回去了。
“那人说要留下,许是找他们掌柜,这几日都见他朝码头去!”孟昭说道。
“也是有情有义之人,给他留些钱,咱们也仁至义尽了,明日一早启程回去了!”
“是!”
孟昭得了王世川的话,给司亭留下了银钱,司亭心中羞愧,可也无法拒绝。
这几日吃住都算在他们头上,已是欠下了他们人情,再收他们银钱,却是过意不去。
可要是不收,自己也没办法抵达大食。
司亭取了笔墨,写下自己在长安的住址,双手递上,“待在下回京,定然准备好谢礼,随时欢迎恩人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