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城的冬天,终日灰霾,连阳光都很少见到,刚下了一场大雪,天空居然放晴,只是原本炙热如火的太阳却显得格外惨淡。舒残颚疈
傅长风的脚下堆满了尸体,他们穿着齐军的服饰,年轻的脸孔上都蒙着一层惨白死灰的颜色,这些人骨瘦如柴,干瘪瘦削,只看一眼便知是被冻饿而死的。
轻轻蹲下身子,水重若纤白修长的手指从一个士兵脸上滑过,慢慢地合上了他睁得大大的眼睛,这是一个少年,看样子不足十五岁,却因为常年征战,军力严重不足,不得不临时征调而来的孩子,不错,还只是个孩子。
“若儿”,傅长风低低地说道,“当初,秦楚联军兵临大燕,姑父曾派人求援,陛下考虑再三,终是放弃援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目光悲悯地看着那张年轻的脸孔,“新皇登基,战乱年年,齐国国力早已大衰,戒戎就是我大齐的毒瘤,一日不除,永世不宁”。
水重若想起前世的弟弟,死的那样凄惨,我不犯人,人却逼之,当真是大道无为,杀伐无休。
想到这里,有些迟疑地言道:“不过,此事有些蹊跷,我怀疑军中有内应,而且地位不低”。
傅长风闻言,点了点头,身边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能够知晓自己失踪的高级将领,任谁都是可以命相托的人,消息究竟是何人走漏的呢?
水重若低垂下眼睑,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傅长风并非庸碌之辈,他只是被眼前的兄弟情谊遮住了眼睛,自己是局外人,不着急,是狐狸始终会露出尾巴,她等着。
眼见理不出什么头绪,傅长风摇了摇头,说道:“当今局势迫在眉睫,我军的粮草最多支撑四天,天气甚是恶劣,兵力耗损极大,看来大战必须提前”。
水重若点了点头,这一场必定是恶战,而且还必须要赢,否则随城一旦沦陷,戒戎长驱直下,将带来无数的滔天巨灾,亡国灭种也犹未可知,老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当务之急应加紧部署,重新调整兵力分布,以应对戒戎的猛烈攻击,刚想到这里,只听见傅长风缓缓地说道:“军人当马革裹尸而还,所求不过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水重若看着傅长风漆黑如墨的眸子,心里一动。
残破的随城大营,寒风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傅长风已经与众将领商讨了两个时辰,有些人主张立即撤军以作休整,有的则主张抗战到底,哪怕拼尽最后一滴血。
听着耳边的七嘴八舌,傅长风一言不发,眼眸里平静无波,仿若古井幽潭,“将军,慕遥有几句话不知是否当讲?”,回到军中,为隐瞒水重若的身份,两人便以上下级的关系相称。
众将领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有些愕然,慕遥到来的时间很短,只有少数人知道。
晏殊见状赶紧说道:“各位,这是信阳侯爷举荐来此的运道,慕遥大人”。
军中运道地位崇高,再加上是德高望重的信阳侯亲自推荐的,不少人脸上的轻蔑之气慢慢有些凝固。
傅长风脸上露出微微笑意,点了点头答道:“慕运道有何高见,不妨直说”。
水重若微微一笑,犹如初雪消融,清水滴落,玉脂琼花,霎时便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离得最近的银袍小将低声说道:“天,这是什么妖孽,竟比万花楼的头牌娘子还要美上许多”?
傅长风闻言,心里甚是不悦,混账东西,青楼女子怎能跟若儿相提并论?当下狠狠地横了说话之人一眼,某人顿时一个激灵,大将军平日和蔼得很,怎么今日竟似恶虎?
水重若不以为意地侃侃而谈:“为当今计,其一保暖,其二食物,其三找准时机出手,务必一击命中,定要让那戒戎元气大伤”。
一旁的左先锋齐川闻言,冷哼了一声,他是行伍出身,向来看不惯依靠家族势力的人,眼前这小子不仅靠了信阳侯的裙带关系来到军中,而且还长着一副娘娘腔的模样,心里更是厌恶不已,当下说道:“这些大家都知道,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水重若也不气恼,只是平静地说道:“将阵亡将士的衣物脱下,可解决保暖;将马匹杀掉,可暂时解决食物;如果要会战,眼前就是战机,速战速决”。
众将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纷纷开口骂道:“竖子无礼,只听闻马革裹尸而还,从未听过还要从死尸身上扒下衣服的”。
“就是,战马乃重要的战略物资,怎可轻易斩杀,还要烹煮,你简直就是惑乱军心,当斩,当斩”。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俊俏的运道大人,出口竟是如此狠毒阴损的招儿,对于军旅生涯的铁血汉子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逆天所在。
士兵阵亡原本就是件令人伤感的事情,如今还要受剥衣冻体之苦,岂非丈夫所为?更何况,煮食战马更是闻所未闻,想到这里,晏殊素来冷静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