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化不开般的郁结在天空之中。
江淮河是横穿淮扬州和江州两地的一条宽敞河流。
大周的行政划分,原本分为省、州、府、县四级,但在先帝上位后,便将州一级的划分级别给取消了,只剩下省、府、县三级,但淮扬州与江州两地区域太大,再加上本身就是大周经济最为繁荣的地方,干脆就直接从原本的省份里拆分出来,合并为一省,成为江州省。
而江淮河,便是横穿江州省的最大河流。
有人曾说过,江淮河上每时每刻都有十万两白银在顺水漂流。
今夜无月,星星好似天空的眼睛一般,打从亘古便注视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
此时已经临近子时,江淮河岸却依然隐约可以见到有人影正在岸边走动。
一个看起来有些精瘦的男子正站在岸边来回踱步,不远处的江淮河里有一道道影子从水中爬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从水里爬出来后,来到岸边,衣服上滴落的水珠已经在地面画出一条水线。
“爹,你看看行不行?”
一个看起来约么十七八岁的男子跑到了中年男子的身边,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水盆,脱下身上的棉袄后,抓着袖子一拧,硬生生将棉袄里的水分给拧出许多,全部流进了水盆之中。
中年男子身手在盆子里点了两下,竟然又用舌尖舔了舔手指头,却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声。
“你个龟儿子,这点事情都弄不安逸,要你有个锤子用哦。”
中年男子下一刻便破口大骂了起来,那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这会儿只勾着脑袋,不敢吱声。
他知道自己爹爹的性格,让他骂一会儿就算消了气,如果敢在这个时候还嘴,那接下来就只会是更加不客气的痛骂。
“顺才,什么事情不是靠骂人就能办好的。”
一个显得有些沉重的声音响起,在干巴男子身后,迎面走来了一个格外魁梧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上好绸缎裁成的袍子,在干瘦男子身后停下。
干瘦男子这会儿也不敢再说下去了,而是转过身来,诚惶诚恐的在这富家翁模样的男子面前躬身而立:“大人,我们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地方,恐怕还得多两天的日子。”
富裕男子也不介意,就这么点了点头:“不急,只要在这两日的功夫里找到,就可以了,那些东西不会那么快就被水流冲走的。”
他说完后,又迈着步子走到了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朝着远处眺望过去。
…… ……
京城,都察院。
“什么?你要去调查江州的官盐翻船一案?”
苏咏的表情显得有些震惊,上次和林宋分开后,他也想着要去找到林宋,祝贺他升了官,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却也没想到竟然是林宋先来找到自己了。
他原本还想和林宋两人小酌两杯,可在从林宋口中听说了他的目的之后,却顿时吓了一跳。
林宋的意思很简单,江州运输官盐的船只倾翻,此事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甚至怀疑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另有蹊跷,所以要带着苏咏一同前往调查。
苏咏那一脸震惊的表情让林宋也有些懵。
他的手背上还沾着些许茶水,那是刚才被苏咏吓得手掌一抖,全部洒出来的。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是要去调查这个案子,又不是要去干什么大事。”
可就在这时,苏咏的表情却变得诡异了起来。
屋子的大门还没有关,苏咏朝门外探出头去,左右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这才关上房门,又重新回到屋里。
但他却已经在此时压低了声音。
“你当真要去调查那官盐倾翻一案?”
“当然,不然的话我这户部侍郎还怎么当,这可是价值数万两白银的官盐,总不能就这么把白花花的银子给倒进河里,连个响动都没有吧?”
说到这里,林宋的心中更加的郁闷,如果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不管是什么布料铁器,小麦大米,翻船之后也还能捞起来一些,可是这盐巴撒进河里之后哪里还能见得到影子?
想要捞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也是林宋心中最郁闷的地方。
就算那些盐巴之后也没法打捞起来了,那也肯定得查明原因,以后多加防范。
可没想到,苏咏的表情更加的凝重:“依我看,此事多半有些困难。”
“此话怎讲?”
林宋原本就觉得苏咏有些不太对劲,但他能说出这件事情困难这样的话来,那就代表着这件事情肯定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苏咏不禁叹了口气:“林大人,你有所不知……”
原来,在这江淮河上已经不是第一次翻船了。
在这艘船翻船之前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翻船过一次,也正是因为那一次,所以朝廷派了个巡按御史前往,名叫李江河。
李江河来到江州省后,自然就开始着手调查翻船一事,可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江淮河的岸边发现了他的尸体,并且上报朝廷。
这样的事情林宋当然不知道,但在听完之后,他却顿时陷入了沉思。
此前宣宗并未告诉他这些事情。
可是能够使唤的动巡按御史的人,只有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可若是被他们知道,理应上报内阁,再交由陛下才是。
但陛下的样子却好像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晓,如果都御史没将此事上报,那在这背后肯定另有隐情。
如果当真上报了的话,那就说明,宣宗对自己有所隐瞒。
不过,不管究竟是谁在瞒着自己,但是这暗地里肯定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这个被隐瞒起来的李江河的死,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林宋心中正在思索,一旁苏咏倒是并未察觉:“在这之后,有人曾调查过李江河的死因,可是因为江淮河一带野猫野狗众多,李江河死后不就,尸身就已经被野狗分而食之,只剩下手脚头颅,死因自然也就无从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