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恪是要来换到副驾驶座位坐下,让池灿去开车的。
现在车门打开,两人都站在外面,池灿等李景恪为他戴好宝宝佛玉佩后,双手搂着李景恪的脖子就不放了,远处还有没有脚步声都不再理会。
李景恪手往下滑,轻轻揽在池灿腰上,低下头便刚好看见池灿正看着他的眼神,夜色下,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脉搏跳动也能彼此分享,分外分明。是适合再接一个吻的。
这一次池灿没法再只是碰一碰就退开,也不能不闻见那股很淡的酒气,李景恪抚摸池灿的后背,吻得很深,将池灿往后按在车上时手跟着掀开他的外套,穿过毛衣,有意无意地扯出了他扎在裤腰里的那件不合身的衬衫。
这是一个久别重逢的吻。
直到停车坪那头一阵人语笑声越来越近,池灿慌慌张张和李景恪分开,边抹了两下嘴唇,边发怔地靠在车门框上。
“你把我衣服弄乱了。”池灿嘀咕道。
“那是我的衣服。”李景恪说。
李景恪紧接着笑了一声,捏了捏他发热的带着潮气的手心,然后越过他那两条腿探身坐进车里。
池灿暗自理了理衣服,匀着气息站直回来,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李景恪,再被声音打扰得去瞧了眼那群聒噪的人,他又似乎在酒店门外的台阶上看见了一个人影,不知道那人已经来了多久。
但才不要管这些,池灿拢了拢手心,握到李景恪还没有抽出去的手指,被那带茧的指腹摩擦着。
想到李景恪再能喝酒,现在其实也是有些醉了的,池灿在为李景恪关上车门前心跳砰砰,扯着李景恪的手忽然飞快地低头,吻了一下李景恪的手背,微微湿凉的触感。
然后他继续飞快地离开,换到驾驶座这边来。
李景恪停顿半晌,眼睛一动不动扫过车窗外的远处,最后缓缓收回了手臂,像在纵容池灿突如其来的举动,嘴边带着笑意地直直盯向池灿。池灿却只是牢牢握着方向盘并目视前方,把车开出去的时候紧张得像初次上路。
载着他们的车实在好认,罗杰早就站在酒店门口狐疑地往那头看了很久,这时才骤然惊愕,恍神了好半天。方才眼前那一切既在意料之中,却又令人猝不及防。
但这对此时的池灿和李景恪而言都已经不太重要。
他们开车回了家,从下车后乘坐电梯,到进门家上二楼,池灿都没有想好亲吻李景恪手背代表什么意思,李景恪好像也无意追究,搂着他就进了房门。
第二天,池灿躺在二楼主卧大**醒来,身上松松垮垮穿的是李景恪那件棉质衬衫,衬衫早已不再挺括,堆叠在身上满是细碎的褶皱,变得柔软又舒服。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也前所未有的踏实,终于翻身爬起来,李景恪已经不在**。
许是听见了动静,李景恪不多时就从书房出来了,池灿正洗漱完站在浴室门口擦眼睛,身上衬衫长至大腿上,下面两腿光着,连拖鞋也没穿,赤脚踩在地板上。
室内温度适宜,并不会冷,李景恪走过去时池灿抬起了头,他还迷蒙着进了水的那只眼睛,就被李景恪抱起来扔回了**坐着。
李景恪已经换好衣服,穿的最简单的宽松外套和裤子,一身黑,和从前一样,不是去公司上班或到外面应酬时能穿的衣服。
“哥,你今天不去上班了啊。” 池灿这两天休假,此刻歪在被子里半坐着,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好像还没从昨晚醒过来。
“不去。”李景恪看他一眼说。
他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又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底下那层拿了双池灿的袜子丢出来,看着池灿在他眼前换衣服。
似乎为了缓解一些害羞,池灿套上裤子后,边解衬衫扣子,边问李景恪:“你起这么早,刚刚在书房干什么?”
许久没有和李景恪说过这样的话,池灿说得底气少了些,语气里却有着很想探究清楚的亲昵。
李景恪比他先醒来,一个人在书房里,他旁边的床铺都凉了,一点也不喜欢。
“快十一点了,早饭都不用吃了,”李景恪像在笑他,又顿了顿,像写行程表那样具体地回答池灿,“处理了一点公司里的合同,过来看你还没醒,叫你你睡着了也会生气,就又随便看了看书,好多学点你们读书人怎么说话,以后少吃点亏。”
“我不会让哥吃亏的,”池灿脸有些热,往身上套上一件卫衣,钻出头来看着李景恪,声音不大地说,“不是么。”
池灿当然不会让李景恪吃亏,除了和李景恪,他应该也不是这样的作风,把东西要回来自己还要往里搭进去一个,甚至能搭进去多少就搭多少,还很高兴,像把自己最喜欢宝贝的东西都放到主人手里保管,期限是永久。
茶几桌上惯常放着的杂物框和两元一只的打火机还在那儿,池灿果然忍不住说:“我给你的新打火机呢,怎么不用。”
李景恪起身过来了,他一手按住池灿的肩膀,手指侧轻轻刮了刮池灿的脸颊,边把人推出房门下楼去吃早饭,边说:“在戒烟,你消息落后了。”
“是吗,”池灿蹙起眉说,“你那天还在抽。”
他又不是不知道李景恪,李景恪一直以来抽烟是抽得不多,但也从未彻底截断过。然而说起那天,池灿和李景恪还没有和好的那些天,池灿很羞愧,又要变得无话可说了。
“你不希望我戒烟啊,吸烟有害健康不是你说的吗?”李景恪说。
“那我还送了你打火机呢。”他讷讷道。
李景恪笑了笑,看着他弟弟脸上郁闷的表情。
无论如何,池灿为李景恪收他的打火机而高兴,也为李景恪在戒烟而高兴,可合在一起好像就不太对。
他是缺乏恋爱经验的。李景恪教了他许多,在他或许一厢情愿的固执下看来,他和李景恪也谈了许多年不成文的恋爱,可李景恪好像没教过什么这方面的东西给他,导致他一直都像个横冲直撞的笨蛋。
“打火机很漂亮。”李景恪是今天早上开始想要戒烟的,他曾经这么想过不少次。李景恪又说:“我戒烟大概率也不会成功,就看送打火机的池灿和想要我戒烟的池灿,是谁战胜谁了?”
池灿看着李景恪,忽然就开了口,问道:“那我们,是在谈恋爱了吗,哥哥。”
第68节
“现在还要问啊,”李景恪垂眼看他,放下碟子后把手绕了过去,随手般拍了拍他的屁股,说,“昨天你是睡在我的**,没睡车引擎盖上。”
池灿还是看着李景恪,李景恪也凝视着他。过了少时,李景恪移开目光,拉开椅子让池灿坐下吃饭,然后说:“是。”
这天李景恪约好了下午去工作室和沈礼钊见面,刚好带着池灿一起去。
不过吃完饭还早,李景恪临时接了个电话,池灿没跟过去,先去了自己楼下那个房间,尽管回来后睡了一晚,这里还是要变成他放置各种东西的杂物间了。
池灿来收拾这些天堆放进来的行李,之前从单位宿舍搬回来的行李箱是最重要的,他挑选出来了一大包,要往二楼运去。池灿虽然就一个人,塞在李景恪身边睡得下,但东西该填满剩余空间就得填满。
屋子很快变得乱七八糟起来,池灿没有那么多时间,至少今天没有,这些天大概都没有,他的时间宝贵,打算等之后再慢慢收拾。
在想要出去找李景恪之时,池灿恰好拿起了桌上的牛皮纸袋,许如桔在喜洲郑重其事地给了他,他便不再着急,坐下来用美工刀小心划开封口。
里面确实有很多照片,拍摄于近两年许如桔在西藏支教的时候。
照片里很美,冬天的时候比风城凛冽肃杀,许如桔的释怀或许来源于此。
而在那叠照片之下,还有一封信。
池灿没想到小桔姐还特地写了信给他,于是又坐端正了一些,认真在桌上摊开读了起来。
他在疑惑地扫过两行后,忽然睁大了些眼睛,然后深呼吸了一口,很慢地眨了眨眼继续看下去。
李景恪在阳台通完电话,以为池灿去了二楼,不高不低地叫了他一声,池灿大概没来得及应声,却是从楼下房间走出来的。
出门前池灿和李景恪站在玄关附近,在池灿看向旁边电视柜上背扣着的相框时,李景恪也看见了,刚想开口解释,池灿已经伸手过去把相框摆正回来,然后朝李景恪咧嘴一笑,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却好像有些难过。
他边穿鞋边认真计算着似的说:“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哥比我大六岁,就是二十一,到现在……”
李景恪默不作声,过去牵了池灿的手,然后说:“才将近十年而已。”
“还会有很多个十年的,”池灿说,“我们以后多拍点照片好不好?”
李景恪停顿片刻,说的好。
这天他们把车开到玉石工作室附近停下之后,还是沿着从前熟悉的小巷往前走,经过拐角,那家池灿曾经买小蛋糕的再来面包店仍然还在。
池灿脚步缓了缓,李景恪顺着视线看过去,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按了按,说:“进去看看。”
面包店里的装潢已经换过新的,不是池灿之前记忆中的样子,池灿在玻璃橱柜里随便挑了几样,李景恪很自然地接过去买单了。
池灿便继续在店里的这头摆放蛋糕的区域凑近看着,想找以前他买过的那款,但没有找到,他只好站直起来,看着李景恪在收银台边等结账的身影,一瞬间仿佛和过去的重叠在了一起,令人眼前模糊。
那封池灿只急匆匆看过一遍的信,他还无法完全复述,却不能忘记那种感觉。
信不是许如桔写给池灿的,而是李景恪写给许如桔的——
许如桔:
最近还好吗?那笔钱我已经收到了,以后不用再打,你在藏区注意安全。
池灿保研到了本校研究生,去上学了,还在北京,你不用担心。他没有收到你的回电,之前来问了我。你那位来风城旅游的同学,我请他吃了一顿饭让他回去了,你应该早知道我没那些想法,也没有兴趣。可能是该试着说清楚的。
其实,人生如果有分界点,我的分界点就在池灿被我接回来的那天。
一直听周叔念经,说大觉世尊实众生之恃怙,洵苦海之舟航,无明长夜之灯烛,有求皆应,无感不通,但我无父母,也不相信谁,如果得到挽救也要受到审判,他们审判我什么呢?谁能审判我。
我不需要被渡去登上哪里的彼岸,这么多年,也就池灿一个弟弟而已。
我知道,但池灿是不一样的。
我有时候做梦,悬浮在空中,身后全是黑影,发现这些车子房子和钱都不属于我,可能是早就死在哪次被打的时候了,那时候还小,就会问有什么能属于我吗?
池灿以前对我说过,他不想去天上找妈妈了,要把爱全都给我。你知道他的,藏不住事,时不时闭着嘴,但就是爱说。谁知道爱是什么啊,可大概就因为不知道又说不清,才不能说不存在吧。
曾经我以为揪住我往后拉的手只有死亡,后来发现也不全是。
李景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