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历史 大清王朝1860(全二册)

扎紧裤腰带,也要建铁厂

  

  转眼到了闰二月底,对张之洞而言,最近多是好消息。先是蔡锡勇回到武昌,向张之洞报告湖南勘察实情,湖南以宝庆煤质量最好,灰分又少,缺点是运输不太方便;从转运条件看,衡州较为方便。但各矿情形又各不相同,有的需要机器开采,提高产量;有的需要设点收购转运;有的需要疏浚河道,增买船只。两个人初步确定,将来考虑从衡州运煤。白乃富等人在大冶附近的王三石、道士洑、明家湾等处发现烟煤,均可练焦用以冶铁,只是煤层不够坚实,煤质不是太好,但据白乃富说,如果能用机器开采,深一点的煤层质量应该能够更好。至于大冶铁矿的铁,复勘的消息更令张之洞高兴。大冶铁矿极旺,如每日开采二百吨,足够五十年之用。

  这时候,驻英公使薛福成发来电报,告诉张之洞,英国梯塞尔公司询问,大冶铁矿是否含磷,含量是多少,如果磷质多就不宜用贝色麻炼钢炉。张之洞大惊,如果大冶铁矿不能用贝色麻炉,正在运输途中的机器岂不要作废?他连忙叫辜鸿铭请贺伯生过来。贺伯生是炼铁方面专家,建设铁厂及将来生产全靠他,这种情况他应该清楚。

  等辜鸿铭陪着贺伯生来了,张之洞把薛福成的电报递给辜鸿铭,让他翻译给贺伯生。贺伯生掏出口袋里大冶铁矿的化验结果,说:“大冶铁矿含铁量百分之六十五,含磷仅万分之八,硫万分之三,另有红铜百分之二十七。含磷不高,完全可以用贝色麻炉炼钢。炼钢需要加锰铁,大冶附近兴国州就有锰铁矿,所以用贝色麻炉炼中国之铁毫无问题。至于造轨,贝色麻炉就合用。”

  贺伯生向张之洞介绍,生铁含碳量高,硬度高,但性脆;熟铁含碳量低,韧性高,但易变形。钢的含碳量居中,既有硬度也有韧性,使用范围最广。在贝色麻炉发明前,钢的产量非常有限。传统炼钢,是将铁矿石炼出生铁,再将生铁炼成熟铁,然后再往熟铁里增加碳,使熟铁变为钢,工艺繁琐,产量很低。贝色麻的父亲开着铸造作坊,他对传统冶炼工艺十分了解,后来又读过大学。他一直在研究,既然钢的含碳量比生铁低,比熟铁高,那又何必将生铁炼成熟铁,设法减少生铁中的碳含量,直接炼出钢不就行吗?他经多次实验,采用直接向炼炉里的生铁液吹氧气,氧气与生铁中的碳发生反应,生成一氧化碳燃烧掉了,不但降低了含碳量,还同时提高了炉温,减少燃料用量,因此大大降低了钢的生产成本。

  张之洞又问:“薛叔耘在电报中说,当前炼钢炉主要有两种,另一种叫西门士,如果铁矿磷多,宜采用西门士,两者有何区别?”

  贺伯生向张之洞介绍,贝色麻是转炉,西门士是平炉。西门士可以用含磷高的生铁炼钢,但体积极大,且要建蓄热室,成本比贝色麻炉要高。大冶铁矿含磷很低,用贝色麻炉最合算。

  张之洞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地,但还不完全放心,又让辜鸿铭与白乃富探讨,白乃富也认为用贝色麻炉即可。

  张之洞完全放心,给薛福成发报,让他督促厂方,新订的设备尽快制作发货。他又召集蔡锡勇、辜鸿铭、赵凤昌等心腹密议,决定开始办矿、建厂,并初步讨论各方札委人员。

  这次讨论从夜里一点讨论到上午九点多。讨论完时,众人都饿得前心贴后背,张之洞安排厨房立即把准备的早点摆上来。众人风卷残云,吃得特别香。

  这时,电报房送来海军衙门的电报,看罢电文,张之洞脸色铁青。蔡锡勇拿过电文看,自己也吸一口凉气——

  上月总署条陈关东时局,两次遵议,佥谓:“俄国窥我关东,铁路宜移缓就急,先办营口至珲春,续办卢汉。”又有谓“卢汉铁路河南信阳四百余里山路,培垫尤难,非数年内能了,此时先将今年二百万归鄂,经理矿炉等,来年改归东路”云云。惟卢汉之路可徐办,而炉座炼铁不容中辍,本署左支右吾,智力实困,特商其略,希酌覆。醇、庆具。

  蔡锡勇抖着电报说:“大帅,朝廷的意思,就是只给两百万两了?”

  “这一定是李少荃的意思!”张之洞说,“他二月底进京,所议就是这件事!我提议修建卢汉铁路,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借东北局势硬生生把卢汉铁路停了。”

  众人都说,两百万两如何能够完成铁厂的工程,仅采煤铁一项,盛宣怀的利国煤铁矿就预算开销一百八十万两,湖北还要建炼铁厂、炼钢厂、轧轨厂等等。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干脆不办了,让海军衙门看着办去!

  “大帅,鄂省不是广东,广东开埠两百多年,百业发达,筹款尚易,两湖居腹地,百业待兴,筹款极难。”蔡锡勇说,“两百万两一定建不起来,如果靠湖广筹款,将把湘鄂两省拖垮。”

  赵凤昌说:“关键是拖垮了也未必能建起来,弄一个半拉子工程摆在那里,白白给大帅惹一身不是!”

  张之洞半眯着眼,长叹一口气,问辜鸿铭:“鸿铭你说呢,你在国外待得久,咱们办不办得下去?”

  “两百万两肯定不够,不过,大帅的性情,是肯半途而废的人吗?”

  “不是半途而废。”蔡锡勇说,“设备没运来的,可以退掉,无非搭上一笔违约金;已经运来的,先存在海关,无非花一笔保存费,这两百万两足够。可是,如果建成了半拉子工程,资金不继,日晒雨淋,那才真是半途而废!”

  “搭上违约金,赔上保存费,花掉两百万却一无所成,千秋史笔,怎么评论我张之洞!”张之洞对蔡锡勇的说法也不同意,“现在的关键是,如果建成投产,产出铁轨,到底需要多少银子。如果搭上数十万两能够办得成,我认了!扎紧裤腰带,湘鄂也能省得出数十万两。”

  于是问题就转到花多少钱上。

  三百万,还是四百万?

  “鸿铭,你去和白乃富、贺伯生还有德国人详议,到底花多少银子可以建起来,包括开采煤铁、建起厂来,给我个约数。”张之洞吩咐辜鸿铭。

  辜鸿铭与几名洋人详议大半天,次日上午来回张之洞,据几名洋人统筹预算,至少二百八十万两左右,可以竣工投产。张之洞闭目静思,忽然大张双眼,一拍桌子说:“自筹一百万两!我认了!扎紧裤腰带,也要建铁厂。”又对辜鸿铭说,“你告诉竹君,让他召集几个人前来会议。”

  张之洞要召的人,包括洋务局总办蔡锡勇,湖北布政使、盐道、粮道。众人陆续到来,张之洞说:“我召诸位来是决定要开办铁厂,可是朝廷只给两百万两,尚有一百万两的缺口,这笔银子怎么筹,请诸位帮忙出出主意。”

  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经过大半天的商议,的确想出了几条生财之道。

  一是与李鸿章商议,他修关东铁路也需要铁轨,先预支部分款项,将来以铁轨抵顶,应当能够筹几十万。

  二是与李瀚章商议,“闱姓”款项年底能筹到一百余万两,本来这都是张之洞筹划广东洋务用款,余款能否再支持五十万两算作入股,将来铁厂盈利,双方分成。

  以上都是打李氏兄弟的主意。

  三是织布局一开工必定盈利,已经在上海筹到三十万两商股,再与盛宣怀商议让他入股几十万两。新募的商股,就可挪到铁厂上。

  是打土药的主意——也就是在自产鸦片税厘上做文章。湖北不产鸦片,但鸦片销量也不少。主要是从四川来的川土,北路来的陕土。前几年每年税厘都在七八万两,但近年来土药日多,而税厘日减。原因就是厘卡太少,而且统共只有数十人,每卡不过七八人,根本镇不住贩土药的,结果抽厘打折不说,他们翻越僻路避开厘卡,厘卡上的人也不敢追缉。布政使邓华熙出主意,派出得力人手在南北两路多设厘卡,招募卡勇,虽然增加费用,但土药厘税一定能够增上来。

  “到底能增多少?”张之洞对此很感兴趣。

  “扣掉开销,多增五六万两有把握。”

  “好,那就照此办理。”张之洞立即拍板。

  邓华熙意见被采纳,大受鼓舞,再出主意:“织布局一开工就必定能够盈利,所以应该先将织布局建成投产,将来余利不失为铁厂一大奥援。”

  张之洞再次采纳。

  盐道也表示将来对盐厘严加整顿,如有余款,一定倾囊相助。

  今天大有收获,讨论完,张之洞留大家吃饭。吃罢饭,他没有像平常一样睡觉,而且精神头很足,留下赵凤昌帮他起草电文。

  发出的电报陆续有了回复。

  最先回复的是李鸿章,他告诉张之洞,关东铁路急于开工,因此打算先从外洋购钢轨。他还在电报里说,近年来印度也自造钢轨,但不合式,仍然要远购英轨。造轨工程浩繁,鄂厂一年后未必能造成合用钢轨。李鸿章的意思很明确,不相信张之洞能造出钢轨来。

  张之洞立即找来洋人详问,印度造的铁轨不合式是什么原因。据贺伯生说,主要是印度无好煤,印度煤灰分高达百分之十四至二十不等,根本不能炼铁。炼铁用煤,煤灰必须在百分之十内。所以印度只能从英国购铁。而湖南湖北目前发现的煤,炼钢炼铁都无问题。

  于是张之洞再给李鸿章发报,先说明印度之所以造轨不合式的原因,然后说湘鄂煤的优势,“今荆、湘之白煤,详加化炼,灰在十分之内可用者二十余处,其灰自三四分至八九分不等,邻界四川之奉节、巫山,江西之萍乡,所产亦多可用。此与印度煤劣,不能炼钢之情形不同。至冶铁之佳,久已昭著,附近之兴国州又据勘报产有锰铁,尤佳尤多,已经化炼,向来西法铁中加锰即成最精之钢,郭师敦及近日各矿师,均赞为欧美各洲所稀有。附近又适有石灰石大矿,正可供熔炉之需。煤佳铁良,一照西人成法,董以西工造成,似不至不合用也”。

  但这还是不能打动李鸿章,他很快回了一封短电,说“若使鄂省成轨,如合用,即价略昂,必当自用自物。然须货价两清,以免牵混”。这意思是说,可以买你的轨,但必须一手交货,这边才一手交钱,想预支是不可能的。另外他还特别提醒说,“路轨为钢,非铁也,万勿牵混”。这简直是在打张之洞的脸,几乎是在嘲笑张之洞,连路轨是用铁还是用钢都分不清。

  张之洞恨不得把电报扔到李鸿章的脸上。想想都怪自己,自取其辱,向北洋求奥援,本来就是与虎谋皮。

  李瀚章的回复也未答应张之洞的要求,他说一则闱姓饷项能收多少尚不敢确定,铁厂何时投产亦是未知,广东也是捉襟见肘,粤省就不再参与“分肥”。所谓不敢分肥,其实是担心钱打了水漂。所以张之洞再给李瀚章去电,告诉他不入股也行,就借给三十万支持铁厂建设,年息九厘。李瀚章大约抹不开情面,复电张之洞,到收到“闱姓”饷捐后,就拨借十五万两。

  远水不解近渴。

  盛宣怀的回电更让张之洞哭笑不得,张之洞想让盛宣怀入股铁厂,盛宣怀则反过来动员张之洞入股电报局,说电报局正在加快发展,前景极好,商股每年官利一分。目前十八行省只剩湖南尚未通报,计划今年上半年就兴工,资金尚缺二十万,请张之洞将二百万部拨款中挪二十万入股电报局,利息可补到铁厂上。而且盛宣怀还在电报中告诉张之洞,大冶铁矿是当年他雇请洋矿师勘探的,为了办湖北煤铁,他亏累了十五万两,至今还没有着落,将来大冶铁矿开采,希望设法帮他还上亏空。

  商股没争取到,反而惹盛宣怀讨账来了!

  张之洞于是再召集幕僚商议,盛宣怀要钱有没有道理,不给行不行。大家商议的结果,不给恐怕行不通,毕竟大冶铁矿是盛宣怀当年勘探的。但怎么给值得研究,反正拿现钱给盛宣怀不可能。于是张之洞安排再发电报给盛宣怀,告诉他访矿首功,不能让他白白受累。不过湖北现在百废待兴,没有现银给他,问他有什么好主意。盛宣怀回电,对张之洞表达感谢之后,提出来以后大冶铁矿按吨提银三钱,代为弥补亏空。张之洞与大家商议,觉得每吨矿石提银三钱太多,会增加铁厂初期成本,最后商定电复盛宣怀,不按矿石而是按炼出的铁提成,每吨铁提银两钱,每年大约可出六万吨,一年可提一万二千两,十余年就可以弥补十五万的亏空。盛宣怀回电答应。

  忙了十来天,到手的银子没有一两。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蔡锡勇问张之洞,铁厂到底还建不建?

  “建,怎能不建?”张之洞说,“好在还有答应的两百万两部款。”

  他安排人算了一笔账,今年铁厂开工,开采煤铁,至少需要一百三十万两。于是他给海军衙门和李鸿章发报,希望帮忙向户部催款,无论如何先拨部款一百万两。

  这封电报他亲自捉笔,先说湘鄂铁煤俱佳,“大冶铁矿据矿师及化学洋教习报称,铁质可得六十四分有奇,实为中西最上之矿。其铁矿露出山面者约二千七百万吨,在地中者尚不计。即再添数炉,百年开采,亦不能尽。且附近之兴国州兼出极好锰铁,甲于各洲,尤为两美。至湘、鄂两省多产白煤,现经详细化炼,可用者十余处,尤为他省所罕。烟煤亦经化炼,更属不乏,虽远近不等,多系近水。核计炼成钢轨及各种钢铁板、钢铁条,约略合计成本杂费较外洋钢轨及钢铁各件价值颇廉,虽所省细数开办之前未能详细估定,总之,确能省于洋钢洋铁必然无疑”。然后又分析当前钢铁国际形势,“目前洋铁日昂,昨见洋文西报载,因英国煤渐少,现议在印度开煤炼铁,而煤铁相离甚远,成本必昂。钢铁价值以后必更日贵,此乃中国大利”。这种情况下,投资钢铁是正当其时,“煤铁两端均可供官民之用,保外耗之财。煤并可资各口洋轮之用。此时虽需经费,将来利于民并利于国,经费仍可按年提回,滴滴归源,毫无虚糜。且厂成出铁以后,经费便可辘轳周转,并非年年需费”。最后才催款,“惟事体繁重,开办宜速,早一年有一年之利,早一月有一月之益。机器不久即到,不能露置,以致锈坏,造厂断难再缓。据中外员匠一再预算,本年总有一百万两方能敷用,户部岁筹二百万,伏望钧署深维全局,筹度主持,俾得及早举办,实于大局有裨”。

  李鸿章很快给张之洞回电,这回他出了个好主意,他在电报中说,部款极绌,要想等户部把一百万两拨下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湖北每年都有款解户部,不妨仔细查核,把应解部款截用。

  姜还是老的辣!

  张之洞不能不佩服李鸿章,立即安排布政使、盐道、粮道,看今年应解部款还有多少。结果一查,竟然真有一百多万两。于是张之洞再给海军衙门和户部发电,要求截留京饷。他又单独给醇亲王发报,希望他能帮忙向户部说说。户部能不能批,还说不准。就是同意,没有十天半月也批不回。张之洞叮嘱布政使邓华熙,解京的银子没有他的同意,一两也不要发。

  户部的批复没等到,张之洞却收到了海军衙门的一份密电,原来德国政府得到了大冶铁矿极质优储丰的消息,向总理衙门提出,由德国投资开发大冶铁矿,按优惠价供应湖北铁厂。总理衙门认为,这样可以减轻湖北铁厂资金不足的问题,但又担心受制于德国,因此征求张之洞的意见。

  张之洞大怒,中国铁矿怎么可能交由洋人开采?而且一旦落入外人手中,铁厂从此受制于人,谈何保我利权?德国政府是怎么得到大冶铁矿的有关消息?很可能是前往大冶勘矿的德国工程师时维礼,不过没有证据,张之洞让辜鸿铭先去询问。

  第二天辜鸿铭报告张之洞,的确是时维礼密报了德国驻华公使马歇尔,但他没想到公使会报告政府。

  “他为什么要报告给德国公使?”张之洞问。

  “他说,他与公使关系密切,往往交流工作上的事情。大冶铁矿储量丰富,他觉得是一大喜事,所以就在书信中顺便写进去,实无他意。”

  “鸿铭,这样的话你信吗?这样的人按合同应当立即解约,让他滚回德国。”

  “我也不信,不过,他已经表示歉意,并承诺一定好好工作弥补这一过失。”辜鸿铭说,“大帅,他在国内修过铁路,正是我们急需的人才,暂且放他一马,以观后效如何?”

  “如果是无心之失,尚可原谅;如果心怀叵测,断不可留。我办洋务有一条,绝对不能让洋人牵着鼻子走。”张之洞说,“看在你的面子,暂且留下他。你告诉他,如果再和我耍心眼,立即解除合同,而且连回国船费也不发。”

  四月十五日早上八点,张之洞盼望的电报到了。海军衙门复电:铁路经费一百万,经户部咨覆,除鄂认五万留用外,其余九十五万,准由本年鄂解京饷内拨地丁三十六万,厘金八万,盐厘十六万,西征洋款二十万,厘金边防八万,旗兵加饷七万,截留抵用。

  有了这一百万两垫底,张之洞决定放开手脚大干。当天晚上醒来,不看文牍,只召蔡锡勇来商议。

  “毅敬,在广东各项洋务都离不开你,湖北你更要多担当。”张之洞说,“要论规模,湖北的洋务比广东铺的摊子大得多,我是反复盘算,才拿定主意。开弓没有回头箭,明天我就准备下札子。札子一下,你和我都没有余地,遇到千难万险,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大帅放心,只要您拿定了主意,我是粉身碎骨,都陪着大帅往前走。”

  “为了方便协调各方,我打算让布按二司、盐粮二道都作铁政局的总办,这也是在广东的办法。你是坐局的总办,实际工作还是要你来做。”张之洞说,“虽然是建一个铁厂,可是同时还要采铁、采煤还要炼焦,运煤铁还要疏浚河道或者先修铁路,建厂房又要设窑烧砖,反正事情特别多,你是总调度,你得把应办事情列个清单,什么时候办完什么事,都要列出计划。”

  “好,第一位的是先敲定厂址,然后才能谈得到其他。”蔡锡勇说,“等大帅下了札子,立即实地勘察。”

  “还有,调和洋人关系也要靠你。鸿铭倒是懂八九种语言,可是他脾气乖张,犯起脾气来谁都得依着他,靠他协调关系不行。”

  除了应酬性的文牍外,张之洞一般都是亲自捉笔。等蔡锡勇告辞,他开始亲自起草札文。

  第一道是《札司道筹办炼铁事宜》。先是简述了朝廷准将广州铁厂机器移置湖北的谕旨及海军衙门的数次咨复及近月来的办理情况,然后谈下一步工作,“查有城内宝武局公所一区,较为宽广,应即与此设立铁政局,派委鄂布按二司、粮盐二道、候补道蔡道锡用总办局务,蔡道作为驻局总办,会同筹办一切,以专责成。其余提调暨文案各员,均候随时遵员派充。炼铁厂,应即于省城武胜门外塘角地方近江处所,择地建造,便于转运。自五月起,务须于一年之内,造成铁厂,以便安炉炼铁,赶造钢轨。目前要务,如勘定地基,召匠估工,修堤运石,开窖烧砖,订购厂屋铁木灰石等料,均属刻不容缓。余如采运煤斤,设局屯储购买。小铁路、小轮船暨敲铁钻地、起重抽水各项机器,局内各种应用器具,兴修大冶铁山运道,均须一年之内,赶办齐全。由蔡道将紧要事宜,开单呈核,派员分投赶办。并饬鄂省善后局,刊刻木质关防一颗,其文曰:湖北铁政局之关防,呈候札发开用。除分行外,合亟札饬,该司道等即便会同遵照札行事理,悉心筹办,务于一年之内,造成铁厂,开炉炼铁造轨,以应要需。是为至要”。

  第二道是《札湖北盐道等布置枪炮厂兴造事宜》,枪炮厂也是从广东移来设备,计划建在铁厂内,用铁厂所炼钢铁制作枪炮;第三道是《札梅冠林等勘兴国州锰矿》,炼钢必须猛矿,也必须尽快办理;第四道是《札司道筹议整顿土药税厘章程》,这是为了筹措经费;第五道、第六道,分别札派两批人员,继续查勘煤矿。

  等他忙完,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他连忙卧在藤椅上睡一觉,等天一亮,就让人把札子抄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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