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琴品茗的私人会所,壁角的龛匣中焚的都是名贵的“九和香”。长烟袅袅,缭绕回环,好似岁月安宁。
松软的地毯消音,踩在上面会留下短暂的脚印。陆臻刚刚留下的脚印正在慢慢消失,他又向壁角靠了几分,像是这样便能多获得一些心安。
这个角落还有第二个人。
身材高大,不算年轻的男人靠在墙壁上刷着短视频,视频若是有趣,偶尔他会笑一下,唇角掀得幅度不大,笑也收得很快。
“时间有限,小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男人头也没抬地问道。
“沙总,我做不了。”陆臻恭恭敬敬的回答,却也带着些许桀骜。
不断向上划动的拇指停了下来,男人这才分神的看了陆臻一眼,唇角掀高了一点,哄道:“你的经纪人帮你谈得资源不错,无非是陪那个女人睡一觉,明天你就是广告代言人了。”
陆臻摇了摇头:“沙总,您应该知道的,我是gay。”
“唔,知道。”男人点点头,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那你为什么要来参加今天这个局?”
“我以为…”
“陆臻你入行也有几年了吧?”男人的目光停留在手机中的一只哈基米身上,“不会以为只是陪着聊聊天、倒到酒,就能拿到代言吧?”
高雅轻奢的会馆,墙壁上随处可见不俗的墨宝,这个角落挂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陆臻别开脸,更加窘迫起来。
“我可以接受被…摸一摸什么的。”
男人被四脚朝天的哈基米逗笑,拇指双击,点了红心。之后才息了屏,正正经经看了一眼陆臻。
抛了一根烟到嘴里,他说:“你之前不做这些,我也从没逼过你,咱们公司不是窑子,如何发展全凭自己心意。”
男人的烟吞得很凶,双颊一嘬,暗火迅速后退,烟灰野蛮生长。吐了烟,他道:“如今你主动和你经纪人说可以接‘高端’,现在资源谈好了,路子打通了,上百万的代言费,你就让人家摸一摸?”
“沙总,是我的错,我接受公司对我任何形式的处罚。”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真不行?”
陆臻摇头。
“那好。”
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男人吞了最后一口烟。他走到龛匣旁边,一边缓缓地吐出烟雾,一边将烟蒂按进莲花香炉。
蓦地,男人伸出手臂,猛然抓住陆臻的头发,在青年震惊的目光中,将他的头狠狠地掼在墙壁上!
骤然而来的力道冲撞了缭绕的香烟,一世安宁,碎了半世。
“还以为有那个姓樊的金主罩着呢?陆臻,你现在就是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男人的手指用力地绞着柔顺的头发向后拉起,露出青年秀丽的脸庞,“我从不逼良为娼,这生意是你自己应下的,今天这人,你草也得草,不草也得草!”
被撞得昏昏噩噩的陆臻,在听到樊霄的名字时瞬间清醒了意识,软塌的脊背因为愤怒变得僵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眸色火焰一般的凌厉。
他走到如今这步,很大程度源于樊霄。陆臻自觉不算物质,想同樊霄在一起,绝大因素源于爱慕。可在自己怀揣着最美好的期盼,等待着开启一段崭新的旅程时,却被樊霄用最奚落轻蔑的言语敲碎了他最甜美的梦境。
原来自己只是那个男人的一个苹果,一枝花,一只将死的蝉…一个挑梁的小丑。
此后,很多很多个黎明,陆臻都是蜷在露台的椅子中度过的,那里能看到天色将蒙的微光,是游书朗最喜欢的景象。
与游书朗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很多个凌晨梦醒,他都在**找不到人,缥缈的窗纱后,露台上的人影朦胧,绕着一段烟雾,是游书朗的背影。
陆臻曾经很不理解,总觉得他与游书朗之间筑了一道墙,他翻不过去,有时也不愿费心费力地翻过去。
而现在,那抹天际的微光也成了陆臻最喜欢的景象。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不开心的过往总会过去。曾经的恋人的旧话,却在此时支撑着陆臻。
陆臻不允许自己后悔,不论是贪钱、贪资源,还是贪图新鲜的感情,反正他是起了贪念,才与游书朗分手的。不讲道德的是自己,背叛感情也是自己,没道理找个牵强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樊霄是变态,自己是渣男,毋庸置疑。
陆臻从没想过回去找游书朗,因为不配,也因为没脸。他想念游书朗,却自认没有资格再将那个男人据为己有。
少年心暮,不谈风月,陆臻专心搞起了事业。他本身资源不算好,原来功利心不重,靠天赏饭。如今毫无章法地横冲乱撞一番,一无所获不说,还被人使了各种绊子,下了各种招子,一身狼狈。
因而在某个愤怒且拎不清的时刻,陆臻选择了走“高端”路线。
此刻,出尔反尔的陆臻被高大的男人按着头压在墙面上,扭曲着半张脸,怒容凌厉。
“樊霄”的名字点燃了他的愤怒,被强加的包养身份让他口不择言:“沙怀安,要我草人也行,我他妈草你!”
脖颈上暴起一道青筋,陆臻猛然破开男人的辖制,耗尽了全身地力气奋起反击,他纵身一跃,用额头重重地撞在男人的鼻梁上!
“唔!”强壮的男人未曾料到哈基米一样的小年轻,也会亮出爪子。他被撞得向后退了一步,感觉鼻梁酸痛,有热流缓缓涌出。
男人抹了一把鼻血“啧”了一声,挑起眼皮,缓缓说道:“陆臻,你今天不草我都不行了。”
豪华套房里,暖风打得很足,沙怀安赤着上身坐在沙发上。
男人穿着衣服只觉得高大,未想脱了衣服竟拥有这么贲张的肌肉。
他左臂上有重色纹身,青面獠牙的“不动明王”像是要破开皮肤,主宰世间一样。陆臻搞不明白一个象征着理性和智慧的菩萨,面相为何会如此凶恶愤怒?
沙怀安回了几个电话,才撇开手机向站在门口的陆臻招手:“过来,草我吧。”
陆臻打了个哆嗦,刚刚的奋勇消失殆尽,如今只余一身惶恐。
“沙总,我错了。”他打不开门,只能选择乖乖认错。
“错不错的,草完再说。”沙怀安起身解皮带,裤子落地,露出结实有力的大腿。
他一步步压向门边,盯着退无可退的哈基米:“需要我做什么服务吗,小陆?”
“沙总,我解约,我愿意赔付解约金。”陆臻惶惶地说道。
“不差你那几百万。”沙怀安的气息喷在陆臻的皮肤上,下面一撞,“差一根这个。”
“沙总!”陆臻紧紧地闭上眼睛,“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沙怀安垂眸看了一会儿陆臻翕动的睫毛,又一次伸手抓紧他的头发一拉,露出了青年脆弱的颈项:“知道错了,明天就去给那个女老板道歉,什么时候人家原谅你了,愿意再和公司续签,什么时候这事算是过去了。”
“听懂了吗!”男人厉喝。
陆臻忙不迭的点头:“懂了懂了。”
“懂了就滚吧!”
陆臻跌跌撞撞的下车,又迷迷糊糊的上楼,直到在口袋里翻不到钥匙打不开门,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站在游书朗的家门前。
看着那扇熟悉的门,想着门内那个人的温柔与体贴,陆臻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像在外受到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里一样,迫切的需要一份巨大的安慰。
他去拍门,又重又急,空****的回声震颤着安宁的午夜。
直到手掌被拍红拍疼,那扇门后才传来了开锁的响动。
门被推开,缝隙愈宽。
“游叔叔!”陆臻不顾一切的冲进屋子,脱口而出,“我好想你!”
却在看到门内人的一瞬,愣!住!了!
未能急刹的惯力,让他撞上了衣衫不整的男人。
瞬间跳开,陆臻惊呼:“樊霄,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