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为贵,君为轻。
这句话, 只怕历朝历代都在宣扬和鼓吹,但是,也说说说罢了,只怕说的人自己都不会信的。
老百姓不都是在他们手中可以任意揉搓的对象么,还比君还贵?君都轻了,试问置天下的豪门和贵绅们于何地?
所以,但凡大家听到那啥以民为本,为民请命,啥啥为谁服务的话,听听就好了,千万别当真,当真的话,你就输了。
就比如有的那样的,自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他们是啥啥事业的接班人,可他们从少年都混到了老年了,都没有听说过有谁找过他们洽谈接班的事情。
倒是他们的许多同龄人,他们其至还在蒙蒙学子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在许多重要的岗位经历磨炼,锻炼了。甚至还有一小拔人,他们甚至只能在各个岗位上混个流程,甚至人都没认全,也能一飞冲天,窃居高位。所以,洗洗睡吧,该是搬砖的命,就不要奢求了。起得晚了,砖都被人家搬走了,你就悲催了。
朱瑾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可不是无中生有的。
这年头,盐铁都是官府管制的物件,换作任何一个人,手中若是有如此多的铁的时候,不会想着多打造一些兵器出来,然后多招些兵马,多占些地盘?
谁会管你 们是不是有趁手的农具?甚至谁会管你是不是用双手在种地呢?
这位三弟也真是的,放着那么趁手的陌刀不去制造,却把这么好的钢材拿来打造农具了,也就难怪朱瑾会这样说了。
在三弟的眼里,看来,真的是把老百姓吃饱肚子当作头等大事了啊。至于说打造兵器,招纳兵马,多占地盘的事情,这位三弟似乎还没想到那么多。
这可不行,三弟不想,不代表朱瑾不能想,朱瑾觉得,他必须要提醒一下三弟了。
“三弟,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个道理,你是读书人,你比我应该更懂。”朱瑾真诚地说,“三弟有一颗慈悲之心,这是万民之福。”
“但是,这天下的野心家们,则是一定会对三弟的慈悲之心恨之入骨的。更何况,无论是陌刀还是火药,都是多少人想要据为己有的。我看,高炉不先忙着搬,得要先给二弟准备几百把陌刀,你知不知道,要是搬过去了,有多少人会盯着你们。”
“大哥,你的意思我懂,我都懂。可是,这天下的百姓好不容易才有眼前这安稳的日子,我怕,我怕啊。就算某些人有千百个理由,可是百姓又是何辜?尽量吧,尽我们最大的努力,让这天下少死些人,我们就算是不负此生了。”
“好吧,三弟的话也有道理,随你吧。”朱瑾长叹一声,再次陷入了沉默。
此刻,连李克用都在沉思之中,场面一时有些沉闷起来。
“大哥、二哥,去那边看看吧,看看咱们的酒如何了?”彭剑锋很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感觉。
齐守俭有些幽怨的瞪了彭剑锋一眼。
心里一定在想:“好不容易酿出几百斤酒来呢,让妹夫这两位土匪一般的哥哥一来,怕是不保了。”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二位伙计对妹夫的作用,妹夫是个读书人,以后就靠这两位打天下了,所以,齐守俭这样的聪明人,绝对不敢得罪人家。
还得挤出笑脸道:“就是,二位将军难得来一次岛上,怎么能不品尝一下我们岛上独有的美酒呢。”
彭剑锋明白,齐大哥所酿的酒相比于同时代其它的酒,最大的差别就是,终于没有那股馊味了。
至于其酒味,对于喝过后世多种酱香、清香、绵香的老酒的彭剑锋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可这种蒸馏酒,虽然才二十几度,对当世的人们来说,俨然已经成为了绝世佳酿。
更何况,影响酒的品质的主要因素,除了好的酒曲之外,最重要的只怕是酿酒所用的水了。
就比如后世有名的某台酒,就是占着天地之精华,独享当地优良的水质,才能拥有如此有名的美酒。
可这高公岛上,也就一个不到十里的小岛,所用的水只能说,是天然的泉水,至于说是不是优良的矿泉水,无中考证,只能说没有污染而己。
不过,随着炼钢高炉的陆续开建,以及其它作坊的开建,这岛上的泉水还能保持多久的品质,还很难说。
“哦,我尝尝,”李克用终于收回思绪,接过齐守俭递过来的酒勺,品了一口后,露出欣慰的表情,“果然好酒,前天在彭城,可是气死老子了。三弟你手下那帮官吏们,可是一个个都是土匪,让我和大哥都未能尽兴。”
“对了,三弟不是说了,咱们来这里后,就可以尽兴了,齐兄,这一屋子的,都是酒,这么说来,你们今年可是收了不少的粮食啊。可惜扬州那里的百姓,也只是勉强填饱肚子罢了,怕是没有粮食来酿酒了。”
“我们这里,还多亏这两年围海造田,多了不少的地啊,”齐守俭感叹道,“可陆续还有人往这边拥来,以后的日子,还难说了。不过,只要这天下安定,想必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的。”
虽然这只是齐守俭的美好的愿望,但有个愿望总是好的,万一它实现了。虽然彭剑锋知道,未来的这几十年,怕是都没有安稳的日子过了。
大唐朝还有几十年的苟延残喘的日子,可是唐朝没了,还有五代十国,这纷乱的世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彭剑锋也是没有一点儿底的。
“不过,大哥二哥也不要担心了,好在东海今年有些余粮,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几千斤余粮吧。到时候两位哥哥回去的时候,都带上一些回去就是。还有,齐大哥,这酒给二位哥哥各装上两百斤吧,算我的,也算是慰劳一下二位哥哥手下的将士们了。”
齐守俭刚想说,他手头上现在管总才不到一千斤酒呢,这一甩手又给朱、李二人送走了,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赚钱呢。
这粮食可他们花费真金白银从百姓手中收上来的呢,现在还本钱都没有赚到呢。
可是看到朱、李二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得又打住了话头。
“好了,打扰齐兄弟了,齐兄先忙,我们先告退了,明天我们再来,学习一下齐兄弟,看看陌刀是如何打造的。”齐守俭以为这二人还要继续转悠,朱瑾却是抱抱手要离开了。
齐守俭却是脸上幽怨之色更其了。
虽然朱瑾没有说得更明白,可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看来他不等着陌刀出 炉,他是守着这里不走了。
齐守俭求助的望着彭剑锋。
“罢了,罢了,齐大哥辛苦一下,争取三天内打造100把陌刀出来吧,算公家的,除此之外,帮他们各准备一千套农具,也算公家的。反正现在和赵广田也还没有算清楚,就这样吧。”彭剑锋摆摆手。
虽然名义上说是要把炼铁坊交给东海县户吏司,可是,也只是名义上,人家还没有收取任何税收呢,马上就要移交给李克用了。
不过,留下来的作坊,也足够东海县未来的税收收入盆满钵满了。现在交接过程中,都只是彭剑锋一句话的事。
至于说现在酿酒所用的粮食,都是齐守俭拿各种铁器农具交换来的,铁矿更是拿真金白银买来的,现在凭白的就给了朱、李二人,难怪齐守俭会不舒服。
天朝天然缺乏金银铜等贵重金属,哪怕最繁华的北宋时期,也不得不用实物来作为交易的标的。
好在就算是以物来计算价值,北宋也没有听说物价飞涨的事情。倒是某朝,自从发现了印刷纸钞几乎是零成本后,老百姓们的财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现在减少了。
至于说老百姓手中的纸钞最终能值多少钱,大概就只凭他们的良心的了。可是那群人自从他们起家的开始,他们有过良心么?可能其中的小部分人有过,但是他们作为一个整体,大概是从来过良心的。
试问若是一群有良心的人的话,怎么会厚颜无耻的认为,他们以窃居的身份,居然能领导了整个天朝了?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权力?
接下来的三天,朱瑾和李克用果然哪里都没有去,甚至东海县城都没有进,就一心一意的守在农庄里。
彭剑锋偶尔听到,他们在反复的向庄丁们打听,如何种植土豆和玉米,有些什么注意事项。当李克用听到土豆能产到十石以上,玉米也能亩收七八石玉米粒的时候,那嘴巴张大得能放下一个鸡蛋。
但他们都没有向彭剑锋开口,只默默的看着老农们收获,他们听说,这已经是今年土豆的第二拔收获了,三分多的地,差不多收了四百斤,据说全部要留作种子,到明年的时候,他们就能种更多的地了。
这三天,他们甚至连岛上都没有去了,三天后,齐守俭已经替他们将一百把陌刀和1000件农具各自打包装好了。
兄弟三人默默的道了一块珍惜,就在东海城外的岔路上,各自分别。朱瑾走水路南下,李克用则驾着马车向西。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几千斤的稻谷。但彭剑锋可是说了,这稻谷是经过优选的,不是给他们作粮食,而是给他们来年作种子的。这是三弟的心意,他们收下了。
坐在船上,眼望南方,朱瑾却是久违的铺开了纸笔,他打算利用在船上的这段日子,亲笔给江南各诸侯们写一封信,分别送给杨行密、董昌和钱缪等人。
信中最关键的一句,也是他反复提到的一句便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可百姓又有何辜?诸位,我们相约罢兵可好,给这天下苍生多一份生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