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江湖女侠敢找上门来,倒也不是胡搅蛮缠,她说自己托人花五十两在锦绣坊定了一身百蝶飞舞裙,乃是为了去参加秋末的精英节。
可今日她来取货,却只是普通的百蝶裙,百蝶并不飞舞,不过就是十两银子一尺的普通蝶舞锦布,这眼看着江南精英节的日子逼近,难道她就穿着这个去?她可不要,她武功本就平平,再穿得平平,那她去干什么?丢脸吗?
女侠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就把脾气发了出来。却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小小的锦绣坊内,得见浊世佳公子,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倘若……女侠的脸更红了。
但很显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玉公子笑得温和有礼,但说的话就完全是公事公办了,他很快找来掌柜的,找到女侠下的订单,订单上明确写出了使用的布匹如何,且定金也就交了十两,按照入库的银两,是完全没有任何出入的。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给了五十两!”女侠原本上头的情绪立刻回落几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立刻更红了,不过这回是气的,“抱歉公子,我可能有些事需要去确认一下,这件衣服……”
“无妨,锦绣坊不会出售客人不喜欢的衣裙,这件衣裙姑娘若是不喜欢,再定制便可,等姑娘弄清楚来龙去脉,明日再找黄掌柜就行。”
女侠很想说能不能直接找你,但还没等她说出口,时机就过了。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这般想着,她提着剑杀气腾腾地出了锦绣坊,看架势就是去找人干架的。
贺兰固看得啧啧称奇:“哇,不都说江南女子温柔如水吗?”
“少给女孩子贴这种刻板印象,少年郎,还没长大呢,就开始想姑娘了?”谭昭说完,贺兰固的脸登时就红润了起来,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才……才没有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
谭昭伸手鼓了鼓掌:“也是,贺兰小少爷的偶像可是江湖悬水女侠,见过那等风姿飒爽的女郎,怎么可能——”
“啊啊啊,谭哥你别说了,若是让阿辞知晓,非跳起来打我膝盖不可!”
贺兰固说着便要去捂谭哥的嘴,然后他脚下一个没刹住,直接冲到了旁人身上,若不是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可能就得栽到旁边的布匹架子上了。
“多谢……”这么近看,感觉更加眼熟了。
“无妨,不过坊内窄小,二位公子还是不要打闹为好。”如玉公子笑了笑,却让贺兰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怎么回事,他怎么感觉到了一丝敌意,“抱歉,下次不会了。”
“方才听二位谈话,二位也是江湖人?”
这段时间,为了练胆加提高江湖经验,两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都是贺兰固开口,这次当然也不例外:“不算是江湖人,就只见过几个江湖人而已。”
如玉公子楞了一下,才说:“我还以为,二位也是来参加江南精英节的呢?”
很显然,贺兰固不知道,谭昭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江南精英节。
“什么是江南精英节?”
如玉公子:……现在他信了,这俩确实不是江湖人。
这般想着,他就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礼貌地开口:“江南精英节,就是江南之地的江湖人在禹城开办的一个精英荟聚、切磋武艺的大会,整个精英节据说由江南三侠督办,这一次听说是拿到了一把不世出的宝剑作为头筹,比武最终获胜者,便可拿到这柄宝剑,名扬整个江南武林。”
江南三侠在南方江湖上很有名声,他们或许不是武功最高强的江湖人,却是最侠义无双之人,江湖上无人不佩服三人的品德,由他们督办、加上宝剑的**,别说是江南侠客了,就是不少北方江湖人都在络绎不绝地前来。
也是因此,禹城最近街上多了许多江湖人。
“哎,不世出的宝剑啊。”贺兰固兴致缺缺,这倒不是说他对宝剑没追求,而是因为屠冤剑的事,他现在有些心理阴影,“那肯定有很多武功高强之辈前来夺剑,若是时间上允许,我二人必前去凑个热闹。”
瞧瞧,傻白甜少爷都会说场面话了,从锦绣坊出来,谭昭也有些饿了,干脆就找了个客栈吃饭。
不过就如方才那位公子所言,禹城的江湖人含量确实有些超标了,酒肆茶馆处处都是提剑拿刀的侠客,他俩空着手进去,小二还觉得怪不习惯的。
“谭哥,你说沈姐姐会不会来参加江南精英节啊?”毕竟扬州距离禹城挺紧的,头筹又是宝剑,说不定会来看看呢。
“这我怎么知道,要不我写信去帮你问问?”
“那还是算了。”贺兰固摆手,这多不好意思啊,“那谭哥你参加吗?”
谭昭懒懒地抬了抬眼皮:“不参加,欺负人多没意思啊。”
……他就知道,谭哥感觉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大老虎,明明什么都会,却装得什么都不会,贺兰固的心境明显还没领悟这一层,光是站在谭哥的立场想一想,就觉得好遗憾啊。
谭哥,明明就应该是屹立在江湖之巅的男人,为什么这么不慕名利呢?
少年郎正忧愁着,却听到了从旁边桌传来的哄闹取笑声:“老河,你听听,这年头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来参加大会了,人都来了,还什么不参加,欺负人没意思,快把我的大牙笑掉了!”
“你看你看,居然还生气上了!他不会以为,自己穿得跟富家公子似的,咱们江湖人就不会与他生气了吧?”
贺兰固脸都气红了,可谭哥跟他说过,没本事不能强出头,不然就会害人害己,可——好生气啊!如果他会武功,一定要把这两人打得满地找牙!
“偷听别人讲话,很有意思吗?这难道也是你们江湖人的作派?”
谭昭略微偏头,对上隔壁桌两人的眼神,“我刚才的话,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还是说,二位的心灵这么脆弱,刚刚不小心被我那句话刺到的?”
“你他娘的,今日老子就要——”
锋利的拳风直冲谭昭面门而来,可见男人的报复心当真是强烈,可惜这一拳是不可能打中谭昭的,如果真的打中了,那他这些年的江湖可不就白混了。
不过一个照面的功夫,原本出拳的壮汉就被直接摁在了酒桌上,哎哟哎哟地动弹不得了:“拳头这么软,难怪方才那么敏感了,原来是真的被刺到了啊。”
贺兰固:……爽了爽了!
“你——”
“别给脸不要脸,识趣的就赶紧滚,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剁了你的花拳绣腿。”
谭昭伸手一把将人扔下楼,江湖人皮糙肉厚,爬起来就滚,简直就将欺软怕硬写在了骨子里。
刚解决完锦绣坊的生意、在三楼吃饭的如玉公子:……好一个不是江湖人啊,能打但不是江湖人,对吧?
这样的小闹剧,最近在禹州城并不少见,店家见没有闹大,也就听之任之,很快酒楼里又恢复了热闹。
“谭哥,刚刚那招好厉害,我想学!”
“你怎么跟小阿辞似的,这也想学那也想学,我可不收徒的。”谭昭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说起来,小阿辞跟刚才那个男人有点像啊。”
贺兰固登时一拍大腿:“啊对,我就说嘛,他长得那么眼熟!”原来是等比例缩小在阿辞那张脸上了。
然后,正是说曹操,曹操就来了啊。
谭昭两人结完账刚准备往外走,门口就停了辆马车,车才刚停稳,就有个小孩儿从马车上直接跳了下来,嘴里还喊着:“盛姨盛姨,快点!阿辞肚肚都饿扁了。”
话刚说完,小阿辞立刻就看到了门口的两人,那眼神瞬间就亮了,直接跟个小炮弹似地冲了过来:“大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我的烧鸡呢!天下第一好吃的烧鸡呢!”
谭昭只得将人抱了起来走到一边,以免挡住进出的大门:“如果我说不是,你会哭吗?”
“男子汉大丈夫,阿辞可不会哭!”小阿辞说完,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但阿辞会向娘亲告状,哼!”
“哇,那我好怕怕啊,你娘亲的剑,我可承受不住。”
阿辞登时就高兴起来:“大哥哥,我好想你啊,还有小哥哥,我也想你了。”
贺兰固:“……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抽空想了想我。”
“不用谢哒,我好饿啊。”
谭昭还能怎么办,抱着人进去再吃一顿呗,盛夫人也没想到会在禹城再次相遇,不过柔章不在,阿辞本来兴致不高,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反正阿辞的亲爹不知道死在哪里,有个便宜爹也不错嘛。
正这般想着,盛夫人让马车先去落脚的私人宅院放行李,自己则跟着上楼去用餐。不过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她就感觉前面的气氛些微地有些微妙。
她快步走过去,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却没想到自家小孩开口就给她放了个大招:“盛姨,你看,这个人长得好像阿辞啊!”
阿辞说着,还可可爱爱用两只手指了指自己胖嘟嘟的脸颊,直接就把对面的如玉公子看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