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进了宿舍楼的电梯间,沈则琛才把季倾羽放下来。
季倾羽还有些如在梦里,恍神地进入宿舍,连腿上的伤口都忘记了。
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见沈则琛关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去望正在门口蹲身换鞋的沈则琛。
季倾羽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耳热起来。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竟然被一个成年男性给公主抱了?!
而且抱他的那个人还是沈则琛?!
沈则琛一在他旁边坐下,季倾羽就立刻别过脸去,只是耳尖还是有点红。
“伤口还疼吗?”沈则琛问他。
“呃……还好。”季倾羽只能这样说。
季倾羽说的也是实话,他现在感觉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沈则琛将伤口处理得很仔细,而且动作很轻,除了一开始消毒的时候确实很疼,后面几乎感觉不到很强烈的疼痛。
“晚上洗澡的时候注意别让水碰到伤口,等过几天伤口自然结痂就好了,不会留疤的。”沈则琛边说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发消息。”
“你要去哪?”季倾羽看他站起来,脱口而出。
话出口季倾羽就后悔了,沈则琛去哪里到底又关他什么事了,自己干嘛要问这个。
“回练习室。”沈则琛望他一眼,“留他们在那里练习我不放心,而且日程表针对的是整个团,我自然也是要参与练习的。”
“哦。”季倾羽也没挽留,只是闷闷不乐地道,“那你去吧。”
“午饭我会让小陈帮你点外卖,我们中午应该不回宿舍。”沈则琛继续叮嘱他,“待在这里好好休息,别乱动,也不要逞强。”
“我知道了啊,你怎么这么啰嗦。”沈则琛絮絮叨叨的样子让季倾羽又有点不耐烦。
沈则琛嘱咐完毕,季倾羽以为他要走人,便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想闭眼睡一会。
眼睛还没闭上,余光就瞥见沈则琛的身影像一座拱起的桥,很快地躬身又很快起身,像是从地板上拾起了什么东西。
季倾羽在看清沈则琛手里握着的那件东西的瞬间,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腕处空落落的。
他的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伸手一把抢过沈则琛手里的物件:“还给我!”
直到摸到实物,依旧是那份熟悉的带着凉意的触觉,季倾羽才放下心来,仿佛失而复得般,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沈则琛刚刚拾起的,是一条手链。
燙淉
手链是银制的,做工精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细的银光,就像粼粼波光的长河。
沈则琛并非不熟悉这条手链,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季倾羽那天就注意到了他左腕戴着的银链,与白皙的皮肤相映生辉。
季倾羽很宝贝这条手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戴着,除了洗澡的时候。
可能是先前手链的搭扣松动,不知不觉中掉在了沙发底下,连季倾羽都还停留在刚才被沈则琛公主抱的震惊里没意识到这件事,却被沈则琛发现,还替他拾起了手链。
……他是不是该感谢下沈则琛?
不止是为了拾项链,还有之前的处理伤口打圆场等等……
“Trésor?”沈则琛忽然说出这样一个单词,语气就像是在跟季倾羽确认。
季倾羽怔住。
银手链不只是一条单纯的银链,旁边还携挂着一个精美的小圆牌,走路时会随之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而圆牌上刻着的几个字母,就是沈则琛刚刚说出口的那个单词。
Trésor。
法语单词,意为“宝物”。
“你知道这个单词?”季倾羽表情有点复杂。
“知道。”沈则琛望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语气有点郑重,“Trésor,法语里的’宝物’ 。”
沈则琛说“宝物”这两个字的时候,咬字清晰,带了种怜惜珍重的感觉,好像真的在说某个人是他的宝物一样。
而且沈则琛的法语发音很标准,每一个音节都有种沉稳的浪漫,听起来悦耳动人。
季倾羽:……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觉得沈则琛的声音该死的好听?
“因为有人曾经告诉过我这个单词。”沈则琛竟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怀念的味道。
有人?是谁啊?季倾羽在心里好奇道。
“是谁送给你的吗?”沈则琛完全不知道季倾羽内心的波涛汹涌,表情很平静地问,“这条手链。”
季倾羽完全没想到沈则琛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倾羽忽然垂下眼眸,眼神里有些落寞,又有些寂寥,这还是沈则琛第一次在季倾羽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感情。
就仿佛平日里那个总是颐指气使骄纵任性的公主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也像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难过与伤心。
“……是我妈妈送给我的。”一句平常的话,季倾羽却说得有点艰难,“生日礼物。”
“这样啊,所以你才那么珍惜这条手链是吗?”沈则琛的语气也不自觉放轻下来。
季倾羽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沈则琛的脸。
沈则琛正专注地望着自己,表情居然称得上有几分柔和,没有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冷淡感。
被沈则琛这样盯着,季倾羽的心里平白无故地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季倾羽突然觉得沈则琛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沈则琛虽然要求严苛,还总是针对自己,可他时不时的举动又透露着对自己的关心。
可能沈则琛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
“还行。”季倾羽含糊不清地回答道,“也就一条手链,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一条手链。
如果是“也就”的话,那又为什么日夜不离地戴着它,甚至方才手链不见了被沈则琛拾起的时候,季倾羽的脸上也都满是慌张的神色。
沈则琛明显知道他说的不是真话,却也没有戳穿他:“嗯,好好戴上,别再弄掉了。”
结束了这个话题之后,沈则琛转过身去,说:“我先走了。”
季倾羽没回应。
宿舍门被沈则琛轻轻地关紧,季倾羽仍然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躺在手心里的那条银链,以及刻在圆牌的那个单词。
隽永深刻的字母排列组合,在窗外明亮的光线照射下镀上崭新的色彩。
季倾羽还在回想着刚才沈则琛念出那个单词时咬字的力度,发音的方式,就像无法被抹去的细节,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是特别也不算特别的单词,但经由沈则琛说出口,就变成了特殊的词汇。
季倾羽难以描绘这种感觉。
他将银链搭在自己的手背上,“咔嗒”一声,如同那些关在盒子里早已蒙尘的回忆,都被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