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述职卷宗上记载的密密麻麻一行名字,林宋只感觉一阵眼花缭乱。
不过这些名字都和《罪己诏》没什么关系。
说来也巧,和《罪己诏》一案有牵连的人,自然都是在晋王府周边,而倭寇这一次侵犯的地方,恰巧就刚刚越过了太平县,也就是晋王府所在的地方。
天明省失踪的官员大多都分布在这块地方,可是《罪己诏》上记载的人,却也和这块地方恰巧重合。
也就是说,林宋他们要找的人,绝大部分都没了下落,这就让两人感到格外的为难。
可也不知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林宋还以为这一次一个人都找不到的时候,有一个名叫刘天贵的名字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昌河县县令刘天贵,上缴税粮五千石,上缴税银三千两。”
这个数字乍一看有些夸张,倒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不过,大周的税收本就极低,只有十五税一,与前朝的十税一比起来,已经低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各地官府在收税后,还会留下一部分当地今年所需,余下的才是上交朝廷。
因此,这一年税银三千两合计下来,倒也正常,绝大多数县城一年的税银都是这个数字。
可是出现在这昌河县上,却是有些离奇。
苏咏察觉到林宋的表情有些不对,顿时好奇的转过头来,不解的问道:“林大人,这税银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林宋微微点头:“没错,今年这水灾与倭寇的事件,发生的时间都是在交税纳粮之前不久,整个天明省从天安府往东,只有太平县这么一座县城撑了一段时间,余下的县城大都在倭寇到来之后选择了弃城而逃,这昌河县所在的位置恰巧在这天安府中间位置,与太平县同处一线之上。”
“也就是说,这昌河县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倭寇的侵扰,更遑论水灾几乎绵延了整个天明省,可是这昌河县居然能够正常的缴纳税银,难免有些奇怪。”
林宋说到这里,一旁的曹文运也已经想到了什么,不禁转过头来对林宋说到:“林大人当真是明察秋毫啊,这昌河县的确是天明省今年为数不多可以将该交的税银全都交齐的县城,更是得到了户部嘉奖,只是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只不过,林宋倒是并未回答,只是冲着曹文运笑了笑:“多谢曹侍郎帮助,我想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那林某就先告辞了。”
他站起身来,和苏咏一同走出吏部,只留下了一脸茫然的曹文运。
出了吏部衙门,苏咏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看向了林宋,虽然刚才林宋没说,可他也已经看了出来,林宋刚才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会到此停止。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这昌河县和晋王之间,也有什么关系吗?
还没等苏咏开口,林宋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苏御史,你是想问我这刘天贵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他又拿出《罪己诏》来,虽然《罪己诏》的存在早已轰动朝野,但是知晓其内容的人却是不多,除了林宋等当时与案的人外,就只有苏咏、大理寺众人以及当今陛下了。
毕竟这可是皇家丑事,自然不能轻易告诉外人。
只不过,苏咏既然已经见过了《罪己诏》,但是上面并没有刘天贵的名字,这也是他如今心中困惑的缘由。
但就在这时,林宋却得意笑了起来:“苏御史,你还记得《罪己诏》上,那唯一一个知府,是那个府上的吗?”
“这我当然知道,乃是那道明府的知府,可是那道明府知府不是已经失踪不见了吗?”
“没错,不过这刘天贵,和道明府却是有着不浅的关系,他曾经乃是道明府同知,负责道明府一段水利改建,等事成之后,这才退下同知一职,来到天安府做了县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和这道明府的知府两人间,肯定有着不浅的渊源。”
他眸子微眯,这件事情也是林宋偶然得知,只不过因为事情有些特殊,才被他给记了下来。
同知是一个很特殊的官职,因事而设,并无定员,当某个府上出现了知府一人处理不了的事情,才会设立同知这么一个官职。
顾名思义,也就是等同于知府的官职。
而刘天贵在修建水利的那段时间,也恰巧是在《罪己诏》上记载着,道明府知府与晋王两人一同贪污朝廷拨款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刘天贵肯定和道明府那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听完林宋的讲述,苏咏已然是眼前一亮,如果当真按照林宋所说,那他们寻找晋王贪污线索的事情,也就有了突破口。
这条逻辑线看似极为简单,但是苏咏知道,这里面寻常人无法得知的线索也有不少,如果不是林宋,寻常人还真没法将这么多的线索组合在一起。
或许也正是因此,刘天贵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甚至为了在吏部给自己的政绩添上一笔,还特地在这个时间,拿出自己贪污的钱粮抵充税银,反正当时修建水利花费的钱也不少,几千两银子和那点税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看来这一次,我们多半不会空手而归了啊。”
想到这里,苏咏已然是一阵摩拳擦掌。
而林宋更是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家中,将李二虎与刘青竹两人拽上,一同朝着天明省奔赴过去。
与此同时,在大周京城皇宫之内,紫金城东面的一间屋子里,正坐着两位足以改变整个大周局势的人。
大周建国已然两百年犹豫,皇帝已历七代,在这两百多年的时光里,整个大周能臣不少,代代皆有人值得歌颂。
但是在这些能臣之中,却有且仅有那么一人,凭着一己之力将这间屋子的名字提升到了无数文官梦寐以求的程度。
而如今,那位被称为第一文臣的人早已逝去,可他留下的痕迹,却依然还停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