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抬头,目光迷惑的在盥洗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迷惑的自己,和一脸了无生趣仿佛已看破红尘的楚辞。
要不是有点水平,还真剪不出这样的头发。怎么说呢,悲伤忿懑中带着一丝不羁的叛逆,一般的丑不足以形容的那种。本来挺好看一小孩,顶着这头出类拔萃的发型,瞬间就跟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楚辞回过头来:“这就是你全校第一的水平?”
西泽尔想了一下,企图解释一两句:“学校毕竟没有开设造型设计这门课程……”
“你快闭嘴吧你!”楚辞薅了两把自己可怜的头发,竭力不去看镜子,“给我剃成光头。”
西泽尔:“……”
他放下剪刀,又仔细的看了看楚辞的头发,违心的道:“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楚辞面无表情的翻了个白眼:“你听说过狼外婆的故事吗?老狼装扮成小红帽的外婆努力说服她相信自己的时候,样子和你现在特别像。”
西泽尔:“……”
楚辞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累了,不想再说话。
当天夜里,西泽尔准备关灯睡觉的时候,见楚辞面朝墙壁,双眼无光,长吁短叹。
他停住了去调灯光的动作,忙问:“你怎么了?”
楚辞头也不回,幽幽道:“丑得睡不着。”
“……”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楚辞叹气,“丑着呗。”
他自言自语的嘀咕:“我也真是疯了,竟然相信你会剪头发……”
西泽尔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手艺竟然这么差劲,看来以后得多给他妈那只猫剪毛,练练。
“还是睡吧,”西泽尔伸手去将灯调暗,“你昨天晚上就没——”
他话没有说完,灯再一次自己亮起,面朝墙壁的楚辞也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再去调,一秒钟后灯又亮回去,西泽尔无奈道:“楚辞。”
这个家伙故意在用精神力干扰灯光。
楚辞慢吞吞的转过来:“我睡不着。”
说完顿了一下,他又补充:“这个头发真的太丑了。”
这个借口一点也不好,西泽尔心想。
他放弃了调灯,走过去坐在楚辞身边:“用精神力干扰灯光,你怎么做到的?”
“想做就了做了呗。”
西泽尔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吧,”楚辞撇嘴,“晚上我在星网上查了资料,刚才只是想随便试试,然后就成功了。”
这话听着有些无理取闹,被他这么一说,精神力操纵就好像是去菜市场挑拣一颗大白菜。但是问题就在于,西泽尔的精神力等级本来就是最优等的那一拨,所以他觉得楚辞的说法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谨慎的告诫:“精神力操纵很容易出错,有时候会对人的意识和精神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以后还是不要再草率的尝试了。”
“等回去——去了中央星圈,”
西泽尔将目光转向了窗口,智能玻璃可以自己根据光线调节是否透光,但房间里依旧悬挂着米色的帷幔,做装饰用。恒温系统所带动的气流循环将帷幔吹动,是极其轻微的浮动,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他的目光有些遥远,仿佛隔着这晦暗的夜,能看到中央星圈的轮廓。
“你可以选择要不要系统的学习精神力操纵,你对机甲有兴趣吗?”
楚辞摇头:“不知道,难吗?”
“不难,”灯光温柔的暗了下去,西泽尔道,“机甲上安装的人机交互网络系统目前联邦最先进的,一些简单的机甲动作可能比你调控灯光还要容易些。”
“这个灯是结构最简单的原件电组,”楚辞嘀咕道,“只有一组疏导流电。”
“你怎么知道这灯的电路结构?”西泽尔讶然问。
“一般的家庭照明都这样,”楚辞抿了抿嘴唇,“老林教我的。”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半响,西泽尔道:“以后我来教你这些,好不好?”
“虽然我对机械不熟悉,但是我可以先学,学了之后再教你。我还可以教你精神力操纵,教你连接机甲……”
楚辞低着头眨了眨眼,眨掉眼底泛起的一点酸意,鼻音很重的道:“好。”
“可我还是睡不着,”他仰头栽在**,“再这么熬夜下去我会不会猝死?”
西泽尔:“……”
楚辞翻了个身:“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精神力操纵就像你的意识在走迷宫,如果你能有不止一种方法走出去,那么就是操纵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出自精神力学教授舒伯特·L·汤姆森的《意识流》,是精神力的入门书籍,他的风格深入浅出,你可以读一读这本书。”西泽尔道,“最早的人机交互技术产生的基础是精神力网络理论,这种学说认为人的精神力并不只是单一的意识流,而是一种向量,多重向量组成精神力网络,因为这张网络的每一纵横都有精确数值,所以才具有可操纵性。走迷宫是一种很形象的说法,因为精神力网络——”
楚辞被这些理论知识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拍了拍西泽尔的手背,道:“睡吧,狗命要紧。”
说着闭上了眼。
本来是睡不着的,但是一想到西泽尔说的“向量”、“精神力网”等等,就无端开始犯困,到了某一时刻,竟然真的睡着了。
翌日。
楚辞醒来的时候还不到八点,但是西泽尔已经起床,而且不见了踪影。楚辞慢吞吞的去洗漱,一进盥洗室就被自己的发型丑到,遂闭上眼胡乱洗漱一通然后光速逃离。
他昨晚虽然睡着了,但却睡得并不好,噩梦连篇,一会儿还在锡林的废弃空轨通道,一会儿已经到了空间站的中心广场,漫天张开凶恶的巨嘴,将他吞噬而进。
打开窗户,今天的空间站相对安静,应该是颁布了戒严令的缘故。他和调查员打过招呼之后下楼去找水喝,旅店老板认了半天才恍然道:“可怜的孩子,你的头发怎么变成这样……”
楚辞心想,那还得问一个名叫西泽尔的全校第一,啧。
正说着,西泽尔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可以出去?”楚辞惊讶的问。
西泽尔扬了扬手腕,那里套着一枚白色手环:“有定位器。”
他说着拆下手环还给了过来巡查的调查员。
进升降梯的时候楚辞好奇问:“你出去干什么了?”
沉默了一下,西泽尔打开袋子:“我去给你买了个帽子……”
楚辞:“……”
原来你还知道我这头发丑啊。
他低头,看到袋子里是一顶布帽子,红色,夹一点白边,宽檐荷叶边……荷叶边?!
楚辞地铁老人手机脸:“这是女式的吧?!”
摸了摸鼻子,西泽尔道:“可是我问了老板,他说这种遮头发是最严实的。”
“我信你个鬼,这几天我都不会出门了。”楚辞率先走进了屋子里,随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困了,要睡觉。”
“你才刚起来就睡觉?”
楚辞躺回了**:“你把昨天昨天晚上那什么精神力网理论再给我讲一遍。”
西泽尔心说你今天还挺好学,于是从终端上的调出某大学出版意识论课本,对着目录开始讲,结果他第一节 还没讲完,楚辞已经睡着了。
根本就不是好学,只是觉得催眠而已,允悲。
但是楚辞觉得,西泽尔根本不能算是个好老师,此人讲起课来语调毫无起伏,简直让人昏昏欲睡,他能听进去多少完全靠缘分。
就在西泽尔无聊的讲课中,时间过去了两天半。
第三天早上,楚辞醒来之后在**盯着天花板半响,西泽尔刚想问他要不要吃东西,终端忽然弹出来一条通讯提示。
“莫森调查员?”
“是我,”老莫森道,“去接你们的摆渡车已经在路上了,特别调查小组紧急跃迁两次,昨晚抵达空间站,已经进行了初步调查,需要你们再过来一次。”
通讯挂断,楚辞爬起来:“要出门?”
西泽尔道:“恐怕是。”
楚辞眼珠子缓缓的向上,瞥到一点狗啃似的刘海,余光瞥到西泽尔也看着自己,他板着脸道:“就这?”
西泽尔心虚的看向别处,然后从衣帽架上拿起那顶红帽子,轻轻扣在了楚辞脑袋上。
楚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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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上次那间询问室,但是对面的人却都换成了陌生面孔。
特别调查组的认都穿着墨蓝色制服,非常容易辨认。老莫森将楚辞和西泽尔带到其中一位的跟前,这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投屏上的记录。
楚辞打眼一瞥,屏幕上一把枪支的分解图,旁边一串数字,最尾号是062。
调查员看了过来,他连忙收回了目光。
“这就是那两个孩子,”老莫森对那位调查员道,“证人。”
调查员回过头来,他有一双明亮的棕色眼睛,但是神态冷漠,看上去很不好惹:“我是罗宾逊调查员,钟楼号案件需要你们的配合,先在这里等一下,我筛完剩下的资料。”
这一等就过去了三个小时。
楚辞有些不耐烦,但是罗宾逊还没有要开始问的意思,他就只好缩在椅子上,无聊到去玩西泽尔衣袖上的扣子。
逐渐的,询问室的调查员只剩下罗宾逊和另外一个红头发,期间红头发去卫生间,罗宾逊跟着他一起出去,站在门廊的通风口抽烟。
他的终端静静放在桌上,屏幕处于锁定状态。
西泽尔眉头轻微皱起,一直盯着那个终端。楚辞低声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一把枪的记录,编号最尾是062 。”
“OPW7062,”西泽尔道,“是热剂切割枪,宪历二十一年产,能切开6.4毫米的晶钢板。”
“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楚辞问。
“没什么特殊的,”西泽尔皱眉,“但是……”
但是311舰队遇袭的时候,敌人也是用这种热剂切割枪打开了净土号的甲板,进入到船舱深处……
他忽然道:“我必须得知道钟楼号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