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如今钦州城里最热门的话题,那当然要属放剑山庄灭门惨案。
那可是一百二十八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街头巷尾的百姓不敢大张旗鼓地讨论,但架不住这事儿太大了,往上数二十年,钦州城都没出过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谭昭随便找了个街头小茶馆,就能听到有百姓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他要了壶碧螺春,又配了些茶糕,倒不是刻意要听八卦,而是他今天出门没带伞,这会儿雨下得大了,谭昭也懒得买伞,就干脆找了家店坐下歇歇脚。
“客官,您的茶,慢用!”
街头的小茶馆自然没太好的茶叶,但谭昭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配着雨景听八卦,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系统:哈,你倒好在这边偷懒,沈柔章可忙啦!
[阿统啊,你得明白一件事情。]
系统:什么事情?
[我已经退役啦,所以这不叫偷懒,叫享受退休生活。]
系统:……你是不是猜到谁是凶手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凭空捏到凶手是谁吧,我只是觉得那位韩家二少夫人来得太快了。]
一般来说,姓谭的说这种话,就是锁定嫌疑人的意思,系统已经深谙某位苟姓宿主的套路:你怀疑贺兰萦?但她不会武功,也跟放剑山庄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
谭昭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继续偏头听隔壁的隔壁桌讲野八卦,不过刚听到个开头,茶馆外头又跑进来一个人,他四处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友人凑过去。
“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外头雨下那么大,也不知道给我送个伞!”
“个大老爷们,怕什么淋雨啊,喏,喝杯热茶吧。”
“还是老文你人好,其实我今天来迟也是有原因的,你们应该知道的吧,我来自小看花村,村里近两日在办丧事,一个没出五服的亲戚没了,而且还是横死,村里做了好久的法事,我现在都觉得浑身发寒。”
“横死?怎么死的?”
“说来也巧,我那位亲戚就在城外山庄做事,最近你们都知道的吧,就那个山庄,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江湖人可真是惹不得。”
“什么?竟——仔细说说呗。”
几个人凑得更近,说话也越来越低,但谭昭耳力非比寻常,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系统;你是宁可听他们添油加醋地乱说,也不愿意跟我聊天了吗?
[我哪有,你可别冤枉好人,而且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系统:什么?
[刚进来那人易了容,我猜他是彩灯楼的人,你的新任宿主办事挺快的,彩灯楼的人已经开始散播消息了。]
系统:……你玩舆论,还是这么六。
[没办法,沈柔章应该接了有关于放剑山庄的任务吧?]
系统惊恐:你怎么知道!
[现在知道了:)。]
可恶啊,又被人套话了,系统气嘟嘟地沉默好久,等到外面的雨都停了,谭昭的茶也喝干了。
当然,隔壁的隔壁桌八卦也接近的尾声,什么杀人者是有预谋的江湖组织,什么悬水剑沈柔章沈女侠要为放剑山庄讨个公道,又说屠冤剑不知所踪,宝剑不知落入何人之手,据说放剑山庄如今只剩一根独苗苗,而且还是个不能习武的废物少庄主,恐怕是守不住家业云云。
反正字字没提青衣教,但句句都在点青衣教,等到这些传闻流传出去,只要稍微了解一点内情,没人会不怀疑青衣教。
到那时,沈柔章便可带着那块烧成黑炭的身份令牌去青衣教分舵,光明正大地替放剑山庄问一个清楚明白。
系统:然后呢?青衣教真的会老实交代吗?
[当然不会,但阳谋的好处,就是青衣教会因此掣肘,他们原本就准备吞下放剑山庄的产业,但现在人云亦云,青衣教是名门大派,如果韩横川不想受教中苛责,他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插手此事。]
系统:可你都说他是地头蛇了,万一他把消息捂严实了呢?
[那你的新宿主,就是吃素的,彩灯楼那俩兄弟也干脆抹脖子砍号重来算了。]
系统:……
[至于杀人凶手,一般来说,这种有预谋的杀人,还是屠杀满门加上放火,复仇的指向性其实更强一些,但放剑山庄不过一小门派,只在钦州有些势力,所以能做成这桩惨案的人,本就不多。你看现在,大家怀疑的凶手是谁?]
系统;青衣教?
[青衣教确实是其中之一,但贺兰固说他是唯一的受益者,这句话我其实不认同。]
系统:为什么不认同?他现在确实是唯一的继承者,本来他根本无缘庄主之位,现在他是毋庸置疑的放剑山庄主人。
[那又怎么样?你别忘了,他不能习武,也不会锻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少年人继承这么大的家业,他哪怕真的坐上了庄主的位置,很快也会变成傀儡,所以如果我是幕后之人,我根本不会特地派死士来杀贺兰固,那实在有些浪费。]
[可以说,他是灭门惨案中心位置的受害者,但如果算上城中势力的博弈,他只能算是一个边缘人,他自己应该也明白这是一个烫手山芋,也说过要送出去,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别人接手的最佳时机。]
系统:……他难道不是一个傻白甜大少爷吗?
[是啊,但他很明显对自己有非常清楚的定位,你看他下山离家出走连钱都没带,就是不想欠着家里,他不会武也不会锻造的手艺,所以学了画画,他前几天边泡药浴边画画,那画我见过,确实画得非常不错。]
系统:那你那天还顺着新宿主的话讲?
[这又不妨碍,再说那算是一种鼓励,好不好?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那么话题再拉回来,你不站在任何一个人的视角去看这桩案子,你会发现屠冤剑这根线索,很早就埋在那里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系统:什么鬼身份?
谭昭就简单说了一遍有关于说书人老松与放剑山庄的一二事,如果他不是这个身份,也没有提前与贺兰固相识,那么他绝对不会去怀疑屠冤剑的真假。
但他恰好就提前知晓,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系统:……我就说嘛,合着你有上帝视角,不过你说放剑山庄为了平彩灯楼的怨气,推贺兰固出来挡刀,那他们也太不是人了吧?不对啊,他们图什么呀?就为了让彩灯楼不买走屠冤剑吗?
这剑到底什么大宝贝啊,比飞烟剑还珍贵不成?
系统:要不你干脆当众打一把剑,然后号令整个江湖的剑客都替你找凶手算了,反正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不干,提醒你一句,这是你的任务。]
……哦,对哦,它都怼宿主习惯了,差点忘了这是新宿主的任务。
系统:你说我现在让新宿主去学锻造,还来得及吗?
[亲亲,这边建议不要强买强卖,你要不先想象一下新宿主抡大锤的样子?]
额,小青蛙脑内闪过某些影像若干,然后迅速放弃了这条捷径。
[而且你放心,只要舆论处于僵持阶段,有悬水剑的插手,背后之人肯定比咱们还要着急,杀了一百二十八人,若是目的还没达成,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人是会计较沉没成本的,而且谭昭有预感,某些消息此刻还在水面之下,比如所谓的屠冤剑,又比如那位一直没有露面的韩大舵主。
系统:以逸待劳?
[当然不是,咱们这不是忙着散播谣言嘛,最好是把所有人拉下水的谣言。]
再者,这个案子他是变数,如果没有他“受邀前来观摩小青蛙的闹剧”,那么说书人老松已经死了,且死因是非常微妙的失足落水,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灭了老松的口。而老松死后,身无分文的贺兰固找到酒楼,只会是扑空。
以贺兰固的性子,在听到城中传闻他盗窃家中宝剑屠冤剑后,势必会折返山庄去找父兄问个清楚,然后……理所当然地被彩灯楼灭口。
之后再出现放剑山庄的灭门惨案,那么大家会怎么想呢?
谭昭随便一想,都能猜到在这种情况下,彩灯楼和青衣教势必要发生一场冲突,至于已经被灭门的贺兰家,当然已经是无主之物,到时候归于何处,那就是几方势力博弈后才能出的结果。
但现在贺兰固还活着,且又加入了一个新的变数——悬水剑,沈柔章是江湖闻名的女侠,她的名号太响亮了,若他是幕后之人,也会害怕她的出现会扰乱计划,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请她离开。
什么办法最直接呢?那当然是直接杀了贺兰固,贺兰固一死,沈柔章就没了插手此案的契机,毕竟别人又不知道沈柔章身上有个系统要她查清楚放剑山庄的事情。
只要贺兰固死了,那么韩家二少夫人就是贺兰氏在钦州唯一的血脉,如果她表态不愿意让悬水剑参与进来,那么一向正派的沈女侠自然不好多加插手。
但现在,贺兰固没死,舆论也越来越凶,谭昭觉得不管后面的人是螳螂还是麻雀,这会儿应该都要出来走两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