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得靠你亮明身份,否则有些事情并不好办。”
“能有什么事情?”
李木子不理解。
“因为这间院子还有别人。”
少年的目光一瞥,看向一处墙角,“那里便有一人。”
李木子问:“你怎知道?”
少年道:“因为有股杀气。”
李木子看了看那里,叫道:“出来!”
墙角处果然就出现一个人的踪影。
月光下,黑影难以看清,只见得是一个不高不低,身形削瘦的人而又有几分佝偻的人。
这是一个声音粗哑且苍老的人。
只听他道:“谁人擅闯此地?”
李木子道:“我是李府的大小姐。”
老人道:“我知道你是。”
他接着道:“但他不是李府的人。”
少年问:“所以我不能进?”
老人摇了摇头:“不行。”
少年道:“你要杀我?”
老人道:“不会。”
少年道:“那你就不应该多说。”
老人道:“可我要你离开。”
少年冷冷道:“不行。”
老人睁大眼睛,在黑夜里犹如死鬼,沉声问“为什么?”
少年道:“因为我一定要来这里,我要找一个人。”
老人道:“谁?”
少年道:“你应该知道的。”
老人问:“我知道?”
少年道:“就在今天。”
老人若有所思:“不错,就在今天。”
少年道:“她藏在哪?”
老人道:“就在此处。”
少年问:“此处?”
老人将手一摊,“你可以找。”
少年沉默,半晌方道:“我已知道。”
老人笑了笑,诧异道:“你很机智。”
少年冷道:“可你似乎不要聪明?”
老人问:“为什么?”
少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也许我会杀你。”
老人不说话了,便看向李木子,问:“他到底是谁?”
李木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老人又讲目光看向少年,看向对方腰间的剑,问:“你的剑很奇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少年沉声问:“你见过?”
老人若有所思:“这很像是昔年那位剑侠的魔王剑。”
少年道:“你已确定?”
老人道:“我已的确,越看越像。”
少年问:“你见过上一任拿剑的人?”
老人陷入以往回忆,“见过,那是在十多年前。”
他看着少年接着道:“他是你的师父?”
少年应道:“是!”
老人又问:“他如今怎么样?”
少年没有说话。
老人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再问:“他已死了?”
少年道:“他已死了。”
老人再问:“什么时候?”
少年道:“十年前。”
老人沉默半晌,道:“人在树底下的坑里,你带着他走吧。”
少年没说一句,只是走了过去。
树很大,枝繁叶茂。
树下有一个坑刚被填上。
少年看了一眼,用剑刨了起来。
剑很锐利,却不适合刨土。
但现在无疑就是在刨土。
泥土也已渐渐拨开。
坑内果然有一个人。
晓兔爰竟真的在土坑里。
她似乎正陷入昏迷,不过嘴角还是带着一抹笑容。
“她只是昏睡了,并无性命之忧。”
老人似乎看出少年对其放在心上,便道:“快带她离开吧。”
少年问:“那你怎办?”
老人笑了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少年环顾一圈周围,道:“他们却不会放过的。”
老人道:“我也清楚一点,所以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少年道:“他们已经出现。”
李木子一直在听着二人对话,这时忍不住问:“这是为什么?”
少年道:“这是令尊的意思。”
李木子不相信,“怎么可能,家父平白无端关押……”
她似乎已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却已说不出了。
少年道:“因为他想让我帮他。”
老人叹了口气,道:“他们的人来了,你已经跑不了。”
月黑风高,星空暗淡。
风吹拂着几人,少年的耳畔只能够听到风声。
他的眼睛却是精亮。
院中忽然出现几个人影。
“你倒很有胆子,居然敢来找人。”
少年看着几人,反问:“我为什么不敢?”
几人冷笑。
“那你就只有死!”
少年冷笑道:“有人会死,死的却不是我。”
几人没再多说,纷纷亮出自己武器。
“你应该有听过李府四护六君二使,合为李府十二强者。”
少年冷道:“四大护法已经死了,在我手底竟撑不过一招。”
“那是四护无用,咱们六君岂非他们能比?”
几人的冷笑声还未停下,人已飞身而上。
霎时,漫天寒光。
各式各样的兵器都层出不穷。
“小心!”
老人喊出这句话的同时纵身一跃,双手一抓一收,施展裂骨爪替少年牵制住了两人。
“好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二人没有想到老人竟然临阵倒戈,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他是故人之徒,我不能让你们动他。”
别看老人一把年纪,鹰爪功的本领高的让人觉乎不可思议。
“鹰老,本你真要背叛李府不成?”
六君此时已经无暇再顾少年,因为老人的鹰爪功好像更有威力。
那老人冷笑道:“老夫从未想过背叛李府,难道老爷是让你们杀他?”
“老爷的确没有让咱们杀掉他,但他一剑斩了四护,简直侮辱了李府的脸面!”
六君此时不再与之缠斗,只是冷冷地问:“难道四护的死,你也能够袖手旁观?”
老人冷笑道:“死了便也死了,你还要待怎讲?”
六君又看了看少年,虽然心里不甘,还是回道:“既然这样,便也不多说什么,我等就先去回禀老爷!”
随着六人离开,李木子这才一脸如释重负的拍了拍少年肩膀,道:“你的时运真好。”
老人忽道:“若不是我出手,只怕他们六人也已经步了四护的后尘。”
“那你为什么要出手呢?”
李木子蹙着眉头不理解。
老人却是反问:“难道我不是在为李府保存有生力量?”
他接着道:“莫要忘了,还有三天便要开战,据悉敌方可是自称‘百鬼夜行’,谁人也不知势力有多么庞大。”
李木子补充道:“百鬼夜行,孤魂紧随,他们都将要跟李府为难!”
老人道:“我曾看过一副画像。”
李木子问:“这有什么稀奇?”
老人闭上眼睛,缓缓说道:“那是一副黑夜中的场景,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孤魂野鬼齐聚,有个剑侠站在当中,头戴斗笠,手持剑柄,在那一闪一暗之中大杀四方!”
李木子忽然道:“我也见过这么一幅画像,是在一间深林中的木屋。”
老人道:“画旁还有一行小子。”
李木子抢先道:“君不闻,剑斩孤魂摧百鬼,一昼寒芒一夜雨。”
老人点头称是,便接着道:“这里其实还有后半句话,不过限于年时,已经消失不见。”
李木子道:“这难道跟孤魂野鬼有关?”
老人没有回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少年,问:“你可知道?”
少年目光如炬,冷冷回道:“知道,因为我也用剑。”
老人满意点头:“不错,你也是个剑侠,所以这件事情跟你也脱不开关系。”
少年道:“我也要管?”
老人道:“你本来就要管。”
少年道:“的确。”
李木子问:“那你到底帮谁?”
少年道:“我不帮任何人。”
李木子又问:“若是这样,谁会买你的账,你岂非会两边都不讨好?”
少年目光冷冽,审视着李木子,道:“我从来都不讨好任何人!”
李木子无话了。
老人看了一眼少年肩上昏迷的晓兔爰,道:“但你现在应该先去做一件事。”
少年也明白,于是就走了。
李木子临走时看了一眼老人,问:“你今后该何去何从?”
老人道:“还是呆在这里。”
李木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我爹还能让你呆在这里?”
老人苦笑:“莫非我还能有别的去处?”
李木子道:“你可以出去的,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度晚年。”
老人道:“其实你应该朵想想自己,老爷对你并不放在心上。”
李木子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我当然是知道,但我别无办法。”
老人道:“虽然这话难听,但你迟早会死掉的。”
李木子反问:“有谁不会死掉?”
老人道:“至少我不会被自己父亲逼死。”
李木子整住了。
这才是刻苦铭心的痛苦。
这段痛苦的记忆已经在她的脑海漂浮十多年了。
从七岁起,她就开始变得不大正常。
这当然是她的父亲看不起她所产生的缘故。
虽然后边再添了李木头,共有两儿一女,才对李木子的冷眼渐渐少去。
但李木子的心里对于此事无疑很是抵触,既恨又怒,怒而生悲。
随着年龄渐长,心里便更倾向于男的,至于做的那些折磨下人以及奴婢的事,则是她在以此宣泄心头不满!
老人似乎看出她已陷入心事,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我到底该不该走掉?”
李木子在扪心自问。
她从小的环境无疑是畸形的。
月渐渐的隐于云端。
夜也渐残。
夜里的人究竟有何作为?
屋内寂静,灯光暗淡。
窗户是开着的。
寒风如刀,浸透于吹弹可破的屋子。
这无疑是一间破屋。
屋内有人,也有木几,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床。
**有人,榻边有人。
灯光映照二人的脸。
一个睡觉,一个安神。
少年无疑还没有睡。
越是有事情的时候,他就越睡不着。
情况一直持续到黎明渐近,鸡鸣打响,他都还没睡着。
窗纱渐明。
少年似乎心有所感,缓缓起身推门走到屋外。
屋前有一个人站着。
黑衣人竟也已找到这里。
“你不问我过来干嘛?”
少年没有问话,眼睛就静静的凝视对方,隔了半晌,方道:“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你是谁。”
黑衣人问:“你觉得我是谁?”
少年道:“葛萧艾。”
他接着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布得局。”
黑衣人笑了笑,又问:“何以见得?”
少年道:“或许你也可以不是葛萧艾。”
黑衣人摇了摇头:“你说的话让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少年道:“因为葛萧艾其实是可以有人假装的。”
黑衣人道:“你是说这个世上本没有葛萧艾这个人?”
少年道:“本也如此。”
黑衣人点头道:“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少年道:“所以你可以不认同。”
黑衣人道:“你也可以不问。”
少年道:“可我已经问了。”
黑衣人问:“那你现在想要干嘛?”
少年道:“我能杀你。”
黑衣人道:“你的确能杀我。”
少年道:“所以我不杀你。”
黑衣人道:“那你现在想要干嘛?”
少年道:“不干嘛。”
黑衣人问:“所以我可以走?”
少年道:“可以。”
黑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所以我突然不想走。”
少年道:“但你非走不可。”
黑衣人道:“你赶我走?”
少年道:“你若不走,我杀了你!”
黑衣人便走了,临行之前,她最后问了句:“二天后的大战,你已一定要参加了?”
少年不否认。
黑衣人问:“你要帮谁?”
少年道:“谁都不帮。”
黑衣人道:“好!”
少年问:“你会帮谁?”
黑衣人道:“我会参加,但我跟你一样。”
少年没有再问。
黑衣人于是就走了。
天已晨曦。
晓兔爰自己都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但她这时总算已经醒来。
“这是在哪里?”
“一间没有人居住的屋子。”
晓兔爰看了看这个屋子,又看了看少年,问:“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少年道:“你不记得?”
晓兔爰回忆道:“我好像被人给打晕,过后就不知道。”
少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
晓兔爰凝视着少年,“你有心事?”
少年道:“你已知道。”
晓兔爰瘪嘴道:“你的脸已写了出来。”
少年喃喃自语:“还有两天。”
晓兔爰问:“你要参加?”
少年不否决。
晓兔爰没再问,只是笑了笑,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参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