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如墨,故宫掩在墨中,深不见底。夜阑人静,没有一缕光。
瘦削人影匍匐在故宫殿前,双手向前伸展,每伏身一次,以手划地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往复在北京的中轴线上。
他在磕长头。
萧暮雨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向前行一步,双膝跪在地上。
他问自己: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小接受的文化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一夫一妻制,出轨或滥情都是不道德的。感情要从一而终,致死靡它。爱情本就是占有、排他,如何能做到共享呢?
共享,是不是就不算爱了?
萧暮雨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跪卧在地上。
我在古城桥上与拉泽接吻,我在五彩池陪洛登画画,我跟嘉措看了冬日的九寨,我在朗卡度过秋冬夏。他们给我自由,给我尊重,这不算爱吗?
这是爱吧。
我没做错,我们的爱情不是错误的。
共享,是他们文化的表达,而不是不爱我,要随意践踏。
汉族表现爱的形式是独占,藏族是共享啊。
所以,我们是相爱的。
无需质疑我们之间的爱情,我只是需要接受他们的文化。
皎洁的月,隐去光辉,身前天安门广场的轮廓,愈发清晰了。
萧暮雨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
他问自己:我要放弃自己的文化,接受他们的文化吗?
我与父母在北京生活了26年,衣食住行社交生活都是在这里完成的,父母养育了我26年,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生命是父母给的,26年的记忆都是关于这片土地的,我的根在这里,要怎么走啊!
萧暮雨站起,再次叩首磕头。
可是,我留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再也见不到,我的爱人了。
双膝跪在地上,路面冰凉。北京的寒风刺骨,余生冰凉。
漆黑的夜空透不出一丝光亮,浓重墨色包裹心脏。
他跪在故宫与天安门之间的中轴线上,身后的故宫被墨色吞噬,身前的天安门即将破晓迎来曙光。
萧暮雨有些跪累了,才半公里,就有些累了。嘉措那69里,是怎么跪完的?
朝行夕止,餐风露宿,他是怎么跪完的?
他是用信仰,跪完的。
那我的信仰呢?
萧暮雨起身,继续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趴在冰冷的路面上。
我的信仰,是什么呢?
寒风呼啸,夜色冰凉,黎明前的黑暗,终将迎来曙光。天色透亮,不远处的天安门前,人群盘坐在广场上,他们都在等这第一缕光。
嘉措说过“信仰是本心”,我的本心,是什么呢?
细长的人儿继续行进磕长头,穿越广场前的人群,不顾周遭眼光。他的腿很细很长,离远望去,就像双筷子在不停地把自己掰折跪弯,然后接起来,继续掰折,再接起来……这筷子像是折成好几段,快要支离破碎了。
我要磕完长头,因为这是我想的,我决定的!
你们喜欢看我磕头就看吧,我不会碎,不能碎,
我要学会坚强。
我的本心是什么,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开画室,想要有自己的越野车,想要爱人朝夕相伴,想要在那片蓝天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朝阳中,他支起画板,我陪他画画;晚霞里,他提着酒壶,笑的眉目如画;烈日下,我们漫步草原,牵着小牛小羊晒太阳。
跟洛登有吵不完的架,跟拉泽有说不完的情话,跟嘉措有做不完的爱,在朗卡我有个家。
天空镶着几颗残星,逐渐隐去,带走黑夜浓重的墨,长河渐落,终将破晓。
萧暮雨跪在天安门前,磕完最后一个长头,天亮了。
红日升东方,国歌声响,红旗飞扬。
天安门广场上,不同民族跪坐在地上,我何其有幸,承一脉血流淌。
我不是要放弃自己的文化,接受他们的文化,而是要融合彼此的文化,把它们一并刻在骨血里,承一脉流淌。
第一缕光冲开云层撕裂天际,卷卷白云霞光飞扬。
萧暮雨的面色苍白,眼神却是含着异样光彩,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心潮澎湃。他的手腕挂着日光折射的七彩,像是绑着彩带。
我终于知道,我想要的,我的本心是什么了:
“我想回朗卡,那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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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爸,我谈对象了。”
二老同时瞪大眼睛,像是惊呆啦。
萧暮雨无奈道:“你们这表情像是不希望我有对象似的。”
“没没,哪能啊。就是想问问那男的对你好不……”雨爸爸一着急说秃噜了,雨妈妈连忙捂他嘴。
萧暮雨笑着说:“你们知道了啊。”
“啊。”雨妈妈有点儿心酸,眼泪汪汪的,“哪天带回来看看啊。”
萧暮雨叹了口气,他非常感动父母能理解他出柜,但是这事儿不是出柜这么简单……
“妈,爸,我对象在外地,我也想去外地。以后我的工作、生活都在外地,每年过年回来看你们,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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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停地切换人称,文盲作者要精神分裂了……还是写不明白这些抽象的东西,你们对付看吧。应该能看明白啥意思吧?
实在看不明白的,我给你翻译总结一句话,本章梗概:小雨要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