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番外·那五年(47)
樋口斋住院了,接受审讯的是大烨先生。
“我和斋少爷的关系一直很亲近,那天傍晚,我买了食材打算过去为斋少爷做一顿营养餐。尽管斋少爷搬了出去,但我经常过去帮他做饭,毕竟亚田玲子只是个普通女人,不是营养师,照顾不好斋少爷。”坐在审讯室内,大烨先生缓缓叙述:“我按了门铃,可是没有人回应,我有斋少爷房子的钥匙,就直接开门进去了,斋少爷已经犯了病。”
那天,大烨先生进门,就看到樋口斋倒在地板卧室门口,痛苦地捂住胸口。
大烨先生连忙过去给他喂药,一抬头却看到卧室里面的情景:亚田玲子安静地躺在**,手腕自然的垂在床下,她割了腕,皮肤上的鲜血已经干了,只在地上汇成一片红色的小溪。
大烨先生当时就想要报警,却被樋口斋拦住了。
“斋少爷是个画家,他拥有着独属于艺术家的浪漫,据说,若是将一个人的血肉碾碎变成颜料,画成一张画,那个人的灵魂就会永远附在画上面陪着他。”
“你管这叫浪漫?”诸伏高明无法理解。
“我不懂这些,但只要是少爷想要的,我总是要帮他做到的。”大烨先生露出宠溺的笑容。
正如之前,他帮助斋少爷在老爷夫人面前帮亚田玲子美言,在樋口斋有需要的时候,他这个管家是肯定有求必应的。
厨房里就有大功率的料理机,大烨先生将亚田玲子的尸体切成小块,连同骨头一起打碎,按照樋口斋的要求装进了一个大缸中。
因为樋口斋还是舍不得亚田玲子,所以他留下了亚田玲子的头颅,并且仔细清洗,重新为亚田玲子画好了妆。
大烨先生在做管家的期间,还自考了营养师和厨师证,他的刀工自然也不错,所以亚田玲子的头颅才可以被分割的那样完美。
不是仇恨,也没有享受,仅仅是一个厨师必备的刀工罢了。
在亚田玲子死亡的第二天,樋口斋收到了来自秋田肆寄送给他的最后一张照片。
处于巨大悲伤中的樋口斋这才惊觉,他的未婚妻会死和秋田肆脱不了关系,于是他在当天的晚上,同样是七点钟的时间,将亚田玲子的头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盛满白玫瑰的礼盒之中,送去了秋田肆的门前。
他想,秋田肆或许会愧疚、会忏悔,他希望玲子可以得到秋田肆的道歉与忏悔。
但是……那个人没有。
在警方通知他,玲子的头被人从垃圾箱发现的时候,樋口斋无法接受,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所以才直接进入了急救室。
他明明那么珍爱的玲子,他明明那么小心翼翼将玲子放在那样美丽的“坟墓”中,结果玲子却被人丢去了垃圾桶!
他的玲子,再一次被那个恶毒的小人给伤害了!
樋口斋痛苦不已,所以在之后他才会引导警方去调查秋田肆,但是他也明白,查来查去终究还是会查到他的身上。
他拖慢调查进度,却也没有完全放过秋田肆,他需要将时间拖到他和玲子将要成婚的那天,然后和玲子永远的在一起。
至于秋田肆,樋口斋其实已经委托了大烨先生,一旦秋田肆的嫌疑洗脱,就立刻让大烨先生买凶杀掉他。
这大概是樋口斋第一次利用家族的钱财与势力伤害别人,还是买凶这样的事情。
“其实这样的悲剧完全可以避免。”诸伏高明忍不住说道:“只要给秋田肆一笔钱,甚至你们找人将秋田肆打一顿赶出长野……”
诸伏高明是警察,他不该说这样的话,但这件事情实际上就是这样简单。
秋田肆是非亚田玲子不可吗?这也不一定,樋口家本来就有钱有势,只要摆出一副秋田肆完全惹不起的姿态,秋田肆自己就会灰溜溜从长野离开。
但是樋口家没有出手,樋口斋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
“少爷品性温良……”
“你没有提醒过吗?”诸伏高明问。
“我提醒过,但是……”大烨先生眼神黯然,他已经很后悔了,如果他当时不顾少爷的反对对秋田肆动手,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诸伏高明无语,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简直快要被那个樋口斋给气死了。
还有,“品性温良”不是这样用的!
没听说过被欺负了不还手叫做品性温良,这分明是懦弱!
哪怕不动用家族势力,也可以报警,怎么能什么都不去做呢?
“事情走到现在这一步,樋口斋也有相当的责任。”大和敢助大声喝斥:“将一切压力全部压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这就是你们樋口家的做法吗?樋口斋自己不在意,他就没想过亚田玲子有多难过吗?”
大烨先生苦涩道:“少爷不懂这些。”
多年的呵护,多年的小心翼翼,樋口斋已经完全被樋口家给养废了。
他的心肠或许的确不错,但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能说是值得托付终生的呢?
压力是秋田肆的给的,但亚田玲子有这样的压力,能说就和樋口斋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大和敢助气得将笔一摔,走了出去。
诸伏高明也有些气不顺,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敢助君已经走了,他再出去,就没人能为大烨先生做笔录了。
“是我错了。”大烨先生苦涩道。
诸伏高明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议论,而是问:“你既然疼爱樋口斋,为什么又要纵容他去自杀?”
“因为少爷真的活得很痛苦!”大烨先生痛苦地说道:“他从小就有心脏病,从小就被人看不起,哪怕家族是他的避风港,他也不愿意躲进来。他不能上体育课,不能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跑在草地上,你以为少爷真的喜欢画画吗?那只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做其他的事情!诸伏警官,你也看到少爷的画了吧?”
“看到了,给人的感觉不是很好。”
“画作能反映画师的内心,少爷的内心一直都笼罩在阴霾之中,这一点我都是看得到的。”大烨先生说道:“我也不是没有试图改变那一切,但是没有用,少爷会笑着面对我,但是只要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就会躲起来一个人伤心难过,直到亚田小姐来到他的身边他的情况才好了一些。”
莫名的,诸伏高明想到了那副亚田玲子靠在窗边的画作,温暖、美好、充满希望。
那个女人,或许便是樋口斋心中唯一的一道光了吧。
“所以在老爷和夫人讨厌亚田小姐的时候,我反而没有那么排斥,如果少爷的心情能好一些,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没关系。”大烨先生是樋口家都十分信任的管家,他的话分量很重,所以在他一次次向樋口夫妇说亚田玲子的好话之后,两夫妇尽管还是不喜欢亚田玲子,却已经没有之前那样排斥了。
可是,亚田玲子死了,少爷的天仿佛也塌了。
大烨先生看到了少爷为亚田玲子画的最后一幅画,凄美而诡谲,令人看了心里便产生一股绝望与悲凉。
大烨先生明白,斋少爷的精气神已经完全消散了,随着那个女人一起消散了。
他不去阻止,因为没有办法阻止。
他明白,他的少爷已经没办法成功振作了,与其让他痛苦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不如就那样随亚田小姐而去。
“你们真的不该救他的。”大烨先生泪水横流,带着同样褪去精气神的哀意。
案件结束了,诸伏高明的心情却一直都很沉重。
大烨先生与樋口斋处理尸体自然有罪,但人不是他们杀的,再加上樋口家的确有钱有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放出来,樋口斋的情况更是可以申请监外执行,并不会影响什么,但樋口夫妇对他的照看未必到位,一个一心想寻死的人旁人是无论如何都拦不住的。
在这件事情上,被养废的樋口斋有责任,大烨先生有责任,但责任最大的却是秋田肆。
尽管秋田肆已经被抓了起来,但他不过是偷拍以及威胁,他并没有杀人,出来后对他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
至于是否会被樋口家买凶杀死……这一点还不确定,但如果樋口家真的那样做了,也无异于伤人伤己。
诸伏高明心情沉重的回到家,琴酒并不在客厅,他听到了书房中传来的细微动静,于是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纸团直朝自己面部飞来,连忙伸手抓住。
打开纸团,里面是歪歪扭扭的文字。
这是在……练习书法?
这到底是在练书法还是在画画?
“阿阵,练习书法要静心,你这样是不行的。”诸伏高明上前几步,打算仔细教导对方。
琴酒却猛回头,眼神凶恶地瞪着他。
诸伏高明脚步顿住。
“滚出去,看到你就烦!”琴酒将笔摔在一旁,浑身上下都透着种不妙的气势。
诸伏高明在原地愣了两秒,又朝着琴酒走了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身体,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温声哄着:“好了,我错了,阿阵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