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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一文分,立后一杯路

  

  后庵庄宗李存枷

  天佑五年(公元908年),正月.

  黄昏中的晋阳城,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街上,事容无几的行人,个个缩着脖子,抄着袖,步履匆匆.

  城中央,鼓楼前的晋王府街,一扫往日的威风和翅眼的光彩,默默无闻地瘫痪在古老的黄土地上.

  一群贪婪、倔强的乌鸦,在寒风中艰难地抖动着翅膀,发出饥饿的叫声,在晋王府上空盘旋着。它们好像闻到人之将死的气息,等待着一顿丰盛的晚餐。

  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的寝殿.

  年仅四十二岁,一生挠勇漂悍,叱咤风云、戎马控惚(kong zong)的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气息奄奄地躺在病榻上。

  刘、曹二位夫人,领着六个儿子和十多个养子,站在床边嘎喂哭泣着。监军张承业和大将吴琪站在床头,默默地注视着弥留之际的李克用。

  李克用微闭的眼角慢慢溢出一颗圆圆的泪珠,越来越大,倏地滚落到黑色革皮枕上.监军张承业忙上前用丝质的手绢,替他拭干泪水.

  李克用睁开眼睛,见是张承业,握住他的手,目光落到大将吴琪身上。吴琪忙上前一步,站在张承业身边。李克用颤微微抬起手,指着一直跪在床边的长子李存颤。

  李存助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喊了一声:“父王,你不能……”

  李克用抚摸着存勘的头,气喘嘘嘘,断断续续地对张承业和吴琪说:“我原指望讨平朱温,光复唐室。谁知天不假年,只得将后事嘱托给存助。他胸怀大志,富有韬略,武艺超群,堪负重任。望卿等尽心辅佐,勿负孤王一片苦心……”

  言犹未尽,溢然而去。

  二十四岁的李存助跪在床前,在一片嚎陶大哭声中,接受了父亲的遗命,绍继晋王。

  李存助是李克用的长子,光启元年(公元885年)生于晋阳。10岁起即随父南征北战,长成于戎马、沙场上,自幼表现出惊人的晓勇、谋略和不凡的气度。乾宁二年(公元895年),李克用大败邺宁节度使王行瑜,千11岁的李存助赴长安报捷‘.唐昭宗李哗看到这位英姿勃勃、气宇轩昂的小将,不胜感慨。他抚着李存渤的头说:“此子可亚其父,口后必为国家栋梁‘”从此人们多称他为“李亚子”.

  存渤从父亲手里绍继王位时,外有强敌,内有隐患,民心浮动,军将不稳.九分天下,朱梁已居其七。

  当时,李存助仅辖有河东(今山西),可谓地狭兵少,财赋不充。周边又强敌林立:南有后梁,东有义武(治定州,今河北定县)、成德(治镇州,今河北正定)、幽州(今北京)三镇、南梁连年不断与河东征战,幽州的燕王刘守光拥兵自重,妄自尊大,根本没把李存勘放在眼里。成德节度使赵王王铭,义武节度使王处直,依违于梁晋之间,时睦时仇,互相凯靓。

  使李存颤感到压力最大的是内忧。

  存助共有兄弟二十余人,嫡出兄弟六人。他是长子,养子多达十余人,年纪比存助大者四、五个。多年来,他们在李克用的熏陶下,久经征战厮杀,个个绕勇善战,又各拥强兵。此外,存勘还有几位叔父,不仅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且握有兵权.存勘绍继王位,他们当中多有不服,特别是叔父李克宁。时任蕃汉马步都知兵马使,又领振武节度使,河东兵马大权尽在手中。

  李克用死后,李克宁与克用几位庶子和义子频繁往来,秘密接触。

  一天傍晚,存勘的义兄李存颖悄悄溜进李克宁的府邸。

  李克宁穿着一身便服,坐在一张黑熊皮的坐蔑上,细心地擦拭着一把漆红雕花大弓,身旁放着一只十分考究的豹皮花斑箭贬。

  李存颜拜过礼之后挑逗地:“叔叔,掌着灯擦拭弓箭,显然明天又要带兵出征了。”

  李克宁一脸晦气,拖腔拉调地说:“哼,新王绍继,往后用不着我带兵打仗了.我的刀枪巳入库了,这雕花弓是准备明天出去狩猎,以后也该清闲清闲了。”

  “节度使府的事,叔叔就不想管了?”李存颖说完,歪着头,包斜着李克宁。

  这时,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仆人,端着奶茶走进来。李克宁见他把茶杯放到机案上,便挥了一下手,示意退下。

  老仆人走后,李克宁叹了一口气说:“存助不是绍继晋王了吗?"

  李存颗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放低声音说:“叔父,亚子小儿,不通庶政,今后的事还不知会变得如何?”

  李克宁听出弦外有音,却故意板着面孔教寻李存颗说:“这是亡兄的遗命,谁也不应有异议。要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嘛。”

  李存颖有些忍耐不住,索性捅开话题:

  “叔父,兄亡弟立,古已有之。你作为叔父,又军权在握,难道就心甘情愿拜倒在侄儿的脚下?”

  “不拜倒又怎样?”李克宁故意作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颠倒过来,你绍继晋王,让他拜倒在你脚下。”李存颖斩钉截铁地。

  “木已成舟,你一个人有此回天之力?”李克宁试探着问道。

  “不,不是我一个人,我和几个义兄庶弟密议过,只要叔父点头,我们动手。”

  “此事不成功便成仁,你们想过吗?"

  “请叔父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灯油快燃尽了,叔侄还在窃窃私语着.

  两天后,监军张承业的府上张灯结彩,灯红酒绿,高朋满座,齐来恭贺张承业六十诞辰。张承业特地将李克宁和诸位将军安排在后堂,以示尊重。庆宴开始,张承业将自己酒杯斟满,起身离座,说:“承蒙诸位将军光临寒舍,卑职不胜感激。特请大家共饮一杯,我先饮为敬。”说罢一饮而尽。李克宁等众将纷纷举杯饮酒。此时,张承业不声不响地将手中的空酒杯,底朝上举在空中,轻轻一晃。霎时,大将吴琪、李存璋,率领一群士兵,从帷幕后蜂拥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李克宁及李存预按倒在地,捆绑在一起.众将一时莫名其妙,吓得目瞪口呆,浑身发颤。

  这时,李存助杀气腾腾地从帷幕后走出,指着李克宁厉声叱责道:“你身为我的叔父,立过军功,手握兵权,颇负众望。父亲去世,让我绍继王位,作为长辈,我尊重你,曾亲自登门到你府上,希望你担负重任,你再三谢绝。然而,却在背后与义兄李存预暗中勾结,密谋策划,企图置我于死地。”说罢,厉声喝道:“立刻将叛贼李克宁及李存颖处死!”话音刚落,两个士兵挥起手中的钢刀,将二人的头颅砍落在地,喷出的血柱溅落在众将的身上、脸上,无人敢动一下.

  李存助接着说:“图谋篡逆者遭此下场,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说罢,他用充满杀机的目光,将众将扫视一圈.接着说:“今天在座的诸位之中,还有人参与密谋。姑念你们一时糊涂,胁从不问,可以戴罪立功,以观后效。今后,谁敢存有贰心,格杀勿论.李克宁、李存颗就是你们的下场!”

  李存助说罢,转身走进帷幕。几位将军,吓得身不由己地瘫倒在座上。

  原来,李克用在世时,担心日后弟弟李克宁会同长子李存助争夺王位,弄不好会导致骨肉相残,功败垂成。因此秘密地在李克宁身边安置下一位亲信老仆人,作为耳目.老仆人躲在幕后听到李克宁与李存颖议定:三天后,趁李存助与大将张承业、李存璋等到李克宁府上参见时,先杀掉张承业、李存璋等大将,逼李存助让位,如果不答应,就将其处死.

  李存箭得知密谋后,立即召见张承业、李存璋、吴琪等人,共商对策。开始,李存勘痛心地说:“叔父既然如此,我想主动让位,以免为此王位,骨肉相残.”

  张承业坚决反对。他说:“先王临终,命我等辅佐大王成就大业。先王尸骨未寒,存颖等就密谋篡位,犯上作乱。即使大王让位,日后也必被借机杀害。历朝各代诛除异己者莫不如此。以卑职之见,大王必须大义灭亲,立即诛杀谋逆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存璋、吴琪均一致赞同。

  在这场争夺王位的生死搏斗中,李存助掌握了主动,取得了胜利,巩固了王位。

  内患已除,李存助开始施展他的军事才能。他要在征战中显示自己的雄才大略,实现扩张领土,一统中原的野心.

  李存助选择的第一个军事目标,是被梁军围困一年多的潞州(州治上党,今山西长治市)。

  上党是河东的重要门户和屏障。无上党即无河东.所以,后梁皇帝朱温千方百计要夺取上党。从天枯四年(公元907年)派重兵重重包围,频频进攻。晋王李克用也不遗余力,拼命死守,并不断派出援兵,设法解围.

  李存助继位时,上党城内军械、粮草已近枯竭,朱温破城已指日可待。

  李存助经过填密思考,决定首先撤回解围的援军。朱温以为李存助忙于应付内江而决定放弃上党。于是,他放松对晋军的防范,一心攻城。不料,李存助亲率蕃汉都指挥使周德成,昭义节度使李嗣源,精选骑兵千余人,趁黑夜悄悄从晋阳出发,倍道兼程,只用四天赶到上党附近。恰逢天降大雾,咫尺难辨。次日凌晨,雾气更浓,后梁军将都在酣梦中,李存颤指挥周德成、李嗣源分兵两路,南北夹击,突袭梁军,结果大获全胜。梁军死伤过半,溃不成军。上党之围终于被解,河东大门又重回晋军之手。

  朱温听到梁军大败,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深深地慨叹道:“生子当如李亚子,真是不亚其父.我的那些儿子简直如同猪狗!”

  上党之役,李存颤初露锋芒,首战告捷,名声大振。

  自此以后,李存助相继平幽州,克魏博,下镇州。拓地千里,增兵数十万,国势大增。继而又击败了契丹人的南侵,稳定了大后方。

  龙德三年(公元923年)四月,晋王李存助在魏州(治所在今河北冀县)称帝,国号大唐,年号同光。此时,唐共辖五十州地,比后梁已多出二州。

  李存助称帝不久,即命李嗣源攻下邪州,打开通往后梁都城开封的大门‘

  同年十月,李存韵以李嗣源为前锋,李存勘押大军随后进发,直逼开封一路之上摧枯拉朽,势如破竹,仅用一周时间便攻下开封,灭亡了后梁。

  破梁不久,又将国都迁至洛阳。

  李存勘在洛阳登上金蛮宝殿时,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日月换新夭之感。告别了风沙飞扬的荒漠、贫脊干旱的黄土地,结束了戎马厮杀的征战岁月,枯燥乏味的军旅生涯.眼前是富丽堂皇、恢宏壮观、金碧交辉的宫殿。座下是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蟠龙宝座,他拥有近百州广阔的领土,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存助终于实现了一统中原的宏伟夙愿。

  成功给李存助带来了兴奋、激动和喜悦。

  胜利也使李存勘冲昏了头脑。

  骄傲改变了他的思维和生活方式.

  他炫耀:“联于十指之上得天下。”忘记了昔日数十年南征北战。

  他宣称:“是联打下了天下。”忘记了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功臣宿将。

  他狂妄地说:“联拥有天下,天下尽为联有。”欲壑难填的贪婪,使他忘记了百姓。

  李存助开始猜忌,诛杀有功之臣;

  李存勘开始贪得无厌地收刮天下财富;

  李存勘开始广征天下美女;

  李存勘开始悠意享乐,荒诞无稽。

  李存勘自幼喜好音乐,尤酷爱戏剧。征战期间,常携伶人随军同行。迁都洛阳后,沉酒于花天酒地,更是热衷于优伶的谐谑闹剧之中。终日不理朝政,却与宫中优伶厮混.皇宫成了伶人的天下,优伶成为李存歇的亲信和莫逆之交。他还常常亲自粉墨登场,又为自己取了个艺名叫“李天下”。

  伶人可随时出入后宫,与存助朝夕相伴,随时讲述所见所闻,更有机会献媚进馅。逐渐伶人开始干预朝政,气焰熏天,连将相大臣也对之恭敬如宾,怯惧三分.更有人借助伶官求取高官厚禄。

  梁将段凝降唐后,李存箭命他为滑州留后。段凝得知伶人景进深受李存助宠爱,便想方设法以重金贿赂。结果,景进在李存勘面前为他讨了个泰宁节度使,镇守充州。

  此路一开,效尤者接踵而至。

  当年,李存勘喜爱的伶人周匝,在晋梁胡柳之战中被梁军俘获,送入开封皇宫.宫廷教坊陈俊与内园栽接使储德源将他收留并颇受重用.李存助灭梁后,周匝回到李存助身边,继续得宠,陈俊与储德源也想借周匝之力,求取高官。周匝为感激旧日之情,便跑到李存助跟前求情说:“陛下,臣在伪梁得以活命生还,全仰仗陈俊与储德源的庇护,望陛下给我两个州,以答谢他们。”李存助毫不犹豫,立刻答应授陈俊和储德源州刺史。此事被枢密使郭崇韬得知,十分愤慨,当即面陈道:“卑职认为此事万万不可,多少与陛下浴血奋战夺得天下的将士们,尚未得到应有的奖赏,若先让这两个伶官为刺史,必失人心。”李存助却回答说:“我已答应周匝了,君无戏言,若不授陈、储二人为刺史,联无颜再见周匝。枢密之言虽为良言,但一定要为联屈意委任陈、储为刺史。”

  君命不可违。郭崇韬只好忍气吞声。

  不久,皇帝下诏,命陈俊为景州刺史,储德源为宪州刺史.

  一天,郭崇韬把征抚西蜀时俘获的曾被封为蓬州刺史的伶人献给皇帝李存助,李存助十分高兴,当晚让这位蜀国伶人与宫中原有伶人一道通宵作乐。这位伶人极善歌曲,酒宴之中一曲又一曲,唱得李存勘与刘皇后乐不可支,连连拍手叫绝。唱罢,李存助把伶人叫到身边赐座,亲自斟酒,然后抚着肩膀问道:“你在蜀国何以被封为蓬州刺史?"蜀伶回答说:“蜀主王衍喜听我的歌,因此封我为蓬州刺史。”

  李存渤酒正酣,兴正浓,继又为蜀伶斟酒,待他饮尽,讨好地对蜀伶说:“联马上让你官复原职,继续为蓬州刺史。”话音刚落,蜀伶倒地便拜,口称:“谢万岁龙恩。”

  这时,坐在身旁的刘皇后,发现宫中原有的伶人景仁等醋意十足,面有怒色。忙凑到李存励耳边嘀咕一阵。

  李存助听罢,呵呵一笑,转身对老伶人景仁说:“联封你为上柱国、御史大夫.”继而又对史彦琼说:“联封你为邺都监军,执掌魏博六州军政。”同时,其他伶官也各得封赏.伶官们个个雀跃欢呼,弹冠相庆,叩拜称谢.

  朝臣们听到此事后,无不义愤填膺,骂不绝声。

  同光三年(公元925年)清明时,李存助带领伶官及一批禁军将领来到宫中新开的球场,进行角力比赛。李存助与禁军将领李存贤比了几个回合,存贤连战皆败.李存助便对李存贤说:“你若能胜我,我就授你卢龙节度使。”李存贤听罢,十分高兴,便认真地与皇帝摔起来,正在难分难解时,枢密使郭崇韬气喘吁吁地来到球场,察报说:“陛下,契丹国派大军入侵,文武重臣在殿内等候陛下。”李存助兴趣正浓,不想离去,郭崇韬再三恳请,李存助才无可奈何地对球场上的人说:“你们在此等候,联去去就回.”说完,又指着李存贤说:“你更不许离去。”

  李存助来到议政殿时,群臣早已恭候多时.他坐到龙墩上,锁着眉头,不耐烦地问:“既然契丹入侵,派兵抵御就是了,你们看谁可以带兵出征?”

  郭崇韬忙出列启奏,道:“契丹此次入侵,兵多势众,难以抵御.若陛下御驾亲征,契丹定会闻风而退。”

  李存助皱皱眉头,说:“联国事缠身,且身体欠安,谁可代联前往?”

  郭崇韬思忖片刻,又奏道:“臣以为天平节度使李嗣源可胜此重任。”

  李存助忙说:“正合联意。”

  郭崇韬又奏道:“陛下,卢龙(治所幽州,今北京市区西南)与契丹相邻,为使嗣源便于统兵指挥,臣以为陛下应再授嗣源为卢龙节度使.”

  李存助忙说:“联已将卢龙节度使当作角力的抵押,不能再授他人。”说罢,急忙退朝,返回球场。

  众臣面面相觑,愤愤然拂袖而去。

  三天后,李嗣源挂帅出征,郭崇韬在洛阳郊外送行,恰遇禁军头领李纯贤去幽州就任卢龙节度使。

  郭崇韬叹口粗气,悻悻然地劝喻李嗣源:

  “望君以社樱为重.”

  李嗣源面色铁青,眉宇紧锁,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回答郭崇韬。接着双腿一夹,马继一抖,愤然驰去.

  郭崇韬望着李嗣源远去的身影,眼眶里涌出一股凄楚、辛酸的热泪。

  李嗣源出征后,李存勘无忧无虑,身边的伶人极力怂恿他外出败(tian )猎、搜寻美女.

  一个晴朗的早晨,李存助率领百官及按悻伶人,骑着马,带着猎犬,浩浩****向魏州进发.一路上,败猎作乐,践踏民田。所到之处,地方官都要大肆铺张,挥霍无度。否则,轻则削职罢官,重则就地斩首。队伍行至开封、洛阳间中牟时,此地,夏粮因干旱无雨,颗粒不收,秋播之后,天降喜雨,青苗长势正旺,极目远望一片碧绿,葱笼茂密。李存助便下令把此地当作败猎场。率领左右军士、伶人,策马扬鞭,驰骋绿野,追逐野物。一时间,绿油油的庄稼,被践踏成烂泥,农夫百姓远望着被蹂痢的庄稼叫苦连天,随行的中牟令实在忍无可忍,奋身拦住李存助坐骑,慷慨陈言道:“陛下是百姓的父母,庄稼是百姓活命之本。陛下怎能忍心践踏青苗,逼迫百姓成饥尸饿俘?”

  季存渤勃然大怒,喝令身边伶人将中牟令用乱棍打死在被蹂助、被践踏得一塌糊涂的田地里。

  李存助在出城败猎的同时,又命伶人景进四出搜罗美女。一月之间搜集千余名美女,用车从各地拉回宫中。

  这些美女中,许多是朝廷命官和将吏之女。景进因忌恨李嗣源军功累累,又因他一贯瞧不起伶人,早已怀恨在心,此次,知李嗣源幼女妙龄芳容,国色天姿,趁李嗣源北征契丹,强行将其幼女征入宫中。

  嗣源幼女入宫后,不堪受辱,自溢而死.

  李嗣源出征契丹前,军费拮据,军服甲仗破旧不堪,粮草无着,向李存颤提出拨军费五十万络。当时国库只有五万绪可调,郭崇韬献出十万家资,李存助勉强从被处死的叛臣李继韬私财中拨出十万钱物,应付了事。

  李嗣源率军路过魏州时,得悉城中武备库有细恺甲,就向兴唐尹(魏州改为兴唐府)借取五百套,兴唐尹认为军情紧急,未及上奏朝廷便借给李嗣源。后来,李存助得知,大怒。叱责兴唐尹:“未经联的恩准,小小府尹竟敢擅自将恺甲送给李嗣源,是何用意?”遂下诏,罚兴唐尹官棒一年,并责令追回恺甲。

  兴唐尹惊恐万状,连夜赶到幽州,从正在与契丹交战的军士身上硬是把恺甲剥下来。

  兴唐尹用车拉走恺甲时,将士们气愤地骂不绝口,从地上捡起土块,雨点般向兴唐尹掷去。有人主张举行兵变,杀回洛阳。

  李嗣源望着远去的拉着恺甲的车辆,憋住气,把一口泪水吞下去。

  恰在此时,契丹兵又铺天盖地发起了冲锋。

  天气渐入盛夏褥暑,败猎归来的李存歇感到燥热难忍,换了几处宫殿也不见凉爽。宦官伶官趁机七嘴八舌地说:“过去长安宫中,楼观殿堂上百座。如今在洛阳,皇帝陛下竟找不到避暑之所,实在不该。”

  李存勘遂命宫苑使王允平,一月之内建成一座避暑楼。景进却趁机挑拨,说:“陛下的诏令恐难成行。”

  李存勘间:“何故?”

  景进说:“郭令公崇韬会以国库资金告罄为由,加以阻止。”

  李存勘不悦,说:“天下联之天下,郭崇韬联之家臣,敢不听命?”

  遂派景进找郭崇韬谈了此事,郭崇韬却让景进转奏皇上:“陛下立国之前,鞍马之上打天下,连年征战,住帐篷,食野味,枕黄沙,不知酷暑流火,不知盛冬严寒,如今外患已平,四海臣服,歌舞升平,即使居深宫高台亦会感到炎热难耐。陛下如不忘创业之艰,暑气自消。臣恭请陛下以社樱为重,不要终日与伶人、宦者优游玩乐,忘掉功臣将士。”

  郭崇韬一向倚权恃重,不屑与伶人、宦官一顾。景进把郭崇韬反对修建避暑楼和直言不讳攻击伶人、宦官之话转奏后,李存助大怒。伶人、宦官纷纷趁机进谗,说:“崇韬府第豪华无比,无异宫殿,他当然不知陛下褥热缠身。”

  李存助被激怒,遂下令建避暑楼。

  郭崇韬闻讯,急忙上朝谏阻,说:“陛下,近年各地连遭水旱蝗灾,国库空虚,军士已有卖妻胃(yu)子。军心民心不稳,陛下如一意孤行,恐社梭倾危。臣犯颜直谏,望陛下三思……”

  李存勘听罢,起身离座,拂袖而去。

  郭崇韬没有想到是自己在皇帝心中播下了仇恨的种子,埋下了生命枚关的隐患。

  不久,李存勘为解决国库空虚,决定派皇长子魏王继岌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郭崇韬为行营都招讨制置使,主持军务,出兵伐蜀,去天府之国劫掠财富.

  郭崇韬率军入成都,蜀主王衍投降。得六十四州、二百四十九县,金银、粮草、军械不可胜计。

  李存助见郭崇韬马到成功,取西蜀易如反掌,心中惴惴不安,惟恐军功显赫,危及朝廷,便令其立即返回洛阳.

  郭崇韬派使者回京解释道:“成都虽已攻下,但四川诸地仍有许多拥军割据者,万一大军班师回朝,均会乘机反攻。因此,需调兵征讨,一侯平定,即行班师.”

  李存助更加犯疑:郭崇韬是否想占据西蜀称王称帝?是否想把皇储继岌控制在手中要挟朝廷?

  李存助越想越怕,立刻派心腹宦官向延嗣急赴成都召崇韬回洛。然后又委任京都留守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接替郭崇韬。

  向延嗣到达成都后,没有受到郭崇韬的隆重接待,没有得到厚重的贿赂.回洛阳后,极力诬陷郭崇韬有反叛之心。李存韵大怒,催促孟知祥马上赴任.

  孟知祥走后,李存勋还是不放心,又派出心腹宦官马彦挂,交待他:“若郭崇韬奉命班师则罢,稍有延缓跋息之意,就与继岌押他回朝。”

  马彦硅临行前,又去拜见刘皇后,告知皇上的旨意。并挑唆说:“蜀中形势已很危急,陛下当断不断,魏王恐有杀身之祸。”刘皇后爱子心切,更恨郭崇韬,便背着李存助给马彦硅写了一封杀郭崇韬的密令,让他转给继岌。当时皇后的命令称教令,与皇帝诏书具有相似的效力.

  马彦硅得到皇后的教令,星夜兼程,在陕西石壕村追上孟知祥,与他同期到达成都。

  马、孟二人到达成都时,郭崇韬已整装待发,只待新任西川节度使到任,即班师回朝。

  马彦硅到成都当天,马上把刘皇后的教令交给继岌。

  继岌看罢教令颇感为难地说:“大军马上就要班师回朝,郭令公又无反叛迹象,我怎能做出此种负心事?况且父皇未发诏书,只凭母后教令去杀招讨使,也不适宜。”

  宦官马彦硅素来憎恨郭崇韬,又为了取悦刘皇后,不愿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苦苦劝导继岌。继岌感到实在不妥,左右为难。最后,马彦硅威胁地说:“万一郭崇韬知道皇后的教令,在回师途中发动叛乱,咱们都无法逃脱。”继岌无奈,只好把杀郭崇韬的事交给马彦硅。

  马彦硅终于设计杀害了战功赫赫,秉公持正,忠言直谏的重臣郭崇韬及其随军的两个儿子.

  李嗣源扫平契丹,班师回洛阳时,正值郭崇韬夫人及三个儿子被杀,暴尸市并的第三天。

  李嗣源站在郭崇韬夫人倒卧的地方,默默地为挚友、知音郭崇韬的亡灵致哀。

  李嗣源的热泪滚过脸颊,滴落到血迹斑斑的地上。

  他哭郭崇韬,也在哭自己。

  他想用泪水淹灭心中的火焰.

  此时,李存颤的王朝已经面临分崩离析、危机四伏的局面。

  不久,贝州(今河北清河西)驻军因节度使长期克扣军铜而发生兵变。叛军首领赵首礼率部轻而易举地占领了邺都。与此同时,伐蜀先锋将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绍深也拥兵反叛,自称西川节度使,继岌大军被阻于川中。

  赵首礼攻占邺都后,屡次挫败朝廷所派诸道兵的进攻。在他的影响下,黄河以北许多城市相继发生兵变和骚乱,大有燃成熊熊之火的趋势,形势十分危急。

  李存助急忙召集群臣共商镇压之计。

  李存助问朝臣:“此次北方兵变,形势严峻,众卿以为谁可以挂帅出征?”

  宰相豆卢革出列朝臣,奏道:“陛下,臣以为此次出征非李嗣源莫属。”

  李存助眉头微微一皱,思忖片刻,问群臣:“众卿意下如何?”

  群臣异口同声地赞同豆卢革的建议。

  李嗣源是李存助打天下的开国功臣。李存渤建唐称帝后,派大军攻梁朝都城开封时,李嗣源为先锋.攻下开封时,李存颤激动不已,拉住李嗣源的手,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说:“联今日得天下,全是爱卿的功劳,联将与你共享夭下。”

  扫平北方契丹后,李嗣源名声大振。李存助又加封他为成德节度使,兼中书令,命他率军出幽州一线防御契丹。

  古训云:可以共同打天下,不能共同坐天下。

  李存助登基称帝后,对军功卓著,手握兵权的重臣渐生疑惧,处处提防,直至伺机杀掉。李嗣源被命为中书令后,不让他人朝参政,怕再出现第二个郭崇韬。也担心他有谋逆之心。李嗣源扫平契丹班师洛阳后,看到郭崇韬以谋叛罪名全家被诛,自己的女儿被伶官景进强征入宫又自缆而死,加之卢龙节度使和五百恺甲等事,李存助觉察出李嗣源内心已滋生不满。所以,回洛阳不久便让他返回幽州。到任没几天,太后病重,李嗣源请求回京探望,李存颤怕他借机活动而未予恩准。

  邺都发生兵变,朝廷几次派兵征讨,连连受挫后,李存助也想到李嗣源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不甘心再给李嗣源建功立业的机会,担心他势力膨胀后会产生野心。可是,朝臣异口同声推选李嗣源,他从心里不高兴。刹那间他曾想亲自挂帅出征,又担心吃不了征战的苦头,更怕战死沙场。思来想去,只好横下心,委任李嗣源为攻邺主帅。

  李嗣源率军出征,五、六万人的队伍又面临军费不足的问题。

  宰相豆卢革等人率百官联名上书,请皇帝取出内库资财赌军。

  当时,国库分内库与外库.凡诸道贡献朝廷的税斌,一半入外库,一半入内库.外库由朝廷度支掌管,内库由皇帝及皇后掌管,可谓皇帝的小金库。朝廷无权过问。

  几年来,战事频仍,水旱蝗灾连绵不断,外库资财早已告罄。此次征讨邺都兵变,实在无钱可支,迫不得已,宰相豆卢革等联名上书,以期皇帝从内库拨出一笔军需。

  刘皇后听到消息后,坚决反对。

  刘皇后是位工于心计、泼悍刁钻又十分贪婪的女人。母以子贵,因生了太子继岌在宫中颐指气使,专横跋息,连皇帝李存助也惧她三分。

  刘皇后不肯用内库钱财,皇帝李存勘也无可奈何。

  次日升朝,宰相豆卢革与百官再次联名上书,恳请皇上下诏,调拨内库钱财.不料,豆卢革刚启奏完毕,刘皇后气冲冲地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三支小银盒,一套梳妆用具,身后跟着三个小儿子。

  刘皇后来到皇帝身边,把手里的东西往案上一放,满脸怒气地对大臣们说:“大家都说宫中内库金银珠宝多不胜数,其实这些东西都被陛下赏赐用尽,现在只剩下这几件东西和三个孩子.”说着,用手指着豆卢革,恶狠狠地说:“豆宰相,你如果实在想要,就把这些东西和这三个孩子拉去卖掉,给中书令李大人解决军需.”

  说完,扔下三个皇子和东西,转身而去。

  豆卢革和百官只好悻悻退下。

  李嗣源此次出征是宰相豆卢革为他送行.

  洛阳郊外校兵场上,李嗣源巳下令开拔。

  豆卢革与李嗣源骑着马,并誉而立,看着衣帽破旧不堪、兵器残缺不全的队伍,豆卢革拍拍李嗣源的肩膀,愧疚不安地说:“嗣源兄,真难为你了,一切以社被为重吧……”

  李嗣源苦笑着点点头,说:“这也许叫做忍辱负重……”

  李嗣源率军到达邺都附近,安营扎寨,与朝廷先期派出的以归德节度使李绍荣率领的诸道兵马会师。

  当夜,李绍荣在营中摆宴为李嗣源接风。宴罢,李嗣源和几个随从返回大营途中,突然杀出一支人马,用暗置的绊马索将李嗣源坐骑绊倒,用绳索捆绑送进邺城。随后,李嗣源的部众发生骚乱,李绍荣趁机率部撤离邺都城外,派人向洛阳报告李存助,说李嗣源到达邺都即发生兵变,亲入邺城向叛军首领赵首礼投诚.

  李存助和满朝文武皆大惊失色,慌作一团.

  李嗣源被劫入邺都后,叛军首领赵首礼设宴款待李嗣源。席间,赵首礼陈说朝廷腐败,民不聊生,士兵卖妻胃子,无以生存,被迫挺而走险。同时,又述说李嗣源有功于朝廷却不受重用,反被猜忌等事,劝说李嗣源率军反叛朝廷,并拥戴他在河北称帝。

  李嗣源佯装到城外搜集部下,脱身出城。

  李嗣源虽然逃出邺城,但身入染缸,有口难辩,况军中人人尽称嗣源反叛。 日后皇帝必然下诏治罪,轻则杀头,重则诛及五族。

  李嗣源和他的亲信部将都感到进退维谷.

  李嗣源召来部将商讨对策.

  有人说:“现在木已成舟,只好顺水推舟,说我们反叛,我们就干脆举兵反叛!"

  有人说:“坐以待毙,不如挺而走险,或可死里逃生。”

  有人说:“皇帝昏玻,视我等如寇仇、如粪土,何必为他效死卖命。杀回洛阳,李帅就不可以登基称帝?"

  大家七嘴八舌,越谈越兴奋,越激动,最后一致赞同:举兵反叛!

  三日后,李嗣源率军南下。

  李存助闻讯,惊慌失措,一面遣人急驰西川,召回继岌大军,一面诏诸道派军勤王。

  十日后,李嗣源渡河南下,滑城守将不战自降,并随同反叛。

  李存助无奈,被迫亲自出征。临行前为了稳定军心,下令取内库钱帛价值十万搞赏将士,并令王公、大臣、伶人、宦者献出私钱,仅伶人景进就献出“助军钱”三十万贯。当派人把这些钱帛赏给军士时,军士们愤愤地骂道:“朝廷不是无钱发铜吗?我们妻子儿女多已变成饿俘,还要这些钱物何用?"

  李存助率军抵达荣泽时,李嗣源已攻占开封。

  李存勘派龙壤指挥使姚彦温率三千骑兵前去救援。结果姚彦温到达开封,就全军投奔李嗣源。

  李存励率军勉强到达万胜镇时,诸军叛逃者已达万余人。

  李存助见军心已乱,知大势已去。无奈,只好下令还师洛阳。将士已不听指挥。李存勘亲自站在路旁,低三下四地哄着士兵说:“魏王从西川送来金银五十万两,回京城后都赏给你们。”

  将士们见李存助可怜相,都嘻嘻哈哈地取笑着说:“陛下的赏赐晚矣,留给刘皇后受用吧。今天才想赏赐我们,是要我们替你卖命,临死放屁,完了。没人感激的。”

  士兵们说着,像嘲笑小丑似的嘲弄着皇帝。

  身为皇帝的李存颤,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民心后的可悲、可怜和耻辱。他往年的威风已**然无存。

  李存歇像丧家之犬,站在路旁呜咽流涕,悲不自胜。

  次日,军队返抵洛阳城东的石桥,李存勘设宴招待诸臣。席间,李存助悲戚地说:“诸卿与联征战数十年,患难与共,共享富贵。时至今日,难道就没有退敌之策吗?”

  众将低头无语。

  酒宴之上,无人饮酒。

  李存助号陶大哭,众将默然视之。

  撤宴后,李存助率军入洛阳.当晚,李嗣源军尾随而至,占据了洛阳的咽喉要道祀水关。

  次日,传来魏王继岌正向洛阳进发的消息。朝臣们建议李存颤应迅速率军出洛阳,夺取祀水关,与继岌大军会师,以解洛阳之围。

  李存助只好孤注一掷。遂下令次日晨再次东进。

  次日黎明时分,骑兵列阵于洛阳宣仁门外,步兵列于宫城五凤门外,等候出发。此时,从马直指挥使郭从谦突然发动兵变,率领所部军士进攻皇城南面的兴教门。

  郭从谦本为伶人,后被任以武职,因与郭崇韬同姓,认崇韬为叔父。郭崇韬被杀不久,郭从谦的部下王温曾发动兵变,李存助怀疑是郭从谦指使,本想杀他,但无凭证。郭从谦一直又恨又怕。这次见李存箭必败无疑,便趁机发动兵变。

  李存助得知郭从谦兵变,立即率禁卫骑士冲击宫城,驱出已进入兴教门的乱军。此时,朱守殷正率骑兵在宣武城外,李存励便遣人传令朱守殷率骑兵入城镇压乱军。朱守殷见城中大乱,拒不从命,逸自率领骑兵撤离洛城,藏到北邝山的密林中,静观事态变化。

  此时,城中叛军越来越多,纷纷冲入皇城。文武大臣们各自逃命,狼奔泵突,鬼哭狼嚎。后宫里的后妃、伶人、宦官也乱成一团。

  李存勘在混乱之中骑着马,大声吃喝着,指挥着,无人听从。这时,乱军首领郭从谦骑着马冲进皇宫,见李存颤骑着马向后宫跑去,他忙捻弓搭箭,瞄准他的后心射去,箭矢不偏不倚,牢牢钉在他的后背上。

  李存勘“啊!”地一声惨叫,翻身落马。

  郭从谦见李存助落马,勒转马头,冲出皇宫。

  李存助落马后,身边既无大臣,又无士兵,独自一人在地上惨叫着。恰逢宫中鹰坊一个叫善友的宦官,从这里经过,发现是皇帝,便将他搀扶到绛宵殿,替他拨出箭矢.李存助流血过多,口渴难耐,哼着要水。善友忽然想起,应立即告知刘皇后。

  善友跑进刘皇后寝殿时,见她正在仓惶地收拾金银珠宝,准备逃跑.

  刘皇后得知皇帝身负重伤,心想,此时的皇帝已成众矢之的,既然已负重伤,活着也是累赘,听说他要水喝,便唤来一名宦官,悄悄送去一杯奶酪。

  口渴难忍的李存歇,见有人送水,便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气喝下去。饮罢,一声惨叫,死在绛宵殿的地上.

  时年,同光四年(公元926年)。李存寻31岁,庙号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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