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闻苑下意识追了出去,拽住了她。
“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不继续骗我?”
“因为我累了,我不想背着这样的秘密和你过一辈子,算我求你了,我们分手好不好。”
闻苑看着她眼里的泪水,脑子出奇的冷静。
他问,“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你刚刚说宁渊和宁容是你前夫的孩子,那是你的吗?你比他们俩只大十来岁,如果是你生的,那你生他们的时候明显都不到十八岁,你前夫就是实打实的侵犯未成年。”
“可如果不是你生的,你连他的两个孩子,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孩子都能带在身边,没道理不把自己的亲生孩子带在身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们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是不能还是不想?”
“我们恋爱这么久,你这样的性格,如果不能生,早就会告诉我,可你没说,所以不是你的问题。但是你前夫既然能有宁渊和宁容,那就必然也不是他的问题。既然不是不能,那就是不想。”
“他是你的前夫,要么你们离了婚,要么他死了,可不管哪个,你都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甚至一直隐藏他的存在,如果你爱他,你根本不可能会这样,所以你不爱他,你不想和他拥有孩子,我说的对吗?”
周曼愣住了,她当然知道闻苑聪明睿智,可她没有想到,他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也能猜出这么多。
闻苑越说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盯着周曼,继续着自己的猜测,可周曼却听不下去了,挣扎着挣开了他,慌忙朝楼下跑去。
闻苑追着她下了楼梯,却没有再拦她。
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他想给她点时间,让她冷静一段时间,到时候,他们再慢慢谈。
而无意间偷听到他们谈话的蔺星沉,也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他趁闻苑不注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宁渊和宁容竟然是周曼前夫的孩子,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也明显有着曾经的法律关系。
他确实应该叫他们哥哥、姐姐,因为他们应该叫周曼妈,叫自己的舅舅爸爸,什么姐姐、姐夫,都只是障眼法罢了。
蔺星沉花了一整天,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隐约从他舅舅后来的话里推测出周曼或许有她自己的苦衷和隐情,可这并不妨碍他生气周曼对他舅舅的欺骗。
他想,他们还会在一起吗?还会结婚吗?
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那天,周曼再次跟着他舅舅回到了他们家,他舅舅笑着开口,和他说他们要结婚了。
周曼就望着他,目光温柔。
蔺星沉有一瞬间的沉默,却很快说起了祝福的话。
他尽管还是对周曼的欺骗不满,但这是他舅舅的婚姻,他舅舅开心就好,他喜欢周曼,那他也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他只是觉得尴尬,尴尬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一无所知的愚蠢的面对她。
这种尴尬在面对宁渊和宁容时尤为明显,他再也无法开口像以前一样叫宁渊宁容哥哥、姐姐,——因为这是藏在弟弟妹妹身份下,属于他们俩的正确称呼。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可一旦知道了,这个称呼便像被放大的花枝上的刺,棘手,扎眼。
他看着他舅舅和周曼步入婚姻的殿堂,看着他舅舅邀请宁渊和宁容来家里玩,看着他舅舅认真的准备着给宁渊、宁容的卧室。
最开始的时候蔺星沉并没有什么想法,直到那天,他午睡结束,从卧室出来,透过栏杆看到一楼的客厅内,闻苑和周曼还有宁渊、宁容坐在一起,身前是开着的电视,他们没有看电视,而是笑着聊着天。
宁容靠在周曼的怀里,他舅舅坐在周曼身边,也不知道他舅舅说了什么,宁容突然笑了起来,就连她身边的宁渊,也在这一刻神色松动。
蔺星沉静静的看着,突然就意识到,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其实是一家人。
就像现在,他们坐在一起,愉快的聊着天,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关系,知道他们是对方的父母子女,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只有他,是被排除在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他之所以清楚他们掩藏在谎言下的秘密,不是因为有人告诉他,只是他误打误撞无意间听到自己不应该听的话。
没有人主动告诉他,也没有人想要告诉他——从来都没有人希望他知道。
所以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应该是愚蠢的傻乎乎的和之前一样,只以为他们是单纯的姐弟/姐妹关系,而不是母子/母女。
蔺星沉在这一刻,产生了复杂又失落的情绪。
他终究没有走下楼,没有破坏对方的温馨。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思考着他以后该怎么办?
他能装得天衣无缝吗?装得自己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好像没有这么好的演技吧。
那他就只能让自己尽量的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要不见面,不过多接触,那么,他们应该就不会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蔺星沉自此开始在周末的时候住校、出去玩、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大学生活忙碌而充实。
他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影响到他舅舅的婚姻,可很快,他发现似乎还是不够。
宁渊和宁容并不喜欢他,好几次,他们俩坐在一起谈乱着什么,他无意间路过,对方便会瞬间噤声,抬眸看他,似是生怕他听到一样。
不仅如此,家里的阿姨请假,他学着网上的教程用家里的空气炸锅炸了薯条,正吃着,宁渊从楼上下来,四目相接,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他礼貌的问对方要不要吃,宁渊拒绝了。
可第二天,他和许亚玩完回家,正准备去冰箱拿饮料,刚走到厨房门口,却看到宁渊在炸薯条。
他不是和他一样,图简单买了速冻的薯条,放进空气炸锅,而是自己给土豆削皮,切成条,煮好,又放进油锅里炸。
宁容站在他身边,吃着他已经炸好捞出来的薯条。
“好吃吗?”宁渊问她。
宁容不断点头,“嗯嗯。”
宁渊拿筷子夹了一个,评价道,“好像还可以。”
他说,“至少比空气炸锅炸出来的好。”
蔺星沉:……
蔺星沉气得调头就走,空气炸锅怎么了?空气炸锅招你惹你了!
当天晚上吃饭时,宁渊还把他炸的薯条摆上了桌,就搁在靠近他的地方,阴阳怪气道,“尝尝。”
尝什么尝?尝你这油炸的薯条如何吊打我没有油炸毫无灵魂的薯条吗?!
蔺星沉没有说话,沉默的吃着饭,从头到尾都没有碰那盘薯条。
这也就算了,他之前又没做过饭,这种事情难免比不过宁渊,他认了。
可偏偏宁渊就和挑衅一样,好像不强调他比自己强他就不舒服。
事情发生在蔺星沉英语四级考试之后。
他那时候心情不好,考试的时候听力没好好听,跑神跑的厉害,后来成绩出来,低空飞过。
闻苑知道他报了四级考试,吃饭的时候问起他这件事,蔺星沉也就如实说了自己的分数。
闻苑有些惊讶,“怎么这次这么低?这样星沉你六级还考吗?”
“考吧。”蔺星沉道。
他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宁渊突然开口,“我六级663分。”
宁容闻言,似是不甘示弱,“我679。”
蔺星沉:……
蔺星沉直视着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充满讽刺。
也是,人家六级都能考这个成绩,确实是比他低空飞过四级来得厉害。
蔺星沉不甘示弱,硬是在第二年的六级考试考了685分。
真是的,谁怕谁啊。
然而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呢?蔺星沉看着自己的六级成绩,突的就觉得空。
他总不能每次都和宁渊、宁容这么比着来吧,对方已经不喜欢自己了,在这么下去,他们的关系只会更恶劣。
到时候,身为长辈的他舅舅和周曼,只会夹在他们中间为难。
其实蔺星沉也差不多能理解,宁渊和宁容是周曼的孩子,他虽然不是他舅舅的孩子,却也和他的孩子差不多,他们相当于跟着自己再婚的父母组成新的家庭,能勉强接受新的长辈已经是出于对自己父母亲的爱了。
再多接受一个对方带来的孩子,有些人可以,有些人则做不到,宁渊和宁容明显就是后者。
——他们已然有了相互扶持的兄长和妹妹,不需要再来一个弟弟。
况且周曼现在是住在他舅舅的别墅,和他们舅甥俩一起住。
对于宁渊和宁容而言,他们自然会不安,会觉得都是父母的孩子,凭什么他就可以住在父母身边,他们却不行?
也会担心周曼一个人,或许在只有他们三人组成的别墅生活中吃亏。
亲兄弟都会因为一碗水端的不够平而心生怨恨,更何况他们这复杂的表面上看不出,实际上也差不多是兄弟姐妹的三个人。
蔺星沉觉得,他还是得搬出去。
搬出去了,他们三个小辈都不住在长辈身边,宁渊和宁容也或许不会这么心里不平衡,不会天天想挑衅他。
搬出去了,他就不需要因为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而担心被别人看出来。
搬出去了,他的舅舅也能好好享受迟来的婚姻,不至于因为他们小辈之间的矛盾,因为他,影响自己和周曼的感情。
他毕竟不是他舅舅的亲儿子,他总不能真的赖在他舅舅身边一辈子。
蔺星沉这么想着,下定了决心。
只是大学就搬,他舅舅肯定不会答应,蔺星沉自己也有些舍不得。
所以他拖了又拖,一直拖到大学毕业,才终于以创业的借口搬了出去。
这么多年,蔺星沉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事。
说过这些他不应该知道,却偏偏知道了的事。
他一直守口如瓶,默默埋在自己的心底,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偏偏,裴清见不按套路出牌,或者说他太按套路出牌,他并不知道宁容和周曼的关系,甚至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所以他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当他陈述性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讲出她是周曼带来的后,他惯性的以为她们是母女。
可又很快,因为她们的年龄而产生怀疑,否定着这个猜想。
然而这就是事实,蔺星沉无法宣之于口,却也不能昧着良心否定的事实。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蔺星沉站起身,和裴清见道,“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