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暮雨睁开眼,拉泽在床边。
“拉泽……”他叫他的名字,嗓子很干很哑,喉咙很痛。
拉泽握住他的手,抱他起来喂他水喝。
萧暮雨埋头在他怀里,把自己完全缩进去。他想:这次拉泽也知道。
拉泽对他这样,是知道后,又默许了。就像之前那样,默许了。
萧暮雨很伤心,他很难过。
“拉泽,你说过,想要独占的。”他知道他爱人不会为他兄弟反目,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质问。兄弟和老婆哪个更重要,我跟你哥掉水里,你先救哪个?
拉泽抱着他,很轻的,一下下的拍他的背,像哄小孩那样。
萧暮雨环顾四周,这不是北京的房间,是拉泽在朗卡的房间!
这里是朗卡!
嘉措真的把他抓回来了!
“拉泽,你听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但是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拉泽打断他,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能抚平所有伤痛,“你不用接纳我们,只要喜欢我,就可以了。”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不会再做错。
“拉泽,我……”萧暮雨想跟他控诉嘉措,但这只能让矛盾激化,对他来讲没有意义。萧暮雨换了个话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边的店出了些问题。”拉泽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就把你带回来了,没经过你同意,对不起。”
“我以为……”是嘉措把我抓回来的。
萧暮雨看着拉泽,话说半截说不下去,他换了个婉转的方式:“他们一起回来了,对么?”
拉泽垂着眸,他的眼睫很长:“qiuko,我们回来都有各自的原因。你在这里就好,其余的不要多想,我会处理。”
“不!”嘉措的暴力让他身体铭记,他的屁股从里到外都在痛,腰很酸像是要断掉,他感受不到两条腿的存在,腿软的几乎没有知觉。肉体的记忆很深刻,这场掠夺让他从里到外感到恐惧。
“我不要在这里,拉泽,我不要在这里,你让我回北京!”想到嘉措,萧暮雨有些激动,他的声音都在细微地颤抖:“你来管店,洛登画画,他是什么原因,他tmd跟你说他是什么原因!!!”他说要把我锁在朗卡,让我永远也出不去!
拉泽垂着眸牵起萧暮雨的手,努力地笑了笑,让他捅自己酒窝。萧暮雨的心化了,为什么拉泽总是这样,这么温柔,他为什么要这么温柔!
“qiuko,这里没人会限制你自由。你可以去镇子上逛逛,那里会卖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件儿。哦,对了,你还没去过红原吧,那里天高地阔,赶明儿带你去玩儿!”拉泽回避了这个问题。
拉泽刚说没人会限制他自由,前提是“在这里”。他们把他强行带回阿坝,已经是限制他自由。
“是嘉措,是他不让我回去,对吗?”萧暮雨不愿提他的名字,但是嘉措唯一的代称就是“你哥”,比起这个,还是叫他的名字吧。
拉泽可以否认,可以告诉他真相,但那样他哥做的就都白费了。嘉措完全可以直接下安眠药给人绑回来,但这样做,萧暮雨回来后就会想要回去,他回去就还是会受伤。在法院判决下来的这六个月时间,在舆论四起的这一段时间,他留在这里需要一个原因。
萧暮雨以为的原因是:拉泽管店,洛登画画,嘉措是要锁住他!
嘉措想了个不算光明正大的原因,用最残忍的方式,单方面的压制,强行留下他。
拉泽再次回避了他的问题。只是宠溺地抱着他,给他讲好多藏族的小故事,萧暮雨沉默地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他知道:拉泽听他哥的,他们都听嘉措的。他在短期内,恐怕回不去了。
九月的阿坝州不似六月那么闷热,萧暮雨推开窗,大口地呼吸空气。他看着远处的湖泊,看到飞鸟离去,他想:我要是有翅膀就好了。
这几天,他呆在拉泽屋里,在这住,在这吃饭,很少下楼。屋里的墙上按了个电视机,这是他消磨时间的唯一东西。他没见过嘉措,见过两次洛登,两次都没说话。
拉泽说是店里有问题,但几乎每天都在民宿里。他不在的时候洛登就会守在前台。天气转凉,萧暮雨想出门买两套衣服,但他没钱没手机。问洛登借?算了,找两件拉泽的对付穿吧。
他问拉泽要手机,拉泽说想做什么可以替他做。他想做什么呢?他想跟朋友聊聊天,想跟同学打打游戏,想问问家里好不好……这些都只能他来做,拉泽不能替他做。
萧暮雨浑浑噩噩地呆了不知多少天,头发有点儿长了,他想出去剪头发,刚迈出民宿门槛,洛登叫他:“去哪?”
这是近一个月,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剪头发。”
“我陪你去。”洛登坐在前台,他的手腕上放着个毛巾,他把毛巾仍桌子上,跟萧暮雨一起出门。
洛登带路,左拐右拐,拐进一个胡同里,然后又左拐又拐,拐进一间发廊。
萧暮雨怀疑他是在故意绕他。
理发师问萧暮雨要剪成什么样的,萧暮雨说:“剃光算了,出家。”
洛登抱着膀子看他:“那别剪了,回家我给你剃吧,我刀法特别好。”
理发师有点儿懵:现在的tony,抢生意都抢到店里了?
萧暮雨斜了他一眼:“刀法好回去给我切牛肉去,天天不给我吃肉,我想偷点儿,还他妈总在楼下守着我,都给我饿瘦了!”
“哪不给你吃肉了!你怎么睁眼说瞎话!我一顿才吃几块,你直接干进去半碗!我往楼上送的都他妈被狗吃了啊!”
理发师:“呃,这还剪不剪头发了?”
萧暮雨&洛登:“剪!”
理发师哦了声,也不问想要啥样的了,直接拿剪刀往上轮。这俩人挺能吵的,赶紧剪完把人送走,可别耽误我生意!
碎发落了一地,萧暮雨看着镜中的自己,多少有点儿艺术气息……
萧暮雨:“大哥,你们九寨的发型都这么不羁吗?”
洛登捂着肚子哈哈笑,萧暮雨瞪眼睛,那意思:就他妈怨你,光玩消消乐,也不知道给我看着点儿!
俩人剪完头出屋,洛登问他还想干嘛,萧暮雨说买两件衣服。
洛登又左拐右拐给他领服装店里。
这服装店装潢挺有特色,衣服也挺有特色……萧暮雨就是想买件正常的外套,再买两条秋裤,这儿的东西花里胡哨,看起来有点儿漏风,不太是那个。
“呃,你这有没有正经点的服装店?”
“这不是正经服装店?”
萧暮雨:……洛登这SB又开始听不懂话了。
“算了,不买了,回去你的给我找两件。”
“哦,好。”
洛登领路往回走,萧暮雨跟着他。这回没怎么拐弯,没两步就走回民宿了。
萧暮雨:……这SB果然在绕我。
“洛登。”萧暮雨叫他。
洛登站在民宿牌匾下,回头看他。
“你哥让你跟着我的?监视我还是怎么着,怕我跑了啊?我没钱没身份证没手机,跑大街上都得饿死。让你这时薪几千块的来监视我,还真是杀鸡用牛刀。”
洛登没说话。
萧暮雨:……他可能听不明白最后一句话。
“你说你这老三,怎么总干老六的事儿?”
洛登:???
“呵呵,夸你呢。”萧暮雨说完回屋了。
晚上,洛登给他送衣服,萧暮雨没客气,拉泽看了眼他弟弟,说:“谢谢。”
谢谢你替我照顾他。
洛登愣住,少顷说了句:“没关系。”
没关系的,我不会跟你抢。
萧暮雨坐在床边看湖,夜晚的湖黑的深不见底。窗外飘来花香,花没几朵,香味淡淡的。是格桑花,嘉措种的格桑花。萧暮雨知道6月9月是开花期。他此前看到这花觉着很浪漫,现在看到这花觉着很难看。难看到,他不想让它们再开。
“拉泽,陪我去院子里呆会儿吧。”
“好。”
拉泽提着灯,萧暮雨走到院子里,左翻翻右找找。拉泽问他:找什么。萧暮雨问他:花园里怎么没有翻土的铲子?
拉泽回屋给他拿了把铁锹,萧暮雨笑笑接过来,锹锹铲在泥土里。
他铲断了满院子的格桑花,花叶花茎混在泥土里,断掉的碎掉的散落一地。
初秋天气有些凉,萧暮雨穿着短袖,在院子里铲地火热,累得大汗淋漓。
拉泽穿着外套看着他,冲锋衣抵不住阵阵寒气,这秋天真是凉到心底。
萧暮雨铲完了,随意把铁锹扔地上,拍拍腿上的泥土,对拉泽说:“真痛快!”
格桑花,是他哥种的。种花的那天,是六月九日。
嘉措说过:希望他们幸福。
拉泽静静地看着这满院狼藉,痛到心底。
萧暮雨说他回屋洗洗手,拉泽说好。
他跪在泥土里,眼泪混在碎花里。
嘉措站在他身后,手里拿个扫帚。他应该是早就看到萧暮雨在铲花,他亲眼目睹,自己种了七年的花,被铲掉了。
拉泽满脸泪痕,不再优雅也不再美丽。
“我放弃了。”
“哥,我放弃了。我不能独占,是我自私,我不该!”
“哥,我不要独占,我再也不要独占,我们共享,我接受,我们共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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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登:《我哥不弯,我也不!》
嘉措:《不会有人强迫你,除非你愿意!》
拉泽:《我接受不了共享,以前是,现在也是!》
——flag就是要常立常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