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何况是这种说起话直截了当的人,他都懒得跟你废话半句,
林天当然也不是讲废话的人,看着这张灰头土脸,视线缓缓移动,忽然露出微笑,点头点头,道:“你喝不喝酒?”
年轻人多半要喝酒,就是不会喝酒也会装出一副能够喝的样子,所以他们三个人就一起进了屋内。
屋子很大,人也很多,许多的人坐落在位置上,有的喝酒吃肉,有的侃言而笑,大多都是一些粗里粗气,形象分明地糙汉子。
屋内几乎每个地方都有灯光,灯光虽明,却不大亮,褐色的光泽照在人的身上未免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的古怪。
酒当然是香酒,没有人会抵抗,刚刚才喝上的三人也已分位而坐。
酒香浓郁,肉气四溢。
林天将樽杯给放下,看着几旁喝酒的年轻人,笑道:“还没说出你的名字。”
年轻人道:“管不着。”
傲孤雪叹息道:“这还管不着吗?”
年轻人瞥了他一眼,道:“我就叫管不着。”
他当然就是管不着,管不着岂非不能是个人?
管不着依旧喝着酒,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打量二人神色,咕噜咕噜地吞咽着。
林天称道:“好名字。”
傲孤雪笑了笑,问道:“这也能是好名字吗?”
这个名字好像很特别的意思,特别到傲孤雪使了一个眼色。
林天当然看出这个眼色意思,所以他斟满酒移到管不着的身前,笑道:“今日相识,实是荣幸。”
管不着几乎看也不看的举起酒杯,然后咕噜噜地一饮而尽,就跟鲸吞吸水一般迅猛。
他将酒给喝完,身子好似忽然一颤,斜眼着冷笑道:“说吧,请我喝酒是为何事?”
傲孤雪故作惊奇地搔了搔头,呼道:“了不得,你既然知道我俩有事问你。”
管不着的眉头一皱,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我甚至没想过现在会有机会喝酒,并且已经喝了不少。”
傲孤雪颔首道:“现在知道的不算晚。”
管不着的胸膛似乎松了口气,冷冷道:“问。”
他的话很简短,简短的话往往语气更加有力。
傲孤雪道:“你认不认得一个人?”
管不着没回答,这也没法回答。
傲孤雪正要说,林天打断他道:“你的话已太多,酒却喝的太少!”
傲孤雪只好讪讪地低头吃肉,抬头饮酒,他跟管不着一样听着林天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这栋楼混了不短时间?”
林天问完,眼睛几乎是眨也不眨地盯在管不着的身上,注意他的每个表情,洞悉他的细微动作。
管不着的眼睛依旧明亮,明亮的眼眸里露出沉思之色,想了又想,思之又思。
傲孤雪的脸色几乎与他一样,就好像是已将自己带入其中,不断地沉吟且思索。
林天此刻更加不能松神,几乎就连呼吸也已渐屏,对于眼前的人想要望眼欲穿。
隔了半晌,管不着总算点了点头,冷淡道:“不错,我待的有些时候了。”
林天道:“你在这有没有见过那种白天光睡大觉,晚上神出鬼没的人?”
管不着冷笑道:“这种人很少吗?”说着,指向周围喝酒作欢,猜拳行令的人,“这的人基本上都是,不信你白天就看看。”
他将酒杯举起,杯中的酒如一道细长地流水轻轻进入肚子。
这一举动,引得邻几数人喝了声彩,同时起身围了过来,手上皆是拿着兵器。
只听其中一个虬髯大汉冷冷地笑了笑,讥道:“这种人非但白天有,现在就能看得到,因为他就在你们的面前!”
林天瞥了这群汉子一眼,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淡淡一笑,道:“好啊,我正要找你们这种人呢。”说完,忽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那大汉讥笑道:“叹气也没用了。”
林天蓦地舒展笑颜,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为你们叹息?”
这群汉子尽皆哗然,眼光中露出惊骇地神色,然后就像是看待傻子似的捧腹大笑。
那大汉一边笑,一边问道:“你倒说说,有什么好为我们叹息的?”
林天惋惜似地摇了摇头,缓缓道:“因为……你们必须死了!”
这群汉子突然怔的说不出话,非但说不出话,内心蓦地里生出了强烈地惶惧感,这股感觉还未持续多久,他们就感觉不到了。
死人是不会有感觉。
眨眼之间,数人倒下,每个人的表情都还为改,脖颈上的刀痕触目惊心,鲜血直流,竟然汇聚成了一道血红的池,血红染在地上更加显得凄惨瘆人。
突然,场上变得躁动不安,立时加剧混乱不堪,几乎人人自危,惊恐万状地往外边逃窜,门已被人挤的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竟然有人纹丝未动,依旧旁若无人般的低头吃喝,这样的人同样不止一个。
傲孤雪无疑是这样的人,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上一眼,几乎一直都在吃喝,嘴里时不时地评判两句味道。
“这道鱼冻不错,很符我的口感。”
“这道牛肉也很不错,就是不鲜,估计放了有些时候。”
“诶,管不着,你吃东西怎么这么斯文?”
管不着压根就不鸟废话的傲孤雪,自顾自的细嚼慢咽,吃相隐隐生的一股优雅气质。
林天看了一眼管不着的吃相,转而看向不远处地镇定自若,恍若无闻的人。
这是一个黄衣汉子,他的年龄约莫四十,坐着时的背上已经有些佝偻,面庞上的皱纹一条深过一条,显然有过饱经风霜雨雪。
他的几上摆着一盘青菜豆腐,一只手上端着饭碗,一只手上拿着筷子,他的动作很慢,吃起来就更慢。
他慢慢地吃着,眼光始终没有转移别处,就好像对周围一切都不在意。
林天看了片刻,不紧不慢地走上去,他的脚步竟已不想之前那般轻盈,步履却是依旧沉稳,沉稳地走到黄衣人身旁。
他先是定了定神,作揖道:“阁下定力似乎有些过稳。”
黄衣人似乎没听见,依旧低头吃饭咽菜。
傲孤雪这时竟停下吃饭,一脸戏谑地打量着眼前所发生的场景。
管不着究竟很迷惘,呆愣愣地看向一旁的傲孤雪,发现对方风轻云淡,浑无半分放在心上。
林天嘴角微微上扬,淡笑道:“我倒不知‘无归’的本领究竟有多么厉害。”
黄衣人的脸色只在一刹那间微微变幻,接着缓缓站了起来,双眼如炬般的盯着林天,沉声道:“我该看出你的,林探手!”
林天笑道:“这还要谢谢我的朋友带我来这里,不然我可找不到你。”
傲孤雪干笑道:“与我无关,这是你自己的本事,何况我还认不得他。”
林天笑道:“可你却是知道他会在这,不然你也不会选在这里。”
傲孤雪叹息道:“你的脑子好像跟其他人不同,我真不能明白人和人的头脑结构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管不着冷冷道:“那是你蠢,你若跟他一样机智高明,你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
傲孤雪点头道:“不错,我不会发现自己的问题,通常只能找出别人问题所在!”
管不着冷笑道:“你能找的出别人的问题?”
傲孤雪道:“至少我已找出你的问题!”
管不着诧异道:“我有什么问题?”
傲孤雪笑了笑,道:“有没人告诉过你,你的伪装跟你的演技一样差!”
管不着冷冷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傲孤雪定睛道:“首先,你的灰头土脸完全就是用灰土装出来,你就是要伪装,也请看明白了真正地贫穷者再来好吗?哪有人是外脏内净?”
他接着道:“你的行为举止之所以不装,是因为装了反而假,何况让人改变一直特有的习惯并不是容易的事,再者,你的身上一闻就知道有某种精制香味,虽然很淡,淡的让人很难发觉,只是谁让我这‘玉面飞龙’鼻子灵呢!”
管不着大叫道:“你在放屁,真是岂有此理!我不过是最近才换了身干净内服,加了一点香味,不想弄脏罢了!”
傲孤雪长长地叹息一声,接着遽然闪身上前,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人已欺身而上。
管不着纵使有防御,几乎也没办法应对,因为对方快的简直不像个人,就跟鬼魅无区别了!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的破衣服好像少了一点东西,翻找几遍,依旧无踪。
傲孤雪得意地晃了一晃手里的小东西,笑道:“你的牌子在我这呢,不服就来拿啊。”
管不着暴走般冲了上来,他的速度很快,傲孤雪却比他更快,快得让他只能看见残影掠过,同时脸上忽然变得火辣辣地疼痛。
人都已经返回,管不着还站在原地,他实在想不到对方出手速度竟然迅捷无伦,自己相当于是不明不白受了一个巴掌。
“不!这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身份,管不着简直是忍无可忍,怒火中烧,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看,就好像要吃人似的。
傲孤雪就跟个没事人一样地勾了勾鼻屎,淡淡一笑,道:“你这表情是要吃我?”
管不着已经变得不敢动,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同伙,也就是另一边的黄衣人。
黄衣人能胜过林天?
这点谁都还不知道,因为这两个人连打都还没打,他俩仅仅只是在对峙着,双方就好雕像般的谁也不先动手。
林天竟然还瞥了眼一旁,笑道:“大智若愚的人当然比我聪明。”
傲孤雪依旧伸着小拇指勾着鼻屎,呵呵地笑了笑,道:“我也希望这个教训会有效果。”
这当然有效果,只是管不着的脸色似乎就跟他的实力成了截然相反。
林天将目光重回到前方,冷笑道:“你倒没有偷袭。”
黄衣人沉声道:“若有谁认为刚才我能偷袭成功林探手,那这个人简直就是蠢得无边无际!”
管不着的脸色羞愤交加,只是不好发作,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林天忽然问道:“刚才你的那群狗腿子死了不心痛?”
黄衣人淡淡道:“你都说他们是群狗腿子,死不死的似乎没有关系。”
林天道:“你为什么不动?”
黄衣人道:“你又为何不动?”
林天道:“我不想动。”
黄衣人道:“我也不想动。”
林天道:“真的不动?”
黄衣人道:“不动就是不动,除非要你先动。”
林天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想先动的,不然你连动的机会也没法有!”
黄衣人大笑着,冷冷道:“你是不是一直这样太过高看自己,从而看低别人?”
傲孤雪忽然笑了笑,慢悠悠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非要先手不可。”
黄衣人额头上的汗珠已滑落,凝神道:“为何?”
傲孤雪松了松手,活络了筋骨,冷冷道:“不然你绝对没机会后手!”
管不着大喝道:“你敢!”
傲孤雪忍笑道:“你是废物,没你说话的份,滚回家去再练十年八年,兴许能有几分作为,至于你的牌子,我就先替你保管了。”
管不着怒容道:“你不还我牌子,我就跟你拼命!”
他竟然真的想拼命,纵身一跃,双掌齐放,掌力如长虹贯日般击出。
傲孤雪的右手兔起鹘落般的拐了个弯,掌势倏地高低起伏,竟然将掌力给原封不动反拨回去。
管不着想要躲,奈何发时快,归时更快,这下子真成管不着了,只听喀喇一声,他竟然被自己掌力打死。
黄衣人几乎差点叫出声,硬是忍了运作内息稳定下来,但他也因此暴露出破绽!
黑影一闪,一闪即逝,好像有人忽地掠过,竟如电光火石,快得快乎寻常。
黄衣人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乎快把眼珠凸
出,只因对方抓破绽的本领高强,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道人影掠近,他好像只能等死了。
死亡对他而言并不可怕,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无限接近死亡,无限地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