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茫茫大海中, 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生活在其中。
海水碧蓝,柔波似的**漾。
海草如绸带般飘动,掩映着藏在深处的华美宫殿。
彩石铸造, 宝石、珍珠、珊瑚装点。比岸上人鱼城堡,更为精美漂亮。
人鱼们在宫殿往来, 安静提着与陆地兽人交换来的东西,在水中穿行。
他们身上的颜色绚烂, 红色、绿色皆有。独独少见最纯粹的白色。
长发如藻, 柔顺地覆盖着上半身。
巨大的鱼尾摆动,尾鳍如纱,连晃动的弧度都显得恰到好处。
对陆地兽人来说危险巨大的海洋, 他们穿行自如。
“王起来了吗?”
绿色的人鱼进入宫殿,甩动着尾鳍, 缓缓降落。
洁白透亮的宫殿之中,一条蓝色的人鱼坐在属于人鱼王的座位边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拿着桌上的石板,完成人鱼王布置下来的任务。
见小伙伴外出归来, 蓝一抬起头。
他将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的石板轻放在桌子上, 双手高举,伸了个懒腰。
“唔……没见着人出来。”
“昨晚你们学到什么时候?”
蓝一摆尾, 绕了绿色人鱼一圈儿。尾巴闪动, 拍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小泡泡。
他皱着鼻子,双手在绿色兽人提着地篮子里扒拉。
找出几个被兽皮包裹好的香香的东西, 一打开, 眼睛一亮。“肉干!”
他甜甜蜜蜜地凑近绿色人鱼, 又绕了几个圈。
“藻, 我可喜欢你来!”
藻翻了个白眼。
喜欢他还是喜欢肉干, 自己看得出来。
他白了一眼小人鱼,道:“问你话呢?”
面容稚嫩的少年蓝色人鱼一口一个肉干。
他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儿,尖牙截断咸咸的肉干,道:“好像……海面快亮了的时候。”
“那岂不是一晚上没睡。”藻拧着眉,操不完的心。
“可不是嘛,呵欠!”
藻想到自己刚刚在海面见到地情况,咬着下唇,将篮子往蓝一怀里一塞。
“我去看看王!你省着点儿吃。”
“诶!王才睡下没多久呢!”
蓝一抱着篮子追过去。
*
宫殿最深处,一个气质清冷,容貌昳丽的人鱼闭目睡在巨大的白色贝壳床中。
他眉头轻皱,脸上藏着淡淡的疲惫。想必是睡得不好,长睫时不时地轻颤。
宫殿门外,两个人鱼你追我赶地游了过来。看到紧闭的大门,不约而同地停下。
藻盯着门,没听见里面的动静。
蓝一摇了摇头,拉着藻的手一甩尾,疾驰远去。
离开白色人鱼睡觉的宫殿的大门,两个人鱼才重新说话。
“我都说了,王在睡觉。”
“我有事儿要说。”
蓝一见藻蹙着眉头,抓住他两个手腕,让人鱼看着自己。
他挺起胸膛,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满是自信。
“跟我说!我解决不了咱们再去找王。”
藻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
蓝一是王挑选出来的下一任的继承人,自小带在身边传授知识。藻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我回来的时候,在海上面看到好多大怪物。”
“怪物?”
“海上怎么会有怪物。”
“你不信?”
“不是不信,是族中记载,从没什么能停留在海面上的大怪物。你说说长什么样,我去看看再说。”
藻:“就……很大。”
蓝一歪头:“具体一点。”
“长什么样,在哪儿看见的,多大?游得有我们快吗?”
藻沉默。
“怎么不说?”
藻:“回来得匆忙,我冒出水面看了一眼就游回来了。”
蓝一撇撇嘴:“这样,我们先带几个族人去看看。看仔细了再回来告诉王。”
“好。”
就这样,蓝一、藻还有黑色护卫人鱼慢慢浮上海面。
离海面还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黑色人鱼忽然拉住蓝一和藻的胳膊。
“不能上去了,有暴风雨了。”
暴风雨时,海浪十几米高。就是熟悉海洋的人鱼,猛地被卷入其中,不死也要废去半条命。
海中还算平静,但透过海水,人鱼能看到水上的天空逐渐变得如夜一样漆黑。
人鱼摆尾,只能换个方向。
正好,在他们身后的海面,黑影如巨兽,不断往前。
“是那个!”藻一惊,手指着上面的黑影。放眼望去,竟然不止三五个,有十几个之多。
“那是什么东西!”黑色人鱼里起了躁动。
人鱼拿着鱼叉:“蓝一殿下,你们先回去,我们去看看。”
蓝一:“趁着暴风雨还没来,我跟你们一起!”
藻连忙拉住他:“不行!”
黑色人鱼离开得很快,藻强拉住蓝一,退回人鱼宫殿。
到宫殿里,两个小人鱼面露焦急地等着。
水流中有了动静,转眼,却看见是人鱼王醒来了。
“王!您醒了,我有事要说。”
人鱼王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睡眼惺忪。“说吧,什么事儿。”
“有大家伙往宫殿这边来了。”
人鱼王抬了抬眼皮,银白色的眼睛带了几分笑意:“大家伙?鲸鱼吗?”
“不是。”
“是……”
“王!!!出事了!”刚刚去查探的黑色人鱼匆匆甩着尾巴赶到宫殿。
“王!有族人被卷入暴风雨中,还有起码上千的白狼兽人!”
人鱼王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
“藻说发现了怪物,蓝一带着我们去看。结果发现海面上那大东西里装着的都是白狼兽人。”
“我们看完来不及撤退,暴风雨就来了!”
人鱼王手指往桌上一点:“让所有还在宫殿的族人去救人。”
“是!”
见着蓝一跟藻要冲上去,人鱼王沉下脸:“幼崽不许去!”
不容分说,人鱼王一摆尾,出了宫殿。
*
白狼部落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离开西边的想法。他们住着的地方,都是光秃秃的高山,数不尽的沟壑。
食物稀少,气候时冷时热,灾害也多。比不上祖祖辈辈曾今生活过的西荒。
但是再西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他们只有往东。
可离开又哪里是容易的。
兽王城每年吸纳那么多的兽人勇士为他们卖命,还防备着狼族。若是去东边,他们上千的白狼虽是不多,但是要悄无声息地过西荒,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狼在西边生存,陆地上的食物常常不够,所以百年间,他们学会了造船,学会了打渔。
陆地走不通,兽人自然而然想到了走海洋。
如此一来,几十年的时间里,兽人们不断研制能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航行的船只。
终于,他们有了过海的条件。
几十年的渔民生活让白狼对海上的生活尤为熟悉。由白狼祭司渚占卜后选了个吉日。带足食物工具,兽人们便踏上了可能一走好几年的海洋生活。
下海,过西荒,三四个月的时间,一切顺利。
过了西荒之后,兽人们精神松懈,终于不用提心吊胆了。但是却没想到……
“祭司!暴风雨!”
掌舵的兽人双手紧紧抓住船舵,见到前面那黑压压的一片地,几乎下意识要转弯绕开。
渚在船舱里描绘海上地图。
听到兽人焦急的声音,他猛地站起。
青年面庞俊逸,但却像冷得透彻的寒冰。气质沉稳,是白狼中的定海神针。
他目光微眯。看着那几乎连接天与海的黑暗。
轰隆——
闪电说来就来,锐利的白光在风雨中交错。映照着青年瞳孔骤缩的眼。
风帆摇动,在凛冽的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眼睛一闭。
看着忙乱去收船帆的兽人,直接从窗户翻出。边跑边吼:“所有兽人待到船舱里去!”
他逆风而行,长发被吹散,狰狞地拍打自己的脸。
暴雨突如其来,和着雨水袭击全身。
雨水打得人生疼。
渚摇摇晃晃地将还留在船舱上的兽人逮住,在风暴的极力追捕中,试图上前直接割断船帆。
可是啪嗒一声。
桅杆断了。
船体剧烈摇动,海浪泛着白花接连拍打船上。海浪数米高,轰隆一下砸在地上。也砸在渚的身上,将他吞没。
“祭司!!!”
船舱里的兽人目眦尽裂。但随着船体摇晃,自身难保。
船体摇摇欲坠。
渚耳边只有海水的轰鸣。他被闷在海水当中,听不见兽人的喊叫,也听不到雷声滚滚。
他若抓着救命稻草抓住的船体承受不住海浪的冲击,咔嚓一声,最终断裂。
他落入了海中,被海浪带着翻滚。
头晕,恶心,窒息……
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他看到面前一道白光。
最终也只能握紧拳头,在强烈的不甘心中,昏迷过去。
……
海岸上,海浪拍打着。
不知道多久,终于风平浪静。
“王,都带回来了。”山上的城堡中,黑色人鱼向着站在大殿上的人鱼王禀报。
“死了多少?”人鱼王声音轻柔,平静而冷漠。
“人鱼没事儿,伤了十个。但是白狼的死了三十三个。”
人鱼王手一抬:“嗯,把他们送去第一部 落,让兽人给他们治病。”
“是。”
黑色人鱼离去,人鱼王转身,露出腰腹泛白的伤痕。
他垂眸,指尖轻触那横在腰侧的伤口。“求生意识挺强。”
人鱼王的贝壳**,呼吸微弱的白狼兽人躺在上面。面容苍白,英俊的脸因为在水里泡久了,而显得更加冷。
在他的手指甲里,还残留着抓伤人鱼王留下的血肉。
人鱼王先将自己的伤口处理了,然后再看向贝壳**的兽人。
白狼吗?
他转身,大步离开。
另一个屋子里,满屋子的货架上,都是人鱼族积累起来的可以治病的东西。
他随手拿了些,随后返回宫殿。
这次发现的白狼多,宫殿里的人鱼几乎都去帮忙转移兽人了。唯有这一个,再折腾一下可能就死了,所以他才将他带了回来。
毫不留情地捏开白狼的下巴,瓶瓶罐罐的东西直接往他嘴里倒。
接着捏着他的下巴一抬,嘴里的东西就被咽了下去。
人鱼王弯着腰,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柔顺的白发不小心落在男人的脸上。轻轻痒痒的。
白狼兽人似有所感,睫毛颤动,强烈的警惕心与求生欲让他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人鱼王挑眉,缓缓站直。
拿着他的瓶瓶罐罐正要走,可手腕一紧,尖锐的疼痛袭来。
人鱼王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直看着醒来的兽人。
他目光划过狼兽人的脸,最后落在自己已经泛白的手腕上。淡淡道:“恩将仇报?”
白狼兽人一动不动,审视着面前的兽人。
仿佛只要他有一点不安分的想法,立马能一爪子割断他的喉咙。
两个部落的掌权者互相打量着。
半响,手腕上的劲儿松了。
人鱼王看着自己立马变红,继而青紫的手腕。不言不语地拿着东西走了。
门被关上,渚撑坐起来,立马打量他所处的环境。
贝壳、石屋、海腥味……
弯月。
他垂眼,嘴里混乱的味道让他眸色更沉。
身体到底是虚弱,待确定没有危险,渚就这么坐靠在贝壳上,又闭上了眼睛。
族人应该也在这儿。
待在这个房子里五天,白发兽人并没有开口让自己走,渚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住下。
五天时间里,两个兽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唯一的几句话就是每每在吃药的时候,渚不加掩饰对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的嫌弃。
这也看得人鱼王不免觉得这兽人如此不识好歹。
第五天,渚自觉身体差不多好了。
他从屋子里出来,打算去找在绿色人鱼口中听到的自家主人被安排的地方。
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人鱼兽人,但都是打量自己一眼,快步散去。
“王……伴侣……”
“出来了……”
断断续续的话,无非将他与人鱼扯上了关系。不过他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那白发兽人就是人鱼王。
一路上被猴子一样围观,又被老鼠一样嫌弃。
渚无所谓。甚至习以为常。
他性子冷,部落里的小兽人见了他都得跑。
现在,他要做的是与族人汇合。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脚步。
但……当他看到山崖各处被海水包围,渚沉默。
随后果断转身又回到了那个房子里。
房子里有人。
人鱼王回来了。
四目相对,人鱼王半身躺在大贝壳里,尾巴撩动贝壳边池子里的海水。
“要走?”他声音微懒。
渚:“要帮忙。”
人鱼王舒舒服服地靠在被某人霸占了五天的大贝壳里。神情恹恹。
“不帮。”
“报酬。”
“不要。”
渚盯着他:“那你要什么?”
人鱼王尾巴甩动,晃动水面。“白狼……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船破了,东西也丢了。
“还有。”
渚目光从人鱼的尾巴移开,看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比方说,医。”
“我会看病。”
“那又怎样?人鱼鲜少受伤。”
“是吗?”渚目光盯着人鱼王的腹部,一道疤痕在冷白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人鱼王手指微动,看着狼兽人的眼睛,忽然轻笑一声。
“好,那你要留在人鱼部落?”
“不。我可以教你们看病。”
人鱼王轻轻打了个呵欠,慢慢站起来。鱼尾变成腿,轻纱落地挡住长腿。他径直往前。
“走吧。”
渚落后一步,目光不掩饰地落在人鱼王的身上。缓缓的,看人专注。
人鱼王顿住。
转身。
渚也跟着停下来。
他眼神询问。
人鱼王红唇微扬,冷声:“别盯着我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睛。”
渚回视,缓缓翘起嘴角:“你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