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这不是人情，这是债！而债，永寿郡王欠下的太多太多了，他必须连本带利还清······”

　　朱谊漶能直视到孙承宗眼中的怒火，但他想不太明白孙承宗话中还债的意思。

　　都说人情就是债，是最难还的，然仔细琢磨，孙承宗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欠债？

　　永寿郡王欠下谁的债了？

　　朱谊漶还在懵逼中，就听孙承宗义愤填膺道，“囤积居奇、剥夺民田、烧毁官粮、收纳盗匪、家有私兵、并畜戎器······这都是永寿郡王欠下朝廷和百姓的债，他若不还，天理何在？”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本钦差给秦王一个忠告，最好和郡王撇清关系，免得惹火上身，让存在了二百多年的秦王府蒙羞······”

　　朱谊漶脸顿时黑了。

　　孙承宗不仅不鸟他，反而夹枪带棒警告，让他这个大明第一藩王的脸往哪儿放。

　　“这么说······孙阁老真不给本王这个面子？”

　　朱谊漶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这句责问。

　　“面子能大过国法？能大过人命？”

　　孙承宗冷冷道，“郡王府干的这些，哪一件不是灭族的事，作为宗室，极不应该忘记祖训······”

　　“别以为你手里有兵，就能为所欲为，本王手里也有兵，大不了鱼死网破！”

　　朱谊漶彻底被惹毛了，毫无忌讳大吼，连鱼死网破这种话也敢说。

　　“怎么，秦王要效仿成祖靖难之举？”

　　孙承宗很是不屑。

　　倘若朱谊漶敢举兵，他会率军把叛军打成一泡屎。

　　“别怪本钦差没有提醒，秦王敢动用兵权，就不是谋害钦差大臣这么简单了，而是造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别说保住永寿郡王府上下，秦王府上下数千条人，脑袋不保······”

　　朱谊漶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有三千合法私兵不假，能调动陕西六卫也不假，但这些兵马合起来，也不是孙承宗手中这一万五边军的对手。

　　卫所军久疏战场，战力低下，对付盗匪，维持秩序倒还像回事，若是真上战场，估计瞬间就被孙承宗打崩盘。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六卫的指挥使不一定提着脑袋听自己摆布。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打赢了，等待的必然是朝廷大军的围杀。

　　造反没有回头路，一旦开始，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没有成祖一分能力，玩什么靖难。

　　所以孙承宗一句话，朱谊漶便像泄气的皮球，再都蹦跶不起来了。

　　“孙承宗，本王饶不了你，你等着！”

　　彻底撕破脸皮，朱谊漶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说实话，他没有想把朱存厚陷进去，是他玩脱了。

　　不过也好。

　　既然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就来一狠招，逼迫皇帝处置孙承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牺牲一个朱存厚，大明所有藩王都能得到保障，何乐而不为。

　　······

　　“阁老，郡王府良田地契有猫腻，有些是士绅、权贵、富商挂在郡王府名下逃税的。”

　　”有多少？”

　　孙承宗豁然起身，双眼放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愁没理由收拾这些为富不仁的人，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

　　“小人还没具体统计，不过凡是白契，基本都是挂靠。”

　　“立刻查清！”

　　“是！”

　　孙承宗心中暗自盘算。

　　是直接没收良田，还是加倍处罚，或者干脆抄家？

　　似乎都不合适。

　　乱世用重典不错，但波及的面太大了，会适得其反。

　　现在陕西境内最需要的就是安定。

　　嗯······有了。

　　这些人不缺钱粮，那老夫就让他们乖乖破财消灾。

　　大半个时辰后，几名核算人员抱着几个小箱子进来。

　　“钦差大人，这里面都是挂靠的白契，总计有两千六百顷。”

　　孙承宗随便抽看了几张地契，饶有趣味道：“田指挥，派锦衣卫通知这些人，明天一早来郡王府，就说本钦差有请！”

　　“下官这就安排。”

　　田尔耕示意手下去安排，而后道，“阁老，忙了大半天了，您先去休息，这里有我，还有诸位指挥同知照看，不会有问题的。”

　　“老夫怎能当逃兵，加快效率，我们总得给永寿父老乡亲一个交代。”

　　尽管很累，孙承宗还是没有搞特殊。

　　直到晚饭后，他召集起来开了个总结会，才在王府的一间客房内睡下。

　　······

　　“阁老，那些人来了。”

　　“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最好有阴凉的地方。”

　　“是！”

　　孙承宗正在吃早饭，他便喝粥便询问：“被关押的人昨晚有没有闹腾？还有朱存厚反应大不大？交代清一切了没有？”

　　“其他人都挺老实的，就是几个家丁想跑，被军士当场射杀后都老实了。朱存厚一直骂骂咧咧，有些罪名拒不承认，哦，刚刚端进去的早饭被他扔出来了······”

　　“不吃就饿着，不给他惯臭毛病！”

　　孙承宗慢慢吃着早饭，突然道，“传话出去，就说昨日朱谊漶来郡王府澄清事实，说这一切都是朱存厚自作孽，与秦王府毫无关系，从此与朱存厚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妙啊！

　　朱存厚还指望秦王捞他出去，这条路断了，他不就彻底慌了么？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

　　吃完饭，孙承宗忙着看送来的各项数据，一个多时辰后，才慢悠悠吩咐让那些人进来。

　　大冬天站在树荫下，承受北风呼呼，这些人站在院子里冻得直哆嗦，可没人敢有脾气。

　　钦差连秦王都不放在眼里，他们算个屁。

　　进门见到孙承宗，众人齐刷刷跪下求饶：“钦差大人，我等一时糊涂，财迷心窍，犯下大错，现在知错了，请钦差大人责罚！”

　　进门就认错，先把态度亮明。

　　孙承宗冷冷看着这群人，眼中满是杀意。

　　好久后，才强自压下心中冲动。

　　不能赶尽杀绝。

　　这些人掌控着大多数生意，几乎接近垄断。

　　抄家灭族很容易，他也有这个权利，杀了是大快人心，但很多物资便无法供应，西安立马就乱了。

　　即便让官府接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

　　而且官府人手也不够。

　　他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你们的所作所为，抄家砍头足够了，但本钦差看在你们认错态度好，给你们个机会。”

　　孙承宗冷冷道，“但机会不白给，本钦差有四个条件，能做到便是机会，做不到······就算本钦差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