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里,砚池和乔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全因他们一个如太阳,光芒万丈。一个似月亮,清冷朦胧。
通俗点来说,他们就是C大内的两条平行线,在同一个空间出现,同样引人注目,却永远都不会有相交点。
砚池则打破了这种僵局与误解,他的“喜欢”在眼下是不假思索,是认清了自己的心后,勇于弥补的坦率真诚。
但砚池的行为,无疑是将乔墨陷入了一个茫然的局面。
巧的是,乔墨在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中,冷不丁地打了个嗝。
这种声音在平时都堪称突兀,更别说是出现在砚池如此深情的表白中。
登时,乔墨被分散了注意力。他腾起一股无言的尴尬,一颗脑袋羞得快要冒烟了。他多希望砚池没有听到,却在后悔之际,再次打了一个嗝。
“……”
乔墨用力蹙起眉,脸是不红了,反观他的唇又抿成了一条弧度往下的线。
委屈巴巴的。
砚池顾不得别的,忙不迭地在宿舍里满世界地找水杯。他很快就在乔墨的书桌上,寻到了一只浅色的猫咪陶瓷杯。
砚池从饮水机里掺了半杯温水,递到傻傻站着的乔墨面前。
“先喝点水。”
乔墨没拒绝,伸手接过,心急忙慌地往嘴里灌。可他的打嗝一直在继续,喝了水也不管用。他用手背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突然很讨厌自己发出的声音。
“怎么办?”
乔墨的语气十分无助,这句“怎么办”像极了他在游戏里因为过不了卡关而给砚池发的语音,有一种潜意识里对砚池的依赖感。
砚池像是哄小孩,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深呼吸试试。吸气和呼气时间都要长一点,不着急。”
乔墨听话照做,依旧是止不住。
他的眼底充盈着水汽:“嗝。”
乔墨觉得更丢脸了:“好像没用……”
砚池让乔墨坐到椅子上,自己则半跪在他面前,握住乔墨的一只手,用左右手指稍加力度地掐按他的中指顶部。
砚池耐心地问:“会疼吗?”
乔墨摇摇头,好奇地问:“不疼,嗝,为什么掐这里?”
砚池微低着头,从乔墨的角度望下去,可以看到砚池发顶的旋。
砚池专注地看着乔墨的手指,温声回答:“小时候看我妈这样做过,好像能止住。”
约莫两分钟后,乔墨仍是在打嗝,他难过地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砚池便拿出手机搜索:“我看看。”
其间,砚池一直都保持着半跪在乔墨身前的姿势,一只手也始终握住乔墨的手,假装不经意般地按着乔墨的手指。
乔墨想抽手。
砚池阻止道:“网上说,慢慢地按手可以缓解。”他继续握紧了,生怕乔墨跑了一样,过了半晌才松了力度,轻按过乔墨的中指。
乔墨一如既往地涨红了脸,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因涉世未深,并未识破砚池的小伎俩。他任由砚池捏着自己的手指,打嗝的频率倒是真的有所好转,慢慢地减了下来。
砚池问:“是不是不打了?”
乔墨等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打了。”
砚池拿过乔墨手中的陶瓷杯,抬手放到了身旁的书桌上。
他稍稍倾身,捻了下乔墨的右耳,抹掉了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上面的一小片灰,兴许是乔墨翻箱倒柜找银行卡的时候沾上的。
砚池的举动似是有意无意地撩拨,惹得乔墨魂不守舍起来。
“你干什么?”
“有脏东西。”砚池偏低的嗓音继而沉稳地落下,“好了。”
乔墨的心脏“咚”得撞了一下胸膛,微微热得叫人疯狂。
“……”
砚池说:“刚才的话,我还没有说完。”
乔墨的喉结肉眼可见地动了下,他在砚池好听的声音里,一时忘了推开对方。
并且,由于乔墨过于怔愣,便不自知地与砚池贴得很近,懵懂地将砚池接下来所说的话一一听进耳中。
抑或是,每一句他都听进了心里。
“乔墨,我喜欢你。”
“其实从我决定和你面基时起,我就做好了要追你的准备。”
“我喜欢在开学典礼时,坐在我身边的你。也喜欢在游戏里那个追着我喊‘师父’的你。现在想想,大概正因为你们是同一个人,我才会重复地喜欢上你。”
砚池说得真挚,不掺杂任何一点的假:“名额那件事,我做错了。我有时候也会很幼稚,很武断,并不是和你所想得那样完美。可能游戏里的我,和现实里的我,在你眼里会很不一样。”
“但是……”砚池低了低头,“要不要试着了解我一下?”
乔墨没有说话。
砚池便接连着说,带着几分执着:“我不是希望你能够立刻给我答复,或是立刻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不能不要急于拒绝我。”
砚池再三保证后,安静了一秒钟。
“好吗?”
乔墨可经不住如此之多的告白,他不禁缩起了肩膀,以一张格外漂亮的脸,露出了特别迷惘的表情。
乔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现在的确纠结于砚池冷漠自己的原因,却偏偏又不争气地心动于砚池口中的那句“喜欢”。
两种矛盾的感情撞击在一处,让乔墨顿感不知所措。
碍于小时候的经历,他极其不会处理这些复杂的感情,更不懂砚池所说的“什么都不用做”究竟是指怎么样的状态?
今天接踵而至的情况,快要让他撑不住了。
他苦下脸,做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他的心也仿佛充了气的气球,外界一根细小的发丝都能戳破它,让它轰然炸裂的。然后,可能满地都会是他乱糟糟的心跳声,像一包撒开的跳跳糖,像无数个振动的小闹铃。
所以,乔墨纠结了须臾,没有明确答复砚池的请求,却在无形中默许了砚池追求自己。
乔墨怔然地抖了下睫毛,在砚池的期盼中,他终于启唇:“可是……”
砚池握着他的手小小地一紧。
乔墨轻声告知:“可是我没有被人追过。”他想了想,解释说,“我不知道被人追的时候,我该做点什么?”
砚池哑然,乔墨简直可爱到令他烧心的程度。
如果砚池现在可以变成猫,他一定是一只被乔墨“抓”得牢牢的猫,说什么都不要分开,说什么都要粘着乔墨。
很可惜,他现在是个人。
他需要理智,需要克制,需要用诸多道德来约束自己的狡猾。
然而砚池真的好想吻乔墨,想告诉他,被爱的人可以多肆无忌惮。
乔墨是不懂砚池心里的弯弯绕绕,他见砚池不接话了,便忐忑地拧起眉,有点后怕地问:“到时候我要是做的不好,你会不会就不想追我了?”
砚池斩钉截铁:“不会。”
乔墨的心口迎来一阵微凉的清风,同时也在躁动着。
他听到砚池再次说:“我说过,你不需要做任何,也不需要改变什么。”
“……”
“乔墨,你要做的,只有接受与不接受。”
乔墨闻言,咽下一口唾沫。逐渐的,他在砚池足够真诚的话语里,升起了一点期待的意味,忍不住地追问:“那你……就是……”
砚池耐心地望着他。
乔墨已经完全没了哭音,眼泪也收干了。他垂眸咬了下唇,特别特别小声地问:“你会怎么追我呢?”
他实在是好奇。
最后那个“呢”字,小得快没声了,被乔墨吃进了肚子里。问完,他的耳朵充了血,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砚池,偶尔眨一下眼睛。
乔墨自以为这份期待只透出了一点点,是不会被砚池发现的。
实则不然。
砚池闭了闭眼,一颗心烧得厉害,挠得紧,他不得不去回答乔墨天真到几乎快要成为“故意”的问题。
因此,砚池唯有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一次,然后,他轻吻了乔墨的掌心。
乔墨一愣。
砚池的脑袋便稍稍一偏,像只猫一样,将脸颊贴到了他亲吻过的掌心处。
暧昧随之蔓延,与潺潺的溪流无异,拦不住,从缝隙中也能朝前奔去。
砚池放缓了说话的速度,反倒更显温柔:“追人的第一步,可以先亲他的手。”这回,他顾不上灵魂快要出窍的乔墨了,他收敛了眼底的狡黠,佯装道理地补充——
“以表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