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仅少时勤奋好学,在荆门东山书院攻读时,与其兄孙何闻名一时,真宗咸平元年中进士,点为甲科状元。兄弟先后中状元,震动荆门地区。
这么一个才学渊博的人,会跟十年前的灭村惨案有关?
偏偏林天已经找上门了。
孙仅虽然年纪不小,但他红光满面,膘肥体态,手脚灵便,看着仍旧富有活力。
他看着突然登门拜访的三个人,心下茫然,面色如常,捋了捋山胡须,和声道:“你就是汴梁城内颇具盛名的林探手了。”
林天作了一揖,礼道:“承蒙夸奖,这只是些虚名而已,既为官者,为民谋利,本该如此。”
孙仅微微颔首,认同道:“不错,言之有理,大宋数以万计的官,只怕也没多少能有林探手的胸怀民者。”
林天定了定神,端正道:“孙大夫,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愿望证实。”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柳星姊弟,示意准备接下来的话语。
孙仅同样看了一眼他俩,回过神来,看向林天,道:“林探手尽管直说吧,为国为民的事本官绝无虚假。”
柳星月正神道:“他也不清楚这件事,由我说吧。”
孙仅看着她不说话。
柳星月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十年前,贝州附近西南几十里外那座小村子,你当时有去过?”
孙仅的脸色忽然间变幻不定,隔了一会,问道:“你这姑娘,平白无端干嘛问这个?十年前的事情本官哪还能记得?”
柳星月怫然道:“你应该记得的。”
孙仅皱了皱眉,思索道:“为何?”
柳星月坚定道:“你当时也在场,为首几个头戴斗笠的人当中就有你在!”
孙仅再次惊住,嘎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柳星月冷笑道:“当日你们没有杀绝,自然会有活口留下,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孙仅摇了摇头,道:“本官虽然知道你是当日存活下来的人,却并不知你的名字。”
柳星月冷冷道:“告诉你又何妨,我就是村西头那户柳姓人家的孩子!”
孙仅长长叹了口气,道:“本府的确没有印象。”
柳星月大叫道:“你当然不会有印象,你杀的人岂非已是不少?”
孙仅仰天长叹,道:“这也不错。”
柳星月冷笑道:“若我当时没有藏好,岂非早就已经被你杀害?”
孙仅苦涩一笑,道:“这点你说错了。”
柳星月气的冷哼一声,讥笑道:“我说错了?我哪说的错了?”
孙仅眼露光芒,思索道:“当时的你藏在地窖,露出一条缝隙,非但本官没瞎,其余的人也没有瞎,无论是谁,都不会看不到缝隙里头有双亮晶晶地眼睛。”
柳星月冷笑道:“装神弄鬼,分明就是当时没有发现,现在装装样子罢了。”
孙仅没有理她,而是看向一旁的柳星辰,道:“本官若没记错,当年的你躲在先是躲在草堆,后来又跟这位一齐躲在地窖。”
柳星辰的目光动容,问道:“既然知道,你当时怎么不杀我?”
孙仅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悠悠长叹,道:“只怪大伙得息不当,杀错了人,害的十几户人惨死,试问谁还能够再对孩提下手?”
他接着道:“因为这件事情,本官其实也很后悔,虽然此事并非本意,奈何木已成舟,徒伤亦是无用。”
柳星月冷冷道:“你既知道杀错了人,干嘛不去以死谢罪?自刎归天岂非好过浑浑噩噩活在世上?”
孙仅道:“本官当时乃一介饱读诗书的人,虽说鬼使神差之下参与杀人之事,到底也没有人死在我的手上,这跟后来当官杀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柳星月冷冷道:“我不管你当官之后干人也好,放火也罢,总之你必须要为你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孙仅黯然道:“这是自然。”
柳星月神情森然,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准备死了吗?”
林天抢先答道:“这样看来,孙大夫也不是非死不可。”
柳星月冷冷道:“他该死的!”
林天道:“这就该死?”
柳星月冷笑道:“滚开!”
话音落下,她已一掌打向孙仅,这一掌的速度奇快,就好像是许多掌力同时倾泄,又像是许多的残影掠过。
林天自然不会让她随意地伤害人,挥动衣袖,将掌力给悉数化去,接着一掌推出,掌力就如同是无形的力推动对方离开。
柳星月竟无法抵抗般的朝后直退,深吸一口气,惊异道:“这是傲孤雪的‘玉面折柳’,真想不到你竟然也会用。”
林天笑道:“他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有什么不能用?”话语甫歇,忽觉有道极迅猛地寒气朝着自己即来!
柳星辰的速度不比他的剑慢,比起当世的众侠也不遑多让,何况他的剑意即将达到出尘入圣,于天地间算得极其高深,往往剑锋未到,剑气已经上来。
林天见他来的迅捷无伦,刀光遽然一闪,只在电光火石,鸳鸯刀已连续斩出数道白刃抵御。
柳星辰的奇剑灵活至极,似如灵蛇,势若游龙,每道剑气纵横捭阖,招招都能致人死地,偏偏没有一招造成伤害。
林天的防守固然是非同一般,这个世上能打破的人物或许少的几乎绝迹,这点他自己很自信,但他偏偏忽略了一个点。
柳星月岂非会无动于衷?
只在一瞬间,柳星月的身影就如飘飘欲仙直向孙仅而去,眼瞅爪力将至,林天分身乏术,忽的有道身影闯了进来,剑锋一转,直将她给逼退。
来人一袭锦衣,正是丁风。
柳星月咬牙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丁风笑道:“听我一言,耗子尾汁。”
柳星月冷笑道:“你不过是我弟的手下败将,哪轮的到你说话!”话语未落,人已欺身而上,“嗖嗖”几下,数枚细针射出。
丁风的眼眸里露出精光,忽然,持剑一挥,一剑将细针给悉数斩掉,笑道:“你的针好像只能去绣花。”
柳星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是吗?”
丁风笑了笑,道:“是……”
尾音未落,他的身子忽然倒下,后脑勺处赫然有着一阵细针深深嵌入。
眼见人已死掉,柳星月讥讽道:“死了活该!”说着,走向正抱着丁风尸体的孙仅,“你该认清现实,他都已经死了。”
孙仅死死地瞪着她,怒道:“你要杀本官,他是无辜的!”
柳星月冷冷道:“这件事情上头,没有无辜的人!”
孙仅忽又长长叹了口气,无力道:“动手吧。”
柳星月的双手齐出,一齐朝他打去。
劲风忽动,人影闪过。
林天的鸳鸯刀犹如巽风雷动,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匹练般的刀光一闪,又一闪,几乎只是在弹指一挥间。
柳星月的身上没有手上,丝毫伤势也没有受,正当她以为林天是开玩笑时,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突然“滋滋”作响,霎时,豁开七八道的口子,露出雪白而娇嫩地肌肤。
柳星辰岂非已经抵挡失败?否则林天怎有余裕出手?
柳星月几乎在同一时间瞪向柳星辰,责备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柳星辰的脸色通红,红的让人觉得恐怖,就好像是地狱恶魔般的猩红,身子微弓,喘息粗气。
每当对决林天,他的剑法纵然无情,人却永远都会有情,有情的人往往就会不知觉间多情,剑无情,人多情,这就像是魔咒般的回响在脑海中,令他思之欲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若都不明白,别人更加不能明白!
这一时间,所有的人好像都在注意这里,柳星月不再动手杀孙仅,孙仅也不再闭上眼,相反,他的眼中露出同情,难言地同情!
林天知道这时应该需要有人开导,否则这会是一种相当难受的感觉,于是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柳星辰的肩膀,柔声道:“我想你需要好好地休息,最好能舒服地睡上一觉。”
柳星辰的眼光好似泛起亮光,浑身颤抖,迷迷糊糊之际,只觉得自己的身上被人横抱,腾云驾雾般的飞掠出去。
柳星月将这幕看在眼里,咬了咬牙,转而狠狠地瞪了眼孙仅,“我早晚会杀你!”这句话说完时,她的人已飞掠上了屋顶。
孙仅仅仅看着他们离开,没有传唤下人,也没有任何事,只是望着无边天际怔征出神。
午后的阳光已渐渐变凉,照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是加了一层无形的薄衣服,身子微动,金黄色的光芒四射。
林天就一直坐在屋外边,双手托着下巴愣神,一对锐利如老鹰的眼中从未停过精明的光,阳光的照射下,光也变得金黄。
隔了半晌,忽然有人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老是要管闲事,这简直就让人烦闷透顶。”
林天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星月,她正坐在离自己咫尺的距离,金光照在她的脸上,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更加增添她的美感。
思考许久,林天这才回道:“该死的人很多,记仇的人很多,为了报仇而杀人的人也不少,这难道不让人烦闷?”
柳星月叹息道:“灭门之祸,屠村惨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感化的了?”
林天摸了摸鼻子,道:“这个孙大夫并不算该死,至于剩下的那两个,一个目前剃度出家,一个正要告老还乡,你若真想报仇,就请抓紧时间,不然人就走了。”
柳星月的眸光一闪,站起身子,舒展笑颜,柔声道:“我也只杀该死的人!”
她的人走时,林天的脸上也已有了笑容,会心的笑使得不大暖的阳光变得温暖。
就在这时,屋子对面那棵瘦弱地树剧烈摇曳,就好像被一阵劲风猛吹。
林天的眼睛里燃起火焰,就在这一时间,他好像已想清楚了一切!
再见他时,人已重新到了丁府。
丁府的一切跟之前没有区别,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就连门口四个守卫也都因为上午才见过林天的缘故,这次拦都不拦直接放了进去。
枯枝败叶,景象萧条。
这个院子很大,大的让人要看几遍才能理的清楚,幸好林天不是来逛院子。
何况他的记忆一向都是很好,对于这里已经算得轻车熟路,很快就赶到了屋殿。
这回没有再行拜见流程,双足轻跃,身子如欧燕飞掠般无声无息地从侧方进入殿内。
屋门紧闭,窗户关严,从外边看几乎没有光线能够进入屋内,林天只是看了一眼,基本就能断定出了事情,手指轻轻一点窗纸,透过缝隙眯向里面。
屋内很暗,暗的黑不溜秋,竟然没有点灯,也没有个人影,总之林天看了几眼,竟然一点线索也没找到。
这在这时,他的汗毛立起,神经忽然一激,兔起鹘落般的朝后来了两个空翻,刚一落地,立马就朝殿外而去。
这时的丁府却好像变了情况,非但不再安静,甚至比以往都更加热闹,一队队的家丁手持长枪或持盾牌,竟然将林天给团团包围。
出乎意料的是丁风竟然再次活了过来,正手持羽扇,一脸得意地神色,迈着悠闲地步子走上来。
林天不是意料他的死而复生,相反,意料的是这个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丁风就好像是知道林天心里所想,于是一脸笑吟吟地抢先出口:“你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又在想我为什么还敢出现在你的眼前。”
林天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道:“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丁风轻摇羽扇,笑道:“我这点小本领,当然是没法瞒住林探手,只是我对你的勇气着实佩服的紧。”
林天笑了笑,道:“是吗,可我对你的勇气才更加佩服。”
丁风惊异地笑了笑,问道:“这我倒想细听分说。”
林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也许你的作为能够算是不错,毕竟这局着实不小,但你终究是百密一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