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吻了又吻
如果说秋君药做噩梦之后惊醒是惊吓, 那他在听完引鸳的话之后,表现出来的表情, 就是完完全全的惊悚了。
他脸上是罕见的失态, 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兀自瞪大眼睛,瞳仁只有轻微的转动, 大部分时候都死死地用视线黏在引鸳的脸上,好像是试图从引鸳的脸上分辨出一丝玩笑的神情。
........但引鸳却很认真。
他不仅没有露出任何的心虚和无措, 表情反而更加无辜,眼睛像个漂亮小鹿似的,直直地盯着秋君药, 一脸茫然和不解:
“陛下为何是这幅表情。”
他反问道:“难道陛下不喜欢臣妾给陛下再添一个孩子吗?”
他越说越来劲,看秋君药不说话,自己反倒还委屈上了, 一脸不开心:“陛下不是经常说, 您最喜欢臣妾了,还想让臣妾给您再添一个皇子吗?”
“这,这......”秋君药怎么好说自己之前是被床笫间被美色冲昏头脑后胡说八道的,又怎么知道引鸳真的会把他当真,支吾片刻后, 到底还是妥协了:
“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复又躺到引鸳身边,从后面抱住生气侧过身不理他的引鸳,低声哄道:
“是我不对。”
秋君药说:“我不该说那些话,要是我不说,你也不会把这些话放心里。”
引鸳像是真的生气了, 还是不说话,用力把侧脸埋进香云枕里, 还蜷起身体,双手抱臂,不给秋君药牵。
不一会儿,他背对着秋君药,肩膀颤抖,一耸一耸的,似乎像是委屈哭了。
秋君药见此,顿时急了。
他最宠引鸳,甚至胜过几个便宜儿子,当下也绷不住心中的疑虑,忙直起身,想要把引鸳翻过来看看有没有哭肿眼睛,但引鸳却直接把眼睛捂上了,声音发哑:
“陛下就是不喜欢臣妾了。”
他捂着眼睛,因此秋君药看不清引鸳的神情,只能听见他说的话:
“陛下就是嫌弃臣妾年老色衰罢了,厌弃臣妾,也不喜欢臣妾的孩子。”
不是........这.......
秋君药心想这都哪都哪啊,连孩子的影子都没有,怎么话题又延伸道自己有没有厌弃引鸳这里来了,这都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好吧。
但他怎么敢和情绪失控的引鸳抬杠,只能一边去用手移开引鸳捂着眼睛的手,一边轻声哄道:
“怎么会呢,阿鸳。”
他说:“生吧生吧,你想生就生。”
秋君药在引鸳面前一向没有什么原则和底线,当下就直接拍板道:
“等你生了孩子,如果是男孩,朕马上就立他为太子。”
引鸳还是不肯移开捂着眼睛的手掌,闷闷道:
“那......如果是女孩呢?”
秋君药毫不犹豫道:“那就立为皇太女,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
引鸳说:“......皇太女?”
“对啊。”秋君药随口道:“只要是你生的,别说皇太女,就算是女帝,也是当得的。”
引鸳闻言,动作一顿,悄咪咪从指缝里去看秋君药,像个谨慎地竖起耳朵的兔子:
“真的?”
“真的。”秋君药说:“你要是不信,那我现在立诏书,你看行不行?”
引鸳闻言,破涕为笑,扑过去抱住秋君药,双臂搂住秋君药的脖子,小声骂道:
“昏君。”
听引鸳略带嗔怒的语气,秋君药就知道引鸳已经不生气了,放下悬着的心,抬手抱住他,在引鸳又细又白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昏君就昏君吧。”
他说:“谁让你长的这么漂亮,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哼。”引鸳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随即挣脱开秋君药的怀抱,和他面对面对视,盯着秋君药漆黑的眼睛,这才道:
“我没吃药。”
“........啊?”秋君药才松口气,下一秒又愣住了。
“没吃生子药。”引鸳又重复了一遍,摸了摸鼻子:
“就是想逗逗你,所以骗你的。”
秋君药闻言,这才知道引鸳刚才的表现都是骗自己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哭笑不得:
“阿鸳,你......”
他伸出手,捏了捏引鸳的鼻子:“你这是欺君之罪,你知道吗?”
“那陛下把我拉出去砍了?”引鸳眨眨眼:
“臣妾绝无怨言。”
“砍了之前我先收拾你。”秋君药把“嚣张”的引鸳扑倒在床,用力蹭了蹭他:
“胆子越来越大了。”
引鸳被秋君药亲的脖颈往上都红了,用力挣脱几下没挣脱开,只能伸出手,指尖穿过秋君药的头发,轻声道:
“陛下明明知道,若无陛下的命令,臣妾绝对不敢擅自行事的。”
“.......”秋君药吻他的动作一顿,随即从他身上撑起身体,凝视了引鸳一会儿,随即点头“嗯”了一声:“所以为什么要骗我你已经服下药了?”
“想看看陛下是怎么想的。”引鸳咬了咬唇:“如果陛下开心,臣妾侍完寝就服下药,给陛下再添个皇子罢了。”
“......那朕若是不想要呢?”
“.......”引鸳不说话了。
看着引鸳无辜的脸,秋君药带着气音笑了一下,随即亲昵地亲了亲他的唇,才道:
“傻夫人。”
他慢慢地说:“其实也不是不想要,虽然养孩子辛苦,但如果是你的孩子的话,再辛苦朕也能养........只是怀孕生子太辛苦了,我舍不得你受这个苦。”
“臣妾可以。”引鸳说:“臣妾想怀一个陛下的孩子。”
“傻娘子。”秋君药这回是真笑了:
“赵悯的话,你也真信。”
他说:“世界上哪有男子怀孕的。”
“有啊。”引鸳说:“大端有过几个阴阳人,便可怀孕。”
秋君药闻言一噎,“这只是少数人吧。”
“那也可以啊。”引鸳说:“虽说我不是阴阳人......但我想试试。”
“这.......”秋君药不明白引鸳为什么这么执着,干脆直接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引鸳不解。
“为什么要生孩子?”秋君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是男人啊........就算你........但是也........”
秋君药想说就算你穿了女装但又不是真的女子,怎么这么异想天开,甚至怀疑长期的女装已经让引鸳对自己的生理性别产生混乱了,却听引鸳道:
“因为那是陛下的孩子啊。”
引鸳挤进秋君药的怀里,仰起头去亲秋君药的下巴,小声嘀咕:“臣妾希望有个陛下的孩子,嗯.......”
引鸳一边说,一边伸出两根手指,举到空中,慢慢将左右手的食指聚拢并在一起,眯着眼睛道:
“因为臣妾喜欢陛下,所以呢,如果能有一个陛下的孩子,是专门属于我和陛下的血脉,那即使日后臣妾和陛下都离开了,也能有一个孩子,证明陛下和臣妾曾经在一起过。”
“而且,能亲自孕育一个属于陛下的龙崽,感觉一定很好。”
引鸳侧过脸,看着秋君药,道:“臣妾不是傻瓜,焉能不知道赵悯的话半真半假,就算天下真的有此奇药,也不一定意味着臣妾真的能顺利有孕。”
“但是这并不妨碍臣妾有这样的想法。”
引鸳揽住秋君药的肩膀,道:“但是臣妾真的很喜欢陛下。”
他说:“那日嫁入皇宫,臣妾本来想下完毒就自杀,但您忽然睁眼的那一刻,臣妾又忽然觉得,您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说:“臣妾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很玄妙.......就像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前的经历只是一些并不真实的记忆,但和陛下睁眼对视的那一刻,臣妾就觉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实在的感觉,时间忽然有了流速,臣妾像是从一个提线木偶,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引鸳看着秋君药,道:
“臣妾一直觉得.......是陛下您赋予了我真实的血肉和生命。两年前臣妾出入皇宫嫁与您的那一夜,只有在您昏迷后从**睁开眼看着我的那一刻,臣妾才算真正活过来了。”
引鸳和秋君药十指相扣,笑道:“臣妾这番话,听起来很荒唐吧。可是臣妾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只有陛下在的时候,臣妾才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等陛下走了,臣妾就会继续变成以前的样子。”
秋君药问:“......你以前什么样子?”
引鸳想了想,迟疑道:“不知从何处来,不知往何处去。”
他说:“陛下,引鸳真的是引鸳吗?臣妾总觉得,臣妾是一本话本里的人,在遇见你之前,没有思想,没有灵魂,甚至没有感觉,我是机械地执行某些事情.......臣妾.......臣妾不想这样。”
引鸳把耳朵贴在秋君药的胸膛上,依赖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秋君药骤然加速的心跳,道:“所以臣妾不想离开陛下。”
他说:“臣妾是陛下一个人的引鸳,而不是其他人的引鸳。”
“那些引鸳都和臣妾没有关系,臣妾遇到陛下的那一刻起,身心皆属于陛下,不会再容得下任何人,任何事。”
“所以陛下,别把我重新丢到那些宛若人偶的日子里,臣妾不要做其他人的引鸳,臣妾也不想做其他人的引鸳。”
引鸳说:“所以我想.......我想能有一个您的孩子,日后若您真有不测,先行离开了,那个孩子也能证明您曾经来过这里。只要你的孩子还在,臣妾的信念就不会崩塌,臣妾就能等您重新回来这里。”
他仰起头,声音软软的,带着鼻音,看着秋君药,眼睛圆润清澈,全然倒映出秋君药的脸庞,乌黑顺滑的头发贴在清冷如月的脸侧,眉目如明珠生晕,纯洁中带着些许勾引。白如净雪的肌肤往下,是线条清晰的肩膀线条,和玲珑赤\\裸的锁骨,风吹体香满殿,混杂着引鸳的低声:
“请陛下,给臣妾一个孩子好吗?”
秋君药:“.........”
他定了定神,艰难地从引鸳的身体上抽回为数不多的神志,
“你确定?”
“确定。”引鸳毫不犹豫。
可秋君药却陷入了纠结,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其实,你想的确实没错.......我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吗?”引鸳下像是早就猜到了,毫不意外。
“嗯。”几经犹豫,秋君药还是选择了说出口,面对敏感通透的引鸳,干脆坦白道:
“在我来到这个你世界之前,你是一本古代玄幻小说里的主角。”
“哦,真的?”引鸳对这个“主角”的虚名并不敢兴趣,也懒得问自己的命数,而是关心道:“那陛下呢?”
“........我是活不过十章的倒霉老皇帝。”秋君药苦笑道:
“按照小说的描写,我会在三十五岁那年去世。”
“.......那去世之后呢?”引鸳追问道:
“那陛下还会回来吗?臣妾呢?会去哪里?”
“.......你?”秋君药犹犹豫豫:“按照原本小说的设定,你会和......算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秋君药啵啵在引鸳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看着引鸳不明所以的脸,喃喃道:
“这样就挺好,这样就挺好。”
“........”见秋君药不肯说,引鸳也不问,熟练地踢了踢被子,钻进秋君药的怀里:
“那陛下既然能来到这里,就算之后离开了,也一定会重新回来的吧。”
他说:“陛下会回来的,对吗?”
“.......我........”
看着引鸳带着希冀的神情,秋君药将“大概率不能”吞进肚中,半晌之后,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尽量。”
他说:“你在这里的话.....就算很难,我也想回来。”
“那就好。”引鸳眯着眼睛笑:“臣妾等您。”
他说:“但是陛下要早点回来,不然等到臣妾头发都白了,您回来的时候却还是那么年轻的人,那臣妾就会很伤心啦。”
“会早些回来的。”秋君药揽过引鸳的头,在他侧脸亲了一下:“好阿鸳,如果我真的走了,不许自尽,好好等我回来。”
“.........”引鸳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像个小猫似的蹭了蹭秋君药:“多久臣妾都会等的。”
言罢,他又迅速转回正题,仰起头,盯着秋君药看:
“所以,孩子,生吗?”
“........”秋君药费尽心机转移话题居然又被掰回来了,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笑:“开弓没有回头箭,阿鸳。”
“我不后悔。”
引鸳双腿缠上秋君药的腰,拿出枕头下藏的药,举到了秋君药和自己的眼前,两人隔着一粒小小的药丸对视:
“这生子药真也好,假也罢,其实臣妾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生出来,也许到最后,臣妾也未能得偿所愿。”
他说:“所以这孩子有也好没有也罢,臣妾最终只想让陛下明白,臣妾真的很喜欢您。”
“您是臣妾的全部。”
“臣妾也想要您的全部。”
秋君药闻言,看向引鸳的眼底已然隐隐有些动情。
没有人能抗拒一个大美人三番四次地对自己明里暗里的邀约,就算秋君药是个心如磐石的男人,此刻也应该化为绕指柔了。
他想,那就遂了他的意吧。
秋君药其实心里清楚,对于引鸳来说,孩子都没有什么要紧,有没有都一样,但引鸳只是想要他的一个态度,要他的一个保证。
引鸳应该是被自己三番四次反复的病情吓怕了,所以才想让自己给他的身体留点纪念。
这其实是很隐私很隐秘的愿望,甚至有些羞耻,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改头换面做一个男人的“娘子”,其实是一件有些屈辱的事情,更何况是要个孩子,传出去,引鸳甚至有可能颜面扫地,为天下男人所耻笑。
但是引鸳不在乎。
他甚至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他甘为附庸,只要秋君药心里有他,那他就什么都能做。
因为是秋君药的到来赋予了他生命。
相对于附庸两个字,或许,用“初动力”来形容秋君药更合适。
他是他存在的原始初动力。
在看明白引鸳眼底情愫的一瞬间,秋君药忽然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大脑,令他忍不住凑过去,咬住了引鸳拿着的药丸,然后低下头,缓缓渡到了引鸳的口中。
近距离。
灵魂的同步共振在此刻高于一切,交颈的青丝缠绕过贴近的心跳声,像蜿蜒的蛇一般缓缓收紧绞缠心脏,让彼此都尝到了隐秘的甘甜味。
“阿鸳。”秋君药抱着引鸳,轻嗅他的发香,舌尖上还带着独属于引鸳的味道:“我不要孩子。”
他说:“我要你属于我。”
“我是陛下的。”引鸳搂着他的脖子,青丝在枕头上蜿蜒,轻轻抖动着,似乎有眼泪浸划过:
“陛下,让臣妾和您一起离开吧。”
秋君药语调断续,带着低低的叹:“可我........万一去的是黄泉路呢?”
“带我一起。”兜兜转转,引鸳终于说出了今日埋在心里最深处的愿望:“如果永远回不来,求您带我走。”
秋君药动作一顿,随即抬起手,缓缓将头发梳到脑后,露出一张清绝俊雅的脸。引鸳一开始就是被这张脸迷的找不到北,而如今秋君药却低下头,用这张脸,发狠地亲吻他,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他将那一抹朱唇吻了又吻,尝了又尝,直到色泽如同涂了桃花胭脂般靡丽,才开了口,声音喑哑:
“.......好。”
他用力揽住引鸳纤细玲珑的肩胛骨,眼中的占有欲终于冲破表面的温和,一字一句道:
“朕.......许你殉葬。”
引鸳盈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使了那么多心眼和心机,表了一大通白,绕了那么一大圈,等的就是秋君药这句话。
秋君药一直不想他死,引鸳也一直觉得自己会听话,但等秋君药真的快要咽气时,引鸳又不想秋君药就这么孤零零地走了,还是想跟着他,陪着他,去哪都好,去哪都行。引鸳怕死,但他知道,只要有秋君药在,只要他的陛下在,他引鸳就不会害怕。
思及此,心愿落成的引鸳终于抬手抱住秋君药,闭眼时脸上满是满足和开心: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