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彭剑锋想歪了。
其实下雨之后,河流更湍急了,逆行便更加的艰难了。
其实别人都是靠纤夫拉着前行的,但他们去哪里找纤夫去。更何况,这段河道根本就没有拉纤的人。
还好,出发之前他们对船进行了改良,装了多达八十支船橹,两边一边四十支,将船的两侧站得满满的,然后八十个人一齐使力,也只堪堪让船只缓慢的逆流而上。
不过,这雨未敢未必全部是坏事。
本来按照彭剑锋设置的行程,他们的船最远便只能驶到府谷便差不多了。但这场不期而来的大雨,让水涨船也高了起来,竟让他们一直划到了河曲附近了。
其实前面的河道也还是能行船的,不过他们的船太大,便只好在河曲下船改走陆路了。从河曲笔直往东方走,也不过两三百里的路程,可也有彭城到淮南那么远。不过好在这里多是山地丘陵地带,不象江淮河道众多,应该不会走上很久。
快到河曲的时候,李克让就不再等彭剑锋他们了,他还得赶到前面去,找到些相熟的人弄些马匹才行。他们父子几人在这一带算是打出一点威风。想必有人卖他们的面子。不过,他是去借或是去抢,彭剑锋就不知道了。
上岸之后,把这满船七七八八的东西卸下船来,可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这船还要留着有用,彭剑锋还计划着回程的时候坐着这船回去。坐马虽然快上很多,但长时间坐在马背上,不只小青受不了,他的大腿只怕也不好受。
不只是那一堆铁器,还有这四个女人大肆采购的货物,当然,主要的还是一些布料和衣服。也不知道她们几个是怎么想的,买了足够用的就行,想要带回彭城,回去的时候再买也是一样的。
不过,喜欢购物大概是女人们的通病,彭剑锋现在反正不差钱,便由着她们买了。可是现在看着地上这一大堆货物,他们可是犯了愁。
他这里可就只有80个壮汉,可那50把陌刀就让他们足够吃力,还有许多的零碎的东西,彭剑锋甚至想着就在这里暂时安营所寨,等着李克让带人前来了。
彭剑锋甚至有些后悔了,他们若是在河曲县下船就好了,那个县城虽然不大,好歹有个店子可在投宿。就为了不想惊动太大,他们在这荒郊野外的,还带着几个女眷,这可如何是好。
好在,就当日头开始偏西的时候,李克让带着他的人,并百十来马匹,还有几头牛车赶了过来。可彭剑锋看到李克让等人身上似乎还有一些血迹,不由心中一惊。
“老子好心的跟他们借马车,他们不肯借,惹火了老子了,老子便把他们的抢来了。”李克让大大咧咧地说,“妹夫,这河边不太安稳,咱们在天黑前赶到前面三十里之外,那里刚好有个村子。”
彭剑锋只能默言无语,也不知道李克让这些家伙有没有造成杀戮。虽然他有些于心不忍,可在这个世道,这又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又想着,这附近早被朝廷用作了安置沙陀人的边荒远地,就算杀死了人,也应该是某个异族。想到这里,不觉又心安了一些。
在李克让等人的帮助下,麻利的将货物扔上了马车,至于陌刀,李克让的族人们却是轻松的能拿起。眼看着马车、牛车上都放不下了,便只好让他们拿着坐在马背上了。
“只是让你们先拿着,这五十把陌刀,可是给族里最勇敢的勇士使用的,你们先别动这个歪脑筋。有本事,到时候比武场上把它拿回家去,这些就是你们的了。”看到手下们拿着陌刀眉开眼笑的样子,李克让当头就是一瓢冷水。
李克用、宋飞雪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马自然不是事情。甚至马匹数量不是很多,飞雪还和小香挤坐一骑,李克宁则将徐敏拉上了马背。只有刘轻烟看着其它几女已经迈开了步子,不由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和我坐一骑吧,就看小青愿不愿意载你了。”彭剑锋扶着轻烟上了马背。这回小青居然没有回避。若是别人想骑小青的话,小青一定会用力的甩马尾巴的。
好在大家也不是急着赶路,而且这狭窄的山道,也不适合他们策马飞驰。二三十里地,慢悠悠的走,也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地头。
越往前走,彭剑锋就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地方,貌似他曾经来过。当年为了领略雁门风光,他曾经陪着这边的同学一起走过。
不过,这个时候的山显然更绿,土也也更显得肥沃。唯独有些不同的是,这里未免显得太过荒凉了,一路行去,居然很难看到人烟。
前行了约莫二十来里地,天边已经有些暗了,便见到了一个两头尖中间扁的山谷。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熟悉,彭剑锋忍不住呼道:“这不就是偏关么。”
“老爷,怎么了,”温驯的偎在彭剑锋的怀里的轻烟转过头来道,口中吐出来的气息,正轻吐在彭剑锋的脖颈处,怪难受的。
“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地方正好,我们今天晚上有地方歇宿了,”彭剑锋讪讪道。
这时候的偏关,当然还远没有修成关隘,甚至连个村镇都不算,只是一个住着百来户人家的山谷。
此地位于山西的西北边锤,还处于黄河南流入晋的交汇处,在它的北边,未来还将修建起长城。彭剑锋记忆中的偏关,可是和宁武关、雁门关合称中华三关。在明代的时候可是长城的外三关之首,甚至还称之为三晋之屏藩,晋北之锁钥。
不过,盛唐的时候,不需要长城,周边异族也得老实的臣服。可现在北方的蛮族不太老实的时候,人家则早以唐人的身份顺利的进入了关中,也就难怪没有人想把此地修建关隘了。
眼前见到的,料想也是一个游牧的部落,因为视线中看到的,鲜少开垦出来的田地,倒是看到了有稀疏的牛羊,如今正被牧人们赶着往村子里走。
看到他们这一行人过来,那些赶羊的人们立即露出了惊慌之色,甚至加紧的催赶着羊群快走。
“二哥,你在这里没有杀人吧。”彭剑锋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催马上前问道。
“揍了几个不听话的汉子,应该没有打死谁吧。”李克让想了想说。
“这就好,这样就好,”彭剑锋偷偷松了口气。若是搞出人命来了,他可是不安心晚上在这里安营睡觉的。
李克让可不管人家是不是畏他如虎,竟带着队伍直往人家村子里奔去。边走还边说:“晚上我们就不要自己扎营了,让他们腾出几间房子来就行。明天还要一早赶路呢。快的话,明天晚一点就能到家了。”
彭剑锋能够想象游子归家的急迫,点点头,表示同意了李克让的想法,大不了到时候给人家一点钱财即可。
李克让策马奔进了村子,几声咆哮之后,果然,等彭剑锋进入寨子的时候,已经有几间房子被腾了出来。因为彭剑锋能看到几个老弱,慌张的抱着自己的被子钻入别的房间。
他们的眼神,可能没有滔天的仇恨,可是除了畏惧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怨责。有着这样的一群近邻,彭剑锋越想越不对,这样子今天晚上怎么能够睡得着觉。
他不想再去找李克让了,便让大力去把村子里的老者找来问个明白。牛大力长得忠厚,想必不会吓着人家。
果然不多久,牛大力便叫来了一个颤微微的老者。在这个普通年纪不长的年代里,这位老者应该是这个村子里的高寿之人了。
老者虽然尽量的表现出自己的恭驯。可彭剑锋怎么能不看出他的紧张和哀愁。
“老丈今年高寿几何?”彭剑锋尽量以和缓的口气问道。
“五十有三了,”真的是浓厚的山西口音。就算他长得有些高颧深目,至少这口音可以让彭剑锋把他当作自己人了。入华夏者则华夏,人家都说汉语了,怎么就不能当作汉人了。当然,关键还是和自己要强大,这样他们才会以身为汉人而骄傲。
“日间的那个是我的同伙,那小子有些年轻冲动,若有得罪了老丈之处,还望原谅则人,”彭剑锋陪着笑脸,“日间的那些牲蓄,可都是从您这里拿走的。”
“借走,只是借走的,”老者忙不迭的解释道,可这根本掩饰不了他脸上的愤怒之色。这是有苦不敢言才有的征兆。
“老丈不要怕,就算是借走的,可也是你们村里许多人的重要财物。因此我想,索性我出钱帮这帮牲畜买下来,老丈以为如何?不知属于老丈这村落的牲蓄,一共有多少?”
“186匹马,五头牛,”老丈方才还只是说借,这回他急切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样吧,”彭剑锋领着老丈来到室外的一架牛车跟前,掀开牛车上的篷布道,“这是一整车的麻布,便跟老丈换了这些牲畜如何。”
彭剑锋自己都觉得有些欺心,这车麻布能值得了多少钱。相比之下,这一百多匹马才是真正的宝贝。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倒是这一整车的布匹,现在带着还是个累赘。
“这怎么使得?”老者立即两眼放光。
彭剑锋生怕这老者立即变卦,沉声对牛大力道:“大力,快帮老丈把这一车的布匹送到村子里去分去。哈哈,这一群马匹,可是上好的战马啊,都是我们的了。”
“好嘞,”牛大力自然知道马匹对他们的重要,吆喝一声,立即赶动了牛车。老者则赶快跟了上去。这时候,似乎一点都不见方才的老态。
“妹夫,这怎么使得,借他们的马匹,这是看得起他们,他们也不敢怎么样。”闻讯赶来的李克让,有些不满地说。
“二哥,都说远亲不如近邻,神武城到这里也只有一百多里地了,我们以后还要依托这条水道同别的地方进行联系。甚至还可以说,这里是你们以 入中原的锁扣,给他们这点布匹算得了什么,以后说不定他们还能成为你们有力的帮手。我听说,你们的族中的青壮大多跟着大哥在外征战,可他们这里的青壮可是不少。若是结下了仇怨来,只怕对你们也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