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唐蕴进入律所工作以后,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对日期没有记忆点,好像每天都在重复差不多的事,上学时,他会用日程本记录一下当天发生的很有意思的事,哪怕只是吃到了喜欢的食物,看了一部期待已久的电影。
工作后的日程本只用来当做备忘录使用。
不过最近他又重新买了本日程本,用文字和LOMO照片组合的形式,记录一些不想被遗忘的心情。因为他逐渐意识到,就是这些心情,勾勒出他短暂人生的意义。
6月21日:
今日要闻:法典从0元购变成了身价30w的大少爷。
我:“真羡慕小猫啊,彻底实现罐头自由。”
匡:“羡慕什么,想吃罐头你也可以开,三文鱼口味的,你的最爱。”
6月22日:
收到一笔三万的尾款,这世上多了一个快乐的人。
晚上,男友第一次尝试做番茄炒蛋,选用的是我前天买的圣女果,还是金色那款,一时间不知道他炒出来的哪个是蛋,哪个是番茄。我让他以后别尝试了,对我的胃不友好。[照片]
……
6月26日:
哥哥居然没吃过成都串串,但他不爱吃甜食,冰粉只浅浅尝了一口,还好我很喜欢,今天吃得胃好撑。[照片]
7月1日:
法典**了,该死的它怎么这么快就**了,才半岁不是吗!太猝不及防了!兔崽子偷偷摸摸撒尿,找了半天才发现滋在沙发缝里,骚味浓得楼上都能闻到,匡延赫一早醒来以为是我尿裤子。太过分了!
沙发上的骚味好像去不掉了,又是闯大祸的一天。
……
7月10日:
今天带典典去医院做绝育,医生说法典的铃铛很大,很少看到猫猫有这么大的铃铛,而且毛色很漂亮。
坐在医院的等候席,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是不是应该先带法典去配个种”的念头。
果然做家长了就会希望孩子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我居然和我妈共情了。
本来担心手术以后法典会不会抑郁,但它的心情完全没受影响,晚上又吃了好多东西,也许它还并不知道自己的蛋没了?[照片]
7月15日:
典典连舔屁股都这么可爱。[照片]
7月18日:
匡总最近好忙,晚上到家还要视频会,好像在研究什么海外投资项目,每天都弄到凌晨两三点才睡,整个人看起来好疲惫。小可怜。
7月21日:
哥哥又又又要出差了,这个月的第三次,这次是去美国做深度调研,估计没有十天是不会回来的。
我的**,无了,我每天的快乐时光,也无了。
7月25日:
梁颂的性取向被妈妈发现了,据说是妈妈不小心点开了他下载的钙片。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我的脚趾已经蜷缩起来了。
7月26日:
梁颂上午被拉去看心理医生,下午又被送去看中医。阿姨坚持想用中药把梁颂的性取向调理好。
心疼但是真的好好笑(对不起啊颂)(今日功德-1)
7月27日:
今天哥哥和我打视频的时候睡着了,才聊了十分钟不到,感觉他每天都好疲惫。
7月28日:
梁颂被送去老中医那里调理身体的好笑程度100%
中医给他配了治肾亏的药好笑程度10000000000%
(今日功德-1)
怎么会有人既没有**又肾亏啊?
7月29日:
阿姨果然打电话向我寻求帮助了,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八月初,南城连续降雨一周,但气温还是维持在三十多度,没能下去,整座城市仿佛被湿气笼罩,又热又黏,唐蕴讨厌这样的天气。
好消息是,匡延赫终于忙完调研工作回国了。
由于七月的大部分时间唐蕴都回原来的家里住,八月份准备留在匡延赫这儿,也正好这边的温度要比市区低几度,到了晚上,在二楼的露台吹吹夜风,看看小说,逗逗法典,是件很滋润的事。
异国恋半个月,匡延赫没胖也没瘦,就是发尾长长了,唐蕴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问:“要不要陪你一起去剪个头?正好我也想剪短一些。”
匡延赫抱着他,下巴搁在唐蕴肩上:“我好累,我想先睡一觉。”
“嗯,那你快去休息吧。”
由于时差没有倒回来,匡延赫把自己关在卧室睡了一下午,等傍晚精神些了,唐蕴和他一起出门剪头发,顺便吃了顿晚餐。
回家刚好九点,唐蕴先去楼上冲了个澡,他以为匡延赫会如饥似渴地邀请他滚床单,把之前的全都补回来,没想到匡延赫只亲了他两下便松开他了,接着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说自己还要加个班。
唐蕴身披浴袍站在书桌旁,不可置信地望着匡延赫,直到匡延赫真的开始通话,他才确信男友不是故意逗他,而是真的有工作要忙。
像是被迎面浇了盆凉水,唐蕴有点蒙。
和匡延赫电话沟通的是个老外,俩人全程英文交流,专业的部分唐蕴听不太懂,只知道匡延赫在说国外的电商基础设施远不如国内,可以选择消费品这条赛道尝试一下,他已经有了看好的团队。
匡延赫询问对方想投资多少,持股多少,电话那端给出的答案似乎并不能让匡延赫满意,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最后还是对着电话说,可以,没问题,那你再考虑考虑,等你消息,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成功。
视频通话接二连三,唐蕴也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就在客厅陪法典玩游戏,看书,等待结束工作的匡总可以坐在来陪他聊一会儿天。
这段时间,唐蕴隐隐有种感觉,匡延赫的分享欲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其实也是意料之内的状况,因为唐蕴一开始就知道匡延赫是把个工作看得很重的人。
只是前段时间,匡延赫像小狗那么黏他,处处都很细心周到,让唐蕴以为匡延赫变了,以为他已经把爱情看得和工作同样重要,也让唐蕴误以为自己能够在匡延赫心里占据很高的地位。
现在他发现并不是。
匡延赫不光是他男友,更是集团的执行总,继承人,他就像是辆高速行驶的列车,在站点短暂停靠了一下,重新启动之后,又将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下一个目的地。那里有几亿,甚至十几亿的生意在等着他。
爱情和这些项目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你谈个恋爱谈得本职工作都忘记了吗?”从书房里传来了匡延赫的声音,听起来正在气头上,“不想干你可以请长假,我换个人来干,别拿这种数据敷衍我。”
不知道是在训斥哪一位下属。
虽然唐蕴早就听闫楚说过,匡延赫是那种仅用三句话就能把员工训哭的人,但道听途说还是没有他亲耳听到更具冲击力。
匡延赫的话不脏,也不密,但是会带给人一种“你马上就要失业了”的威慑力。要是遇到心理素质不是很强的员工,估计下一秒就哭着打包东西了。
也是在这种时刻,唐蕴会更加明确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和一个集团高层恋爱。
匡延赫不是普通人。
看完书已经十二点多了,匡延赫还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唐蕴抱着法典站在书房门口,和匡延赫打了声招呼。
“我先上楼了。”
“你今天不直播了?”匡延赫问。
“有点累,不想播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唐蕴便上楼了。最近匡延赫没在家,他都是抱着法典一起睡。法典什么都好,就是呼噜声音有点大。
在唐蕴快要睡着的时候,房间漏进来一束光,紧接着是匡延赫轻手轻脚上床的动静,唐蕴没有睁眼,仅靠耳朵在分辨匡延赫的一举一动。
他先是把窝在床头睡觉的法典抱起来,放到屋外,然后再次爬上床,掀开被子,手机调好闹钟,搁在一旁。
大概是害怕吵醒唐蕴,匡延赫连挪动身体都小心翼翼,一只手搭在唐蕴的腰上,随后又从背后将他圈住,在唐蕴的脸上,耳朵上亲了好几口。
唐蕴终于忍不住,翻身拥住他。
“被我吵醒了?”匡延赫小声问。
“没有。”唐蕴窝在他胸口,不满道,“我等你好久了。”
吻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来,唐蕴脱掉浴袍,急促地呼吸,终于得偿所愿地坐在匡延赫身上,吃到了想念好久的荤菜。
在不绝于耳的雨声中,他们把抽屉里最后两个**用掉了。
唐蕴手指收紧,在匡延赫胸前抓出道道指印。
释放过后的身体柔软无力,布满汗液,唐蕴伏在匡延赫身上,啃咬他带一点薄荷味的嘴唇。
匡延赫打开夜灯,身体往上挪了些,靠在床头打量唐蕴**的身躯,手掌像握篮球一样,掐了一把唐蕴圆润的屁股。
他不过是离开了半个月,怎么感觉男朋友的屁股练得更翘了?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都是怎么解决的?”他兴味盎然地看着唐蕴。
“找别人解决呗。”唐蕴故意这么说道,他在发泄匡延赫一整天都不把他当回事的不满。
“啪”的一掌,匡延赫打在他屁股上:“再给你一次机会。”
“用手呗……”唐蕴嘿嘿笑了下,“有一次用了你给我买的那个小玩具。”
匡延赫的手指在唐蕴后背轻轻滑过,来来回回。
“好玩吗?”
“当然还是你比较好玩。”
玩具就是玩具,即使可以通过物理加热,模仿甚至超越人类的速度与力度,但终归还是玩具,它缺乏情感的交流,只是带着他的身体去往快乐的顶点,心魂被留在原地。
匡延赫掐了一把唐蕴的脸,肆意揉捏:“是不是最近陪你的时间少了,你有点不高兴了?”
唐蕴嘲讽值拉满:“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你有男朋友了。”
“看来是真的生气啊。”匡延赫笑得胸口轻微起伏,“是不是我今晚再不上来,你就要准备和我冷战了?”
“我才没那么幼稚。”
嘴上这么说,但是所作所为确实是匡延赫所猜想的那样,之所以上楼前没有给匡延赫一个晚安吻,在听到匡延赫的脚步声后还选择装睡,都是因为白天被冷落了,也希望能够引起匡延赫的注意。
他和匡延赫不一样。他的上班就是上班,下了班以后就全心全意地享受生活,不然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等到七老八十了才开始放松享乐吗?
再说男人的性功能它不是永远都这么健康。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真的很抱歉,不能花很多时间陪你。”匡延赫捏着他柔软的耳垂,“最近公司里发生了不少事,我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实在是忙不过来。”
唐蕴问:“发生什么事啦?”
匡延赫说:“很多,主要的压力在于,公司的信用评级下降了,很多投资人都不愿意合作了。”
房地产企业的信用评级通常由信用评级机构或金融机构进行,评级会衡量企业的财务状况、偿债能力、市场前景、管理团队等条件。
评级通常以字母等级表示,如AAA、AA、A、BBB等,其中AAA表示最高信用等级。
向恒集团因为政策调控,负债增高等因素,从曾经的AA优质型企业变成了现在的B+平稳型企业。
评级的目的是为投资者和债权人提供有关企业信用风险的信息,以帮助他们做出投资和借贷决策。
“通俗点说,就是由一帮评委给房企打分的,信用越高,投资我们项目的人就越多,银行愿意放贷,出现烂尾的概率就很小,消费者买房肯定首选这样的楼盘。”
唐蕴听明白了。
评级下降,银行就不愿意贷款了,紧接着就会出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他接触过的一个称得上富豪的当事人,当初也是因为类似的状况宣告破产的。
更何况房地产行业本来就不怎么景气,这两年爆雷的项目比比皆是,动不动就负债几千亿。
“那你们集团现在属于什么状况?银行还愿意放贷吗?”唐蕴问。
“看具体的项目,一线暂时没问题,爆雷(逾期支付本息)的两个找了政府接盘。”
当企业出现逾期支付的情况,并不意味项目没了价值,只要有人能把剩下的钱掏出来,楼还能继续盖,继续卖。最后挣到的钱,大家再分一分。
“但是和政府合作比我想象中麻烦多了。”匡延赫举了个例子,“你知道售楼处都要建沙盘的吧,沙盘的作用是让客户知道,我们小区长什么样,周边都有些什么配套设施。”
唐蕴点点头:“当然。”
“但是上次开会,有个主任就问我们能不能不建沙盘,弄个大点的投影仪给客户做介绍,这样就可以节约成本了。”匡延赫很无奈地说,“因为好一点的沙盘都要几十万,他们觉得太贵了。”
唐蕴:“投影仪怎么可能和沙盘比啊,那要是很多客户一起来看房呢?难不成排队等介绍?”
“所以说就是一帮傻……”匡延赫找了个文雅的词,“门外汉在指导我们做事。光是要说服他们弄个沙盘都费半天劲,有时候开会头真的很痛。”
唐蕴很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他的客户也时常告诉他,百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不过唐蕴最好奇的还是:“房价会一直跌下去吗?”
匡延赫点燃一支烟:“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宏大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怎么了?你是准备自己买房吗?”
“不是啦,是梁颂的妈妈前阵子跟我聊天,提到房价在下跌,她想抄底买几套,等以后再卖。”
匡延赫没办法精准定位每座城市的房价涨跌,但宏观发展方向还是可以预测的。
“要看你所在的城市在哪里啊,房价的涨跌和城市的人口基数密不可分,未来的趋势必然是一线虹吸二线,二线虹吸三线,乡镇直接被榨干,没有人的地方是卖不起价格的,所以你在一线城市那些房价蹭蹭涨的地方买房没有问题,三四线的房子以后是没人要的,只能自己住。”
唐蕴大概明白了:“那如果是商住两用房的话,买哪个地段会比较好?”
“买那玩意儿干什么,本来产权年限就少,南北还不通透,再放几年都没人要了,我的建议是,买平层大户型,或者跃层。”
“为什么?”
“因为这二十年已经让地产市场饱和了,家家户户基本都有房子,我们将来能赚的,就是中产家庭以上的钱,他们会想要更大更宽敞的房子。当然前提是地段好,景色好。”
唐蕴恍然大悟,难怪最近市面上推出很多超大户型的,动辄四五百万的大平层,而且这样的小区景致各有特色,假山流水一样不缺,很讲究氛围感。
他感慨道:“投资好难啊!现在连买房都不能保值了。”
匡延赫扯了下被子说:“那是当然了,我们之前投十个项目,能有一个挣钱的都算运气好。”
唐蕴问:“那有没有可能,拿到钱以后就握在手里吃利息,先不投资呢?”
“资金如果不再流动,企业只会死得更快。”
匡延赫的嘴角提了一下,也许在笑他的浅薄无知。
俩人抱在一起又聊了会儿别的话题,就在唐蕴快要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匡延赫问了句:“要是我哪天破产了,或者不像现在这么有钱了,甚至可能还要问你借钱,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如果是当事人问,唐蕴一定会让ta快跑,可轮到自己身上,才终于理解了那些没有选择离开的人。
“为什么不呢?”唐蕴搂着他,“打动我的是匡延赫本身,而不是银行卡里的那串数字,所以无论你是有钱版本的匡延赫,还是贫穷版本的匡延赫,只要你是匡延赫,我就会喜欢……但是借钱的话,可能就很难实现了,因为我自己也没什么钱,不过我可以养着你,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不会让你饿死的。”
一股淡淡的漱口水味,从匡延赫口中散开来:“真的吗?”
唐蕴:“当然!”
即使知道这种问题和回答都不着边际,匡延赫的眼里还是流露出一抹惊喜。他一向都是承担着为所有人兜底的那个角色,头一回有人愿意为他的失败兜底。
唐蕴好像真的在想象他破产后的样子,愉快地交代着:“我愿意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你,不过你花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大手大脚了,最好是学着做做家务,煮煮饭,等我下了班就陪我聊天,散步,看电视,打游戏……”
匡延赫反应过来了:“就是当你的全职男友兼保姆呗。”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唐蕴戳了戳匡延赫的肚子,“我都不用你给我生孩子,便宜你了。”
匡延赫笑得更厉害:“听起来好像是不赖。”
唐蕴这一晚睡得很沉,大概是因为匡延赫回来了,一个拥抱就击碎了他全部焦虑,他一夜无梦。
第二天是休息日,唐蕴没有定闹钟,醒过来已经快中午了。
匡延赫早早地出门,给唐蕴留了张A4纸。
——我去叶岚山的项目部考察下施工进度,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回来,一个人在家乖乖的,回来给你带冰粉。
唐蕴把纸条吸在冰箱的侧面,那里已经存了不少匡延赫的留言。他是打算把匡延赫的漂亮字全部裁下来,像小时候收集报纸上的新闻一样,把它们拼贴在相框里,当做家里装饰的摆件。
相框他已经入手三个,就等到货了。
唐蕴打开冰箱,正准备煮点东西吃,匡延赫的电话来了。
“想我了?”
“你这会儿在家吗?”匡延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在啊,”唐蕴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了吗?”
“我妈还有我弟弟要来家里,”电话那端响起了钥匙解锁的动静,“我现在在赶回来,不过我不确定我和他们谁先到家,你一个人能顶得住吗?”
“啊?你妈妈要来?”唐蕴吓得心脏一跳,瞬间手忙脚乱,“现在在哪里了啊?”
“我也不知道,我妈临时决定的,我弟还没回我消息。”匡延赫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要不先把家里该收的东西收一收,要是怕见我妈的话先到楼上躲一下,我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