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已更亮，天已更黑，苍穹上的莹光好似在彰显着星罗密布，彰显着这夜景下的风云。

　　李不白的脸色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慌乱，却又慌的并不彻底，因为有大缺陷存在，他仍旧是底气十足。

　　他冷笑着讥讽道：“你就算是玉佩痕迹吻合有能怎样？李唐后人成千上万，大多都有玉佩傍身，难道都能这么胡乱治罪，说成凶手？”

　　像这种拒不承认，顽强抗拒的人，林天当探手这几年不说天天都会遇见，那也已经熟视无睹，司空见惯，对于他的言语狡辩，早已想好应对策略。

　　林天将一块精美地印章拿了出来，借着月光照耀其身，冷道：“你看这是什么？”

　　李不白眯着眼睛尽量凑过去看清，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立马变得绝望，身子无力似的摇摇欲坠。

　　柳星辰冷冷地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猜测这是何物，半晌过去，看了眼林天，道：“这是什么？”

　　林天心里好似松了口气，舒缓至极，道：“这件东西是我几天前查封某个客店前，先去找到当地丁籍，保甲簿查了一遍汴梁城内有关近月外地人流，其中每天来往的人数不胜数，但是姓李的外地人好像只有你！”

　　李不白无力般的辩驳道：“万一是别人改名易姓也说不定。”

　　林天瞥了他一眼，几乎是被逗笑，道：“好啊，要进汴梁城内，你能改名易姓？”

　　兴许是李不白一时昏头昏脑，说了这等滑稽可笑的话，这可是大宋的都城，要想在姓名上弄虚作假，岂是轻描淡写一句改名易姓就可做到？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冷若玄冰的柳星辰也不禁冷笑道：“改名换姓，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李不白回过神，脸色憋的通红，羞怒交加，叫道：“好啊，是我干的，你快把我杀死！”

　　他抬起头瞪着林天，叫道：“姓林的，快把我给杀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林天摇了摇头，道：“杀你倒不着急，何况你本就不是个好汉，焉能夸夸其谈十八年后？”

　　李不白忽然就脖子一挺，要往剑刃撞去，柳星辰的剑锋一转，剑柄迅捷无伦地轻轻点了下。

　　李不白的胸膛仿佛万虫噬咬，他想伸手挠痒，手却半点使不上劲。

　　试了几试，他的耐心耗尽，破口大骂：“该死的林天，你终将会不得好死！”

　　柳星辰的目光看向林天，林天面带浅笑，只是由着咒骂。

　　过了一会，李不白已经是口干舌燥，无力再喷，林天这才不紧不慢地启话道：“你需要告诉我两件事，也许我会让你死的痛快。”

　　李不白的脸上闪过恶毒之色，耐着性子问道：“什么事情？”

　　林天这时就像变了个人，严肃端正，不苟言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李不白先是一怔，旋即吃吃地冷笑着，浑身都因此而颤抖，只听他道：“这是夜市，人人都能来得，我又为何不能够来？”

　　对啊，人都能来，李不白为什么不能？

　　林天淡淡地看着他，吐出几个字：“人可以来，你却不能。”

　　这话犹如闷雷炸响，李不白的那张风霜面容几乎已经怒不可遏，双眼犹如野兽般的猩红，嘴里发出不清不楚地嗬嗬声，咬牙切齿地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虽死犹荣，他日不失我辈能人铲除赵狗，恢复李唐荣光！”

　　林天冷道：“自玄宗的安史之乱往后一百多年，大唐都是日渐式微，只能苟延残喘，大宋只是偏安一隅，好歹也有一段太平日子可过。”

　　李不白听后愤怒的瞪着，无比愤怒，一字一句道：“王业不偏安，大宋有什么资格称正统？能够打败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能够打败大理收回已经丢了百年久的南疆？”

　　林天说不出话，这本不必说的。

　　李不白却更得意了，放声大笑，冷嘲热讽地笑道：“我说的话若有一处不对，非但你问我的问题知无不答，答尽其善，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我也乐意，只是你能回答我吗？”

　　林天依旧说不出话，这简直是无可挑剔的话，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大宋的国力哪点强过李唐。除了经济。

　　云雾遮天，天上的月亮似乎也无法回答，只是先躲进浮云里，星光虽灿，也不比先前的明亮，只有柔和的光依旧温温柔柔照在地上，照在几个人的身上。

　　柳星辰对于这些话并不在意，完全的不在意，在他看来，除了杀人喝酒以及发疯，这世上再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影响到他。

　　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对毫不在乎的问题上，他几乎要挥动手里的剑。奇特的剑似乎如同弯刀。

　　圆月弯刀，刀锋凛然生寒，彻骨铭心地寒意仿佛已经迸射而出，无形之中进入别人体内。

　　李不白突然就感到一股冰凉寒冷之意，非但冰的离奇，就连其中透露着的杀意也是不明不白，就好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咕噜——

　　他本来是志得意满，等着别人回话，此刻却忍不住吞咽唾沫，胆战心惊，就好像有把无形的刀暗中观察。

　　林天苦心冥想许久，这时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想不出如何回答，目下大宋正值鼎盛，却也比不过李唐的鼎盛时期，何况大宋军队羸弱，将来与契丹的较量估计也难得胜。”

　　李不白苍白的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笑的是那么不自然，额头上的冷汗如雨点般落下，嘎道：“好吧，你倒诚实的很。”

　　林天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叹道：“无论诚不诚实也都改变不了事实。”

　　李不白忽然道：“其实我这次来，是跟绯玉如星伙同杀人，不过要杀的人却绝不会是你，你的仇人已在不知觉间积攒不少，也不必我来杀。”

　　林天似乎也明白了这点，叹了口气，道：“要杀我的人的确是不少，不少的人应该都要杀我。”

　　他又奇疑地接着道：“只是，你怎么会跟绯玉如星同伙，又怎会要候在这里杀人？”

　　李不白道：“本来我是跟他商量好了，由他今晚引人到这里来，我再出其不意将人除之后快，怎想事难人料，这个使剑的人突然杀向绯玉如星，我就只得现身抵挡。”

　　使剑的人当然是柳星辰，林天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闻声看去，鹰眼般锐利地眸子看着不清楚的黑暗，笑道：“你还要藏多久？”

　　黑暗中果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一道人影正缓缓地走出，人未到，声已至，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动听，声音也不尽地清脆。

　　柳星月的脸上带着盈盈欢笑，身形婀娜，双腿修长，每走一步都会引得衣袂摆动。

　　她还没有说话，林天就已先问：“李兄要杀的人是不是你？如果是你，那我等他先把你给杀了，我再杀他。”

　　柳星月白了一眼他，哼道：“这人我都没有见过，他也没见过我，平白无故干嘛会想杀我？”

　　李不白沉声道：“不错，我就是要杀你！”

　　林天劝道：“我先问完问题，你再杀她也不吃的。”

　　他接着道：“你知不知道‘潜龙门’，了不了解开封府的入贼一事？”

　　李不白辩驳道：“这是两个问题。”

　　林天神情坚定，沉声道：“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问题，你快回答我吧。”

　　李不白似乎真的在思索，思索地很认真，然后……他也没有思考出什么来，只是回道：“开封府的事情其实就是绯玉如星亲自做的，至于‘潜龙门’的名讳我倒听他说过，还说跟‘瓜子’有合作啥的。”

　　林天这时舒展笑颜，微笑道：“我的猜测不错，果然就是他！”

　　李不白愣神道：“果然是他？”

　　林天看了眼柳星月，笑道：“首先是你让我对他起了疑心，像他这么一个武功不弱，行为作风跟言谈举止都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被人给跟在身后浑无知觉？”

　　柳星月张了张嘴，道：“所以你怀疑他？”

　　林天道：“这时我还不敢想多，直到开封府的事情传出，贼人能有这等身手，整个汴梁也是为数不多，我跟傲孤雪没有可能做这事，柳星辰的性子虽然冷人于千里之外，也的确是随心而动，但我想到以他的性子若是去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见血的。”

　　柳星辰冷冷地看着他，神情漠然，手里的剑不自觉的握紧两分。

　　林天接道：“虽然‘潜龙门’的人物也有可能，但却没有做这事的动机，开封府的府尹一向清正廉明，爱民如子，他们也不会想做坏事的！”

　　李不白听后点了点头。

　　林天接道：“至于城内其他高手，我想多半没有胆子做这种事，毕竟稍一出错，就是要掉脑袋。”

　　柳星月眨了眨好看地眼眸，打趣道：“就不能是我吗？”

　　林天瞥她一眼，淡淡道：“你的本领只怕不到火候。”

　　柳星月的脸色憋的通红，双手叉腰，大叫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天朝她扫了一眼，笑道：“看还是看的起，只是看不明白。”

　　柳星月竟不再说话，只觉得脸颊在发烫。

　　柳星辰当然就要发话了：“所以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杀人的环节！”

　　他的剑已缓缓持起，剑锋好似带着肃杀悲凉，悲凉的风忽然生起。

　　李不白不怕死，他也没想活着，几乎不带任何考虑地回应道：“来啊，杀我！”说着，吃力地弯腰拾起断剑，尽可能地集中意志。

　　柳星辰的身子一闪，剑如匹练般的一闪，剑刃好似发出剑气，剑气纵身，势不可挡，这简直是无懈可击，势如破竹地杀招！

　　杀招不会改变，改变的只能是人，柳星辰的手腕稍转，剑锋倾斜改变走势。剑竟然朝林天刺去！

　　李不白的脸色怔住，一时停止进攻，因为已经可以安全地看着这场变故的发生。

　　林天同样搞不清楚原因，但他反应之快，实是非同小可，几乎只在一瞬间就提刀应对。

　　似弯刀的奇剑再次对上鸳鸯成双的刀，两者不出所料地再度发出碰撞，好似碰撞出了火星，火星在沉吟声中渐散去。

　　犀利的刀，奇特的剑，刀剑竟然再次不分轩轾！

　　究竟是刀剑不分胜负，还是用刀剑的人？

　　柳星辰的眸子当然一直都在冷漠，冷漠的眸子里正闪烁着精光，就好像除了跟林天没别人的时候才会有所改变。

　　林天同样跟先前没区别，双手握刀，波澜不惊，只是转了个身看向一旁的柳星月，露出得意的笑，好像非得故意气她一样。

　　柳星月当然是不会罢休，一咬牙，一跺脚，叫道：“弟弟，你快把他给杀了！”

　　“弟弟？”

　　李不白摩挲着下巴，称奇道：“难怪你们长的有些相像。”

　　柳星辰冷冷道：“谁要你多言的？”

　　剑光一闪。

　　剑锋已经沾染了血，斑斑点点的血迹就好是锈剑的毒，随着剑身一颤，血已四散在地。

　　李不白的身子居然迎风屹立不倒，在他的胸前有条细长的剑痕，剑痕处滴滴答答流着血，血滴落地堆积。

　　柳星月皱眉道：“我是叫你杀了这个家伙，你杀他干嘛？”语气截然相反，透着一股愉快。

　　柳星辰不知为何竟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哼道：“你在教我做事？”说着，将剑一挺，剑已归鞘。

　　柳星月先是一怔，气鼓鼓地走上前去，拿出长辈态度教训：“怎么跟我说话？”

　　柳星辰冷笑道：“要我拿剑跟你说话？”

　　柳星月默默地退下，对于这种反常的行为有些不理解。

　　老弟晚上吃火药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柳星辰的眼眸流露痛苦之色，好像还是看向林天时的情况。

　　林天根本不能知道，他也不会这么想的，因为他还要思考接下来的事。

　　如果李不白的话全都是真的，那么只剩一个人没知觉，就是结伴绯玉如星的人，他好像至今都没有出现。

　　至于李不白跟“潜龙门”有关系，但他会不会是里面的人，这点暂无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