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正文完
沈禾还只有几岁的时候, 戚拙蕴说,要沈禾考个状元。
沈禾在几年前,想破头也不会想到, 他真考上了。
考上状元后还挺忙的。
尤其是有状元府之后。
沈禾这回算是彻底搬出东宫了。
无论日后他还会不会在这里夜宿,明面上,世人眼中, 他不能再堂而皇之的像个小孩一样, 长久住在属于太子的东宫。
状元府打通了隔壁, 比他之前的小院子大得多。
匠人们改一改, 将沈禾原先的小院子大门改成了侧门, 另一座打通的宅子大门改建,做了正大门。
正大门不常开, 沈禾乐得自在。
当然,这两日正大门一直开着。
他的门槛快要被踏烂了。
之后还要骑马游街, 再然后便是琼林宴。
他作为六元,不去也得去。
沈禾:宅男的痛QAQ。
社交什么的,为什么不能一键拒绝?
沈禾连着许多日, 都沉浸在一堆人脸包围的痛苦中。
他勉强去记住一些人脸, 跟他们的身份姓名对上号, 对着对着,沈禾眼神涣散,心想这还不如回去背书。
跟这些人脸比起来, 那些堆成山的书都显得可爱了。
沈禾游街的那日,沈砚总算回来了。
沈禾坐在高头骏马上, 胸前带着大红绸花, 得意的在满京城招摇过市。
得意没太久,沈状元看围观的人太多, 脸皮薄,羞耻心开始往上爬。
走完流程后,沈禾火烧火燎的回宅子换衣裳,然后骑着马去了国公府,不,现在应当叫做将军府。
他去将军府找沈砚。
在门口的时候,沈砚早有预料,正笑盈盈的等着他。
沈禾跳下马,将缰绳交给门房,便高高兴兴的跳着踏上台阶:“哥哥,我如今可是六元,威风吗?”
沈砚看见他那副得意的小模样,顺嘴便夸:“威风,威风极了,快进来罢,前段时日有些忙,没能回京,错过了你好些威风时候,现在摆了桌小菜,都是你爱吃的,为你好生庆贺一二。”
沈禾欢欣道:“好呀好呀,祖父祖母他们在……”
沈禾忽然卡壳。
沈砚侧目瞧他,沈禾讪笑一声说:“说顺嘴了。”
沈砚摸摸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嗯,哥知道。走吧,进去吧。这还是换牌匾后你头回来,里头什么都没变呢。”
沈禾小声嗯嗯。
他对国公府感情不深,他每月只是回来住几日,整个国公府要说起来,他大概对花园的感情最深。
他随沈砚去吃了饭,沈砚跟他说在军营的事,与最近忙碌清缴叛党部分残余,沈禾跟他说考试多累,殿试后被迫见了多少人。
说着说着,沈禾下意识侧头看了眼他与沈砚中间空置的两张属于主位凳子。
空****的,这里并没有人坐。
沈禾愣了下,便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只是忽然之间,心口像是堵了块面团一样。
那块面团可能早就在了,只是一点点发酵,到了今日,才让沈禾察觉到它的存在。
它软绵绵的堵在沈禾的心口,不硬,却胀涩得他分外难受。
可他分明觉得这样堵,又诡异的觉得,心里空****的,少了一块什么。
“小禾。”沈砚忽然停下声音来叫他。
沈禾有点茫然,不知道沈砚为什么要突然用这种担心的语调。
他抬眼去看沈砚,眼睫一颤,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豆大的泪珠滚落,砸在他身前靠着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他想抹掉眼泪。
本来挺高兴的,好端端掉什么眼泪呢。
然而泪水越落越多,无法控制。
沈禾努力想忍,可越想忍越是忍不住,他从悄无声息的落泪逐渐抽噎,然后变为号啕大哭起来。
哭的毫无大人的样子,如同他还是那个三四岁,可以趴在爷爷奶奶怀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孩子。
沈禾在延迟许久后,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他真的没有爷爷奶奶了。
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是从他们去世的那一刻开始,到此后他活着的每一天。
不会再有一个笑声豪迈的老头将自己多年搜刮来的宝贝塞进他的荷包里,哄他说日后不论他有没有出息都能养着他。
不会再有一个温柔慈和的老太太摸着他的脸,为他准备各种糕点吃食,被他一撒娇便笑眯眯的给他偷偷塞糖。
不会再有人回应他,“祖父”与“祖母”这两个称呼。
他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系的人之中,很重要的两个人,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失去的痛苦时常在许久之后,才突然袭来。
……
戚拙蕴从榻上将沈禾抱起来时,他眼角通红,泪水仍旧止不住的一点点漫出来,伴随着小声的抽泣。
沈砚看着戚拙蕴将人抱走,跟了好几步,瞧着马车走远才不得不停下。
马车内。
戚拙蕴用指腹轻轻揉着怀里人发红的眼角,有些肿了。
忠洪小声说:“还当小公子不觉得难受,看来现下才回过味来。”说着忍不住轻轻叹气。
戚拙蕴低声道:“他心软成这样,连不相熟的宫女太监都要心疼,怎么会不难受。孤倒是想,若他心肠稍冷硬些,才更好。”
忠洪无奈:“小公子若是能心肠冷硬,便不是小公子了。”
“哭过便好。”戚拙蕴只说。
哭过就会好了。
哭过之后,便会向前看。
*
沈禾在自己的状元府睡醒后,对自己号啕大哭这件事闭口不谈。
其他人显然也一致打算忘记这件事。
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沈禾还要等着包分配。
随机被指认一个职位,去走马上任。
这本来该殿试后当场定下的,不过戚拙蕴这个当皇帝的没定,其他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事后再拟官职,由人送到府上罢了。
沈禾以为他要去当翰林院编修。
毕竟按照他以往的知识积累,这个官职好像经常属于状元。
老状元升上去了新状元继续顶上,前仆后继,无断绝也。
是以沈禾看见忠言端进来的绯色官袍,一个趔趄,险些没从门槛摔个倒栽葱。
忠言还在欢天喜地的:“公子,不不,今后咱们该改口唤大人了,从今儿起,您便是翰林院侍读学士!”
沈禾扶着门框问:“翰林院侍读还是侍读学士?你是不是多听了两个字?”只多两个字,职位天差地别。
忠言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奴才一个字都没听错,听得准准的!”
沈禾捋了下,侍读学士,从四品。
好好好,以权谋私直接写脸上是吧。
人家状元从六品干起,我直接横跨几个档次。
忠言晓得自家小公子在想什么,笑说:“陛下使人来说,夜里来见小公子,还说您是几朝几代也难得一见的六元,万莫妄自菲薄。”
沈禾一把捂住脸,想,哥这不是妄自菲薄,哥这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救命啊。
要不然还是鲨了他吧!
受不了这罪了!
他想混吃等死。
他男朋友倒好,趁他不备,哐当一下,给他整个大的。
沈禾:QAQ。
当然,戚拙蕴作为皇帝,不会像沈禾想的那样草率。
就算真以权谋私,作为皇帝,他也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何况他手中的理由不算冠冕堂皇。
沈禾策论中提及的许多政策,已经经过六部诸人讨论后,正式实施下去。
同时,沈禾从前帮戚拙蕴琢磨的许多点子,如今都被戚拙蕴用一种更为正式的说法搬上了台面,尤其是平定叛乱一事上有大功。
宋临安自然是要出来为自己的得意门生作证的,这功又非是伪造,有什么不能临的?
一通议论下去,沈六元功绩卓然,简在帝心,又有六元的名头,封个从四品翰林学士,有何不可?
有不可也憋着。
好。
从戚拙蕴嘴里听到解释的沈某人被说服了。
说的怪有道理的。
剔除掉戚拙蕴是他男朋友这层身份,他确实立了功。
“男朋友?”戚拙蕴重复这个词。
沈禾从前解释过这个词的意思,他以为戚拙蕴忘了,正要再解释一遍,戚拙蕴说:“禾禾,哥哥想要个比男朋友更亲近的身份。”
沈禾问:“怎么要啊?”
他小声说:“你想听我叫吗?也不是不行,我酝酿一下叫你也可以。”
说完,自己脸红了。
戚拙蕴一愣,忍不住的笑,他握着沈禾的腰让他站在自己膝间,道:“叫一声听听?”
沈禾:“……夫君?老公?你听哪个?”
沈禾已经臊得面红耳赤,但他强装镇定,努力直视戚拙蕴的眼睛。
戚拙蕴拉着他,站的更近,几乎相贴,低声说:“今夜叫夫君,明夜叫老公,如何?”
说罢,轻轻捏一下沈禾的腰:“叫一声听听?”
沈禾被捏的腰间发软,侧身想躲,没能躲掉,被勾着拉的更近,几乎要趴在戚拙蕴怀里。
“夫、夫君。”沈禾像是个烧着的开水壶,嘴巴张开,闭上,闭上,张开,反复试了好几次,终于将这个烫嘴的称呼叫出口。
“夫君在呢。”戚拙蕴握在他腰间的手力道变大,仰头吻他。
吻得人呼吸微喘,两只手需要扶着他的肩头做支撑时,才肯放开,说自己的真实目的。
“我们成婚,好么?就在此处,就你我二人,拜过天地,便是夫妻。”
沈禾看戚拙蕴。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脸。
沈禾于是回答:“好。”
“好呀。”
他们结婚,就是一个新的家了。
沈禾眸子发亮,满溢笑容。
*
虽然说好了要成婚,但戚拙蕴似乎没打算立马成婚。
沈禾也不好意思催。
他觉得戚拙蕴好生阴险,分明是他提出来的,现在弄得自己每日吊着心情,为这事急。
沈禾心中唾骂自己,真没出息。
有什么好惦记的。
该干嘛干嘛。
沈禾已经走马上任了。
两辈子加起来,沈禾的人生经历,终于正式从一个学生,迈向了社会人。
沈禾:谢谢,不想迈。
沈禾上任一个多月以来,每天都还有种自己偷穿大人衣服,去装社会人的既视感。
这种感觉很难评。
总之,时常让他精神一震,谁来他跟前,他都得在心里自我提醒一句:“如今我已经是进入社会的打工人了。”
看见自己的同僚们那种成熟的感觉,沈禾格格不入。
他努力适应新生活,有空就去跟小表哥他们交流一下社畜经验,再去看看他的姨母。
沈砚若是在京城,便去与沈砚聚一聚,偶尔路过将军府的时候,想起来了,会一个人进去,给祖父祖母上柱香。
还有五皇子——现如今他被封为齐王。
齐王起初听见沈禾成六元的时候,一个大写的不信。
后来看见沈禾骑在马背上,开始状元游街的时候,才表情天崩地裂的被迫相信。
这就好似初中一起坐后排吃辣条的学渣的同桌,五年后告诉你,他考上了清北一样让人震撼,让人伤心。
每次沈禾与他见面的时候,他都要用视线将沈禾从头到脚扫一遍,好像在观察什么珍稀物种。
沈禾:“……”服了,这种有病的损友不交也罢!
话虽如此,齐王每次屁颠屁颠来招惹沈禾的时候,沈禾还是要跟他你来我往的互相犯贱一下才开心。
此外,还有个隋云行。
齐王告诉他之后,他才知道,隋云行原来是早些年,戚拙蕴扳倒的第一块大拦路石庞止衍的儿子。
确切而言,是外室子。
未上族谱,是以当年庞止衍被落罪时,隋云行没有受牵连。
戚乐咏同样是因此,寻到隋云行,本是想着加以利用,后来看中他的才能,想要重用他。
隋云行瞧他,便微笑着说恭喜。
沈禾:“同喜同喜。”
隋云行同样中了进士,被戚拙蕴派了地方官,去做某地的县丞。
沈禾觉得隋云行这种实干派,应当能做的很好。
隋云行闻言,笑了下,盯着沈禾看了许久。
他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他们分别的时候,隋云行也没有说出口。
这样日子一晃而过,到了六月十二。
沈禾二十一岁了。
原文的“沈禾”二十岁那年,死于五马分尸。
而现在的沈禾,年满二十一,还活的好好的。
这日他仍旧正常上值。
做侍读学士的时候,与皇帝见面的次数颇多。
沈禾上任后,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就尤其多了。
他打工也越发得心应手,对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同僚也很好说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上司会积极帮忙解决。
总之过得很不错。
如果他顶顶顶上面的上司,戚某人不找他事儿的话。
沈禾被叫进宫。
他咬着后槽牙将手里一沓文书抱起来,气冲冲的往宫里去。
路上遇见同事,还伪装很和善,心情很好的样子跟人打招呼。
冲进宫,见到上司后,沈·打工人·禾怒而放下成堆的文书,发出谴责:“你看看!你看看!我每日有多少事情要忙,你非得叫我进来干什么!”
虽然他上班的地方离这里也不算远,但是很耽误功夫啊!非常耽误功夫啊!
他还没谴责完无良老板,忠洪端着托盘进门,摆在外间的桌上,笑眯眯唤沈禾:“小公子,今日您的生辰,陛下特意吩咐御厨为您煮了长寿面,您快来尝尝。”
刚刚大肆谴责完老板的沈禾:“……”
戚拙蕴笑盈盈的看着他,说:“禾大人去吃面,耽误的功夫,下官来为禾大人处理便是。”
忠洪听见自家陛下与小公子笑闹,笑眯眯的低着头退出去,将门合上,守在门外。
沈禾小声哼了一声,心虚很快占据上风,抱着碗主动示好:“哥哥你要尝尝吗?御厨的手艺不必东宫的大师傅差呢。”
戚拙蕴对这种小好处很受用,微微挑了下眉梢,接受了沈禾的投喂。
沈禾真的饿了,忠洪送来的除了面,还有几个小碟,里头装着小零嘴,沈禾喂自己一口,投喂自己男朋友一口,吃完后肚子饱了一半。
戚拙蕴给他分了半块地盘,沈禾坐他旁边,处理自己那点文书。
遇上不会的,还要去骚扰旁边日理万机的上司。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沈禾抱来的一沓文书处理完。
他抱起来,对戚拙蕴说:“我先把这些送回去。”
戚拙蕴道:“坐下来等哥哥一会儿,哥哥稍后同你一道走。”
沈禾:“?”
他小声问:“你要去我那?可我还有事……”
戚拙蕴搁下笔,捏沈禾的脸:“你有什么事?怎么,他们背着孤给你指派了其他的事?”
沈禾:“……你打听好了是吧。”
戚拙蕴道:“分明是关心你。”
沈禾撅嘴就要哼,还没哼出声,戚拙蕴低头在他撅起来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将沈禾亲懵了。
戚拙蕴抱过文书,笑道:“日后撅嘴,哥哥便当你是在讨吻?”
沈禾耳根很快便红了。
薄薄的雪白皮肤,藏不住一点儿心思。
皇帝换了常服,二日一道坐马车出宫。
绕路去了一趟官署,将文书送回去。
沈禾送回去时,同僚奇怪问他:“沈大人,记得你方才出去时,并未让人套马车啊?”
沈禾心跳加速,努力绷着脸扯谎:“啊,那是我舅舅的车,过来时正好顺了一道。你慢慢忙,我先下值了!”
说罢,努力维持平稳的步伐往外,端着一副状元郎的挺拔身姿。
等到上马车的时候,立刻跟后面有狗撵似的,迅速往上蹿。
戚拙蕴撩开一角帘子等人,见人风风火火往上跳,伸手,便将人拉进帘子内。
戚拙蕴摸着他的后颈,摸到一手的汗液。
沈禾小声说:“很热,帮我擦擦。”
戚拙蕴便费心费力的听从禾大人吩咐,用帕子给他擦汗,擦的一丝不苟。
到了沈禾的小宅子,他们马车停在人少经过的侧门,也就是沈禾从前那小宅子的门口。
戚拙蕴从车上下来,回身接人,将人抱了个满怀后,便不再放手,就这样搂着他进了门。
沈禾猜戚拙蕴可能是在里头准备了什么惊喜。
毕竟今天他过生日,可不是一碗长寿面能打发的。
到了里头一看,张灯结彩。
连院子里凉亭边那颗桂花树上,都挂满了红绸,树下挂着红灯笼。
小院里摆着两张桌子,围着那凉亭。
凉亭里坐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柳尚书与柳老夫人。
两个满头银丝的老人笑眯眯瞧着走进来的沈禾二人。
他们下首坐着宣太妃,四舅舅几位在京城中的长辈。
另外摆的两张桌子边,则坐满了小辈,柳峥、郑学则他们统统在,原本说有段时日不能回京城的沈砚,也坐在那里。
“呀!可算回来了!”
“见过陛下!”
“快快,小禾,快些进去换衣裳,你们家连翘、荷菱都等急了。”
人声一连串的响起。
沈禾被戚拙蕴放下来,双脚落在地上,不知道该听谁的,跟谁走。
柳黛胆子最大,她顶着靠近皇帝的压力,心想今天成亲呢,皇帝就皇帝吧,就算是皇帝,现在也要跟着小禾管她叫声小表姐。
这样一想,柳黛胆子更大了,抓着沈禾便往厢房那头跑。
郑学则无奈,安静的跟上他们。
戚拙蕴微微颔首,对柳尚书与柳老夫人示意,同样转身去了厢房那头换吉服。
沈禾被按在妆台前,束发戴冠,换上大红的婚服。
婚服与他的官袍颜色相近,但似乎要更为浓烈些。
他被小表姐笑嘻嘻的推着走出去,没两步,便瞧见了同样一身婚服的戚拙蕴。
戚拙蕴站在廊下等他。
太阳已经落山了,灿烂的云霞如火,铺满了屋檐下能望见到每一寸天空,红光映照着人的面孔也泛红。
戚拙蕴的婚服在云霞光彩礼红的格外沉,他身形高大挺拔,面孔掩盖在檐下阴影中,却被让人觉得阴沉冰冷,反而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他对着沈禾伸出双手,唤:“禾禾。”
沈禾局促,且兴奋。
他一双圆润的眸子里盛着明光,眉宇舒展,带着笑意,毫不犹豫的小跑着冲到了戚拙蕴怀中。
柳黛小声笑了一声,捂着嘴看他们。
两名男子成婚,本就没有先例,何况私下举办的小宴。
他们没有繁复的流程。
换上吉服,拜过长辈,拜过天地,再行对拜,便算礼成,从今日开始,便成了真正的夫妻。
连翘与忠言他们见礼成,马上便带着人去摆酒菜,院子里添上灯火。
院子里的一小群熟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彼此谈笑。
连戚拙蕴似乎都融化在了这样的氛围里,他坐在沈禾身边,垂眸为沈禾挑着鱼刺,浑身看不出任何漠然冰冷,更看不出当权者的压迫感。
沈禾习以为常,笑嘻嘻的与人说话,偶尔回头将好吃的分享给戚拙蕴一口,得到他的赞同后,愈发的开心,圆润的眸子笑得弯成月牙。
满院子的人,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赞同沈禾的话——戚拙蕴确实不冰冷可怕。
在沈禾身边,他温情脉脉,无限包容,是一个有温度有感情的寻常人。
小宴聚到月上中天,所有人散去。
戚拙蕴也带着人回到房中。
沈禾喝了点桂花酒,呼吸间全是桂花的馥郁的香气。
他双手搂着戚拙蕴,看他俯下身来,眯着眼睛说:“干什么,明天要早朝呢,哥哥~”
尾音绵软,带着醉意。
戚拙蕴喉结滚动,他拆下沈禾发顶金冠,轻声说:“礼还未成。”
沈禾马上有了点精神,皱着秀气的眉头问:“漏掉了吗?我们现在补!”
搞了这么久怎么礼还没成?
戚拙蕴低声说:“还差最后一步,入洞房。”
他吻住沈禾的唇瓣,抵着他的额头,轻声说:“禾禾,唤我夫君。”
沈禾浑身发软,乖巧的唤:“夫君~”
戚拙蕴扣住了怀中珍宝的手,从腰间勾出一个小小的,绣着老虎的小荷包,放在了他们的枕头下。
小荷包里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写下的字句。
朝慕卿,暮慕卿,思卿念卿,愿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