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里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令人惊骇的话。
他吓得把帕子往水里一扔, 用力将手从安玉的束缚中抽了出来,猛然起来的动作带动身下的凳子,在地板上划出刺啦声响, 格外刺耳。
季明里的手还是湿的, 往下滴着水,他站在原地, 瞪着眼睛, 无不惊惶地看着安玉。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安玉仍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桶里, 表情平静, 仿佛季明里在大惊小怪一般。
季明里猛吸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一双眉头始终拧着, 他刚刚实在是被安玉的一席话震惊到了, 巨大的荒唐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怎么可能为了生孩子去找女人?
那样的话他成什么人了?
季明里从不标榜自己是个多么好的人,却也不会无耻到如此地步。
“你的真心话简直是在胡说八道。”季明里垮着一张脸, 蛮不高兴地坐回凳子上,他捞起水里的帕子,一边拧水一边说,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安玉看着他的脸, 像是在观察他这句话的真假。
“转过去。”季明里说,“我给你擦背。”
安玉听话地转了过去, 雪白的背对着季明里。
季明里有意看了一圈,发现安玉身上还真是一点伤口都没有,皮肤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就是太白了,也瘦, 哪怕在帮派里胖了不少,可还是瘦。
“季明里,我说真的。”安玉双手搭在木桶边缘,整个人都靠了上去,露出大片的背,“若是你想要孩子,就去找几个女人给你生孩子,我不会介意,你把孩子带回来,我会把孩子当成我亲生的看待。”
季明里手上力道一重。
安玉疼得嘶了一声。
季明里赶紧放轻力道,看安玉的背没那么紧绷了,才皱眉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人渣吗?”
安玉扭过头来:“你不想要孩子了?”
“想肯定想,这不是没办法嘛。”季明里说,“你不能生,我也不能生。”
安玉不说话了,目光定定地望着季明里。
“没有孩子就算了。”季明里三两下擦完安玉的背,对安玉伸出手。
安玉立即把一条胳膊搭了上去。
季明里又开始埋头苦擦安玉的胳膊,嘴里嘀咕道:“帮派里那么多孩子,多得满地跑,有些人生了不想养,孩子成天挨饿受冻,回去选个顺眼的带走就行。”
安玉忽然凑了过来。
季明里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光线蓦地一暗,一张脸近在咫尺,两片湿润柔软的唇也贴了上来。
安玉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全部喷在季明里脸上,抖动的眼睫从季明里的皮肤上擦过,痒痒的感觉。
季明里僵住不动,昨晚的记忆如同浪潮一般重新席卷而来,许多已经模糊的细节都在刹那间变得清晰明了,他的脸火速发胀、发烫,好似看也看不见了、听也听不见了,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和安玉相触的嘴唇上。
安玉歪着脑袋,很像在品尝什么,用舌尖细细描绘季明里的唇。
然后,舌钻进了季明里的唇缝里。
季明里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齿关被撬开、安玉的舌在他口中探寻的滋味,又怪异又奇妙,让他手足无措、坐立难安,仿佛有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正在一点点地侵占他的地盘。
安玉的双手缠了上来,如藤蔓般裹住季明里的脖子。
季明里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被安玉拖得慢慢起身,弯腰悬在木桶之上,他的两只手撑在木桶边缘,受力不住,险些栽到木桶里面。
木桶不小,但不可能在装下安玉后再容纳下一个他。
“行了行了。”季明里连忙拍着安玉后背。
安玉眼尾泛起了红,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胸前和背后,他一个劲儿地往季明里身上凑,甚至在季明里不注意时,伸手朝下探去。
季明里的呼吸骤然一滞,整张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他一把抓住安玉作乱的手:“你做什么?”
安玉也不说话,黑眸之上蒙着一层水汽,直勾勾地盯着季明里,被抓的手动了几下,想要挣脱。
“别闹了。”季明里看安玉隐隐有躬身下去的意思,大脑里猛地浮现出来一个猜测,他手上一抖,用力将安玉拽了起来,“薛礼秋,我让你好好洗澡!”
安玉似乎察觉出了他有些生气,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回木桶里面。
季明里抓回帕子,以最快的速度给安玉擦洗完,把安玉抱回**,他拿起膏药:“躺下,我看看你的后面。”
安玉刚刚才被凶过,这会儿垂着眉眼,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但还是一声不吭地转身趴到**。
季明里长这么大,从没掰开男人屁股看过,坐在床边,他紧张得直咽唾沫。
反观安玉没有一点异样,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季明里拉过被褥盖到安玉背上,只露出一双笔直的腿和两瓣浑圆饱满的屁股,说来奇怪,安玉身上没什么肉,屁股却挺大的,敢情肉都长在了屁股上。
他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掰开两边往里看了一眼。
确实有些红肿。
不过一宿过去,里面早就不再流血。
季明里用食指的指尖在里按了两下。
安玉顿时嘶了一声。
季明里立马把手拿开:“疼吗?”
安玉说:“疼。”
季明里认认真真地涂了膏药,毕竟是特殊位置,他没敢涂得太多,但得往里涂,他的指尖不得不往里探入一些,温热的触感瞬间包裹上来,宛若有生命力的植物,一下接一下地吸附着他的指尖。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竟让季明里的呼吸重了几分,他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扭头一看,趴在床头的安玉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正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
季明里和安玉对视片刻,突然觉得口渴,他手忙脚乱地把膏药放好,起身拿过方才给安玉擦洗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可惜一杯水不解渴。
他抹了把脸,抹到了一手的汗水。
完了。
季明里心想。
他真的栽了。
-
外面的雪下了一天,直到夜里才逐渐转小,翌日起来,雪停了,天空久违地放了晴。
经过大半天的赶路,他们终于在傍晚之前抵达京城。
京城和丰阳县或者长岭县截然不同,光是城门就有两个县城的数倍之大,堆砌的城墙高入云端,厚重的城门前守有数支士兵队伍,城门之上建有城楼,每隔几步便有官兵站岗,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面的行人。
进了京城里面,只见街道比丰阳县和长岭县更宽、行人比丰阳县和长岭县更多、两旁的楼房也比丰阳县和长岭县更高,京城不愧是京城,才中午就已如此热闹。
他们找到一家客栈。
季明里有事带安玉出去,便给了车夫一些银两,让车夫自个儿逛逛,后面的事再做安排。
车夫早看出了季明里和安玉关系的变化,以为两人是想独处,很识趣地拿着钱闪人了。
季明里找到客栈伙计打听了袁记珠宝铺的地址,然后赶着马车带安玉过去。
安玉披了一件白色氅衣,头戴帷帽,垂下的薄纱遮挡了他的面容,他和季明里一起坐在马车外面。
冷风吹过,安玉悄悄往季明里身上靠。
季明里懒得管安玉的小动作,拽着缰绳问:“身体好些了吗?”
安玉嗯了一声。
“不舒服就说。”
“好。”安玉沉默一瞬,忽然开口,“其实挺舒服的。”
“嗯?”季明里不明所以地偏了下头,“什么挺舒服的?”
安玉扭头,隔着一层薄纱看他:“上药的时候挺舒服的。”
季明里:“……”
他就不该说起这个话题。
京城里有好几家袁记珠宝铺,季明里从最近一家找起,找到第三家时,总算看到了梦中的那个记号。
果然是真的。
此时天色已暗,珠宝铺里除了看店的伙计再没其他客人,季明里牵着安玉的手,悄声对笑脸迎来的伙计说了一句:“今奉鸳鸯红二两,以表微意。”
伙计闻言,笑容微凝,目光飞快地在季明里和安玉之间转了一圈,随即往旁一让,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客人,里面请。”
珠宝铺看着不大,却不想里面别有洞天,走过一条狭窄且光线昏暗的走廊,眼前豁然开朗,入目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宽敞庭院。
伙计领着他们来到一间堂屋,请他们坐下后,为他们倒了两杯茶水。
“两位客人稍等,我这就去把我们掌柜的请来。”伙计说完小跑开了。
季明里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多少有些局促,他上下左右地打量,打量完了,转头看向安玉。
安玉倒是淡定,身体微斜,单手支着下巴,目光一直落在季明里身上:“这也是你梦中的一环?”
季明里说:“我觉得你需要他们的帮助。”
安玉安静许久,忽然喊道:“相公。”
季明里一个激灵。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安玉摘下帷帽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季明里身前,一屁股坐到了季明里的腿上,他的手缠上了季明里的脖子,语气淡淡的,可眼神冷冷的,“倘若前晚的事没有发生,你是不是就把我扔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