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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疮疤

再见贺之昭 柏君 3253 2024-10-20 03:08

  

  嘴唇接触的刹那,猝然安静。

  许添谊忘了挣扎也脱了力,靠着背后的橱门缓缓滑了下去。

  贺之昭不敢贸然松开,仍旧锁住他的手腕抵在门上。若不知详情的看见,要误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在热吻。

  过了十几秒,怀里人的没了顽抗的迹象,贺之昭小心松开软的唇,重新用掌心捂好许添谊的口鼻,几乎是哄道:“慢慢来,会没事的。”

  下半张脸都被遮着,许添谊只用眼睛盯着贺之昭,呼吸跟着指令节奏放缓。

  过几分钟,四肢渐渐恢复知觉,他将对方捂着的手推开。

  谁也没有说话。

  肾上腺素飙升,贺之昭心跳极快,心中又充斥着他难以成功解读的复杂情绪。一看到许添谊的眼睛,让他明知失礼也想继续吻上去。他开口说:“抱歉,我……”

  “我不明白。”许添谊却打断了,自顾自地问,“……你能好心告诉我,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经历过强烈的情感波动,他无比疲倦,头很晕,想吐,但还是要说完。他再装不出什么都好像忘了的,强自的豁达和自以为是的报复。

  “你早忘了吧?你去加拿大,我叮嘱你一定打电话给我,你也答应了,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查未接电话。怎么都没有。”

  如今再将以前的事情翻出来讲,许添谊发现自己小时候的行为可笑得令人心疼。

  “现在看来你打电话了,只是不是打给我的。”

  他本想边说边笑一笑显得从容些。最后没忍住,哭了。

  “每次有好吃的、喜欢的玩意,我自己不剩下也想全部给你,别人说你一句我要顶十句,替你打架出头,从来没有犹豫过。和你形影不离那么多年,一直不让你接触许添宝。后来他一出现,你就真的立刻……”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次浑浑噩噩发烧,火急火燎走到厨房,看到刚回家的许添宝黏着贺之昭,嫌弃地瞥了眼他,就垫脚开始说悄悄话,贺之昭听完就笑了。随后无论怎么质问,两个人都默契地说:“没什么。”

  “从小所有人都只喜欢他,不喜欢我。”许添谊说,“你也不能例外。”

  “那时候每次看你放学带着牵着许添宝,他去你家玩,你还给他讲数学题,给他吃好吃的,听到他回来炫耀,我都恨不得把你掐死。我对你那么好,你反过来和他一起欺负我。你能告诉我,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特别讨人厌吗?”

  这辈子经历太多类似的事情,被杜琛宇说过度通气的样子很丑很吓人,亲眼目睹杨晓栋和其他人亲昵百倍走在一起,都难过,但没哭。

  因为从那时起,被排斥、被后置、被无视就已然成为他一辈子亲密关系的底色。

  可是再怎么介意愤恨,一想到贺之昭也曾散发善意,一切事情总是以他主意为准,背过他跑着去医务室,甚至亲过他说喜欢他。所以恨不彻底,讨厌也没法完全讨厌起来,念念不忘,青春期还要翻出来翻来覆去作幻想的对象。

  这次再见面,也什么都想着他,低血糖就抱着下楼,连出差都惦记给他买很多礼物,神经一样说很多话,对许添谊来说已经太多。

  太——丰——盛——了——

  于是又情不自禁感动喜欢得难以复加,像被肉骨头砸中的流浪狗,要小心把东西叼到角落藏好,舍不得吃,只时不时摸出来看看,既不相信是单独送给自己的,也不相信之后还会有。

  接着许添宝又出现,结论原来他又是不知后几位。

  为什么又这样?

  眼泪砸下来,像一片雨降落贺之昭的心头。

  他大脑一片空白,像怕丢掉一样紧紧抱住许添谊曲起的腿,脑袋贴上去,艰难地低声说:“我给你打电话了。”

  等在加拿大的生活趋于稳定,失语的症状得到改善后,贺之昭开始着手想要给许添谊打电话。

  然而那年代身边都是带着淘金思维来打工的中国人,又或是东南亚裔,根本没人有昂贵的手机。唯一的通讯设备是摆在餐厅收银台旁的那台座机电话,用来接收为数不多的客户预订与外送订单。

  响的频率并不高,因此贺之昭在生意不错的一天,鼓起勇气向餐厅的老板征用。

  老板拒绝了:“不行,你这个是国际电话,收费太贵了。而且万一错过订单就麻烦了。”当然也有顾虑,害怕小孩不懂人情世故,后面一直借,也怕旁边的员工看到了,也起了这心思,开了坏头。他建议道:“你到外面去打,外面有公用电话。”

  贺之昭不善言辞,这下旁边也没个帮忙出头的,只能说:“好的。”

  然而最近的公用电话在公路旁,白天走不开,晚上十点餐厅才打烊,黑夜无灯的路一长串,雾也浮得浓,根本不安全。

  就在这矛盾的时刻,因为精神恍惚和过度疲劳,一天姜连清去完超市,回去的路上,被轿车撞到了左腿。因为不能移动,被迫住了几天医院。

  病房和走廊常年冷光,不分白天黑夜。

  看护期间,贺之昭望着走廊上那台电话,用磕绊的英语问护士自己能不能打电话,护士看他黄种人长相,也怕他在走廊胡乱奔跑,每次都用极为迅速的语速和不耐烦的神色驱赶。

  贺之昭不停出入在那台电话周围,终于在一天凌晨,一个亚裔长相的护士趁早上六点交接班的时候把他叫到自己身边,不忍道:

  “看你两天了。你是不是想打个电话?”她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板的,九个数字按键,“给你打一个。但电话费很贵,你要长话短说,好吗?”

  接通的电话的人不是许添谊,是许添宝。

  这份好意的程度也有限,打到一半,这位年轻的护士在旁边礼貌地提醒该到此为止了。

  所以,那句生日快乐,也没有人带到。

  护士接过手机时,还是好奇问了句:“接电话的人不是他?”

  “嗯。”因为时间太早也没休息好,接完电话,贺之昭感到后知后觉的困顿,他说,“是他弟弟。我以后再找机会吧。”

  不该对陌生人说,但也没别的人可以说,他叹口气,感叹:“他好像和自己亲生父亲一起生活了。 我有点担心,这父亲明明不好。”

  “是谁,你的朋友么?”

  “嗯,最好的朋友。”想了想,补充,“也是唯一的吧。”

  后来事情得到转机,遇见来就餐的贵人,他们有了住处,贺之昭也能读上书。再后来姜连清又勇敢地选择了结婚。

  这次漂泊多舛的人生终于落到了地上。奔向幸福,奔向书里写的那种,物质可靠、情感和睦的最完美的幸福。

  其中太多次,贺之昭都尝试往那串号码打电话,再也没接通过。

  某一日拨打,号码成了空号。

  也记得消失杳无踪迹的亲属们,因为他们衣锦还乡的消息又全部浮出水面。

  贺之昭通过舅舅一家联系上于敏。借出差名义回到中国,那日他在金融中心的会议室开完会,下午乘车到这小区。

  当年的新楼盘,现在已经老旧了,地段没能成为区域发展重点,周边建设零零碎碎,传闻的地铁和高架都没建成,也不是电梯房,没能乘上东风,房价算周围涨得最慢的。

  走进房子,到处是岁月的痕迹。两间房,一间主卧,许添宝带贺之昭去自己的次卧看了看,房间贴满乐队海报,地上靠着把吉他,屋子不大但物质丰富,风格的排他性太强。

  哪里都完全没有第四人存在的痕迹。

  贺之昭说得很慢,多少年的话攒在一起,堪称滔滔不绝。

  “我从来没放弃过。”他说,“一直很想你。”

  他的手支在许添谊身体两侧,有种忠诚护得很好的感觉,但想给许添谊擦眼泪,许添谊紧绷着脸,自己很快先行抹掉了。

  贺之昭想起许添谊之前说的。“从来不认识叫贺之昭的人。”

  他终于清楚意识到这意味什么。他们中间的误会太深,错过的时日也太多,两小无猜时候埋下的刺,错过情窦初开,错过风华正茂,即便本心纯洁无瑕,现在要解释清楚,要继往开来,那疮疤也早就风干了,永远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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