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信你?”漠尘在听到他承认自己是喻子言时,目光已经变为了冰冷,也不管他是不是救命恩人。
喻子言一时哑口无言。
“几百年,你只是在宫殿中看热闹吗?你管过我吗?哦,我说为什么那个人没有一点记忆却会头痛,原来都是你们误导吧。也怪我傻,痴心竟然给了一个可能都不存在的人。”漠尘冷笑一声,讥讽的看着喻子言。
“别难过,我还是我,也愿意用我的所有去偿还你。”喻子言为他理了理衣服,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所有?包括这个天下?”漠尘还是一样的嘲讽。
看着喻子言不变的深情竟然有些沦陷。
“这个天下,你想要便给你。有何可惜?”
漠尘冷哼一声,“你不是玩腻了吗?况且这天下是你的吗?”
“漠尘~”喻子言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在怀里。拉长尾音,有些撒娇的意味。
“被关几百年,也并非我意。若你真的不喜,那一魂一魄我也不要了。”
“一魂一魄?”漠尘皱紧了眉头,死盯着他的眼想从中找出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可并没有,里面通透的像一块无暇的墨玉。
“哎……”喻子言长叹一声,双臂垂在漠尘胸前,“弈秋,知道你精明便强行剥离了我的一魂一魄散入人间。”
“巧言令色,谁知道到底有没有弈秋这个人。呵,还想要我再信你吗?”漠尘仰头看了看屋顶,将眼中的泪强行憋回去。
“信与不信都随你,只是你现在是不可能离开我的。”喻子言温和地说,但眸子里却坚定的吓人。
“我要走,谁又拦得住我?”漠尘想要用瞬移离开宫殿,可任凭他怎么努力,丹田处都是空空如也。
“你做了什么?”漠尘挣扎着,扭头质问他。
“什么都没做,只是你自己的内力被孩子吸收了。”喻子言无奈的说,可抱着他的手臂还是没有减轻一点点力度。
“那孩子呢?”漠尘不再挣扎,这时才想起孩子来,不知还说他粗心还是什么了。
“孩子被路西法抱走了,他很喜欢呢。”
“那边给他养吧。”漠尘冷冰冰的说。
“好,给他养,给他养。”喻子言无一事不顺着漠尘。几乎是一点底线都没有了。
“喻子言,你让我静一静好吗?”漠尘近乎哀求的看着他,眉毛皱成一个八。
“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就这点不行。我等了你几百年,每天都守着那一魂一魄的记忆过日子。我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今天见到你吗?”喻子言苦笑着,可什么苦能抵得上心里苦呢。
苦苦等了几百年,苦苦为你缩了心,苦苦受着别人的限制。
“既然你爱我,不如离开我。”漠尘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不管喻子言怎么解释。
“你真这么想?”喻子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放开漠尘,站起身子。扫了扫衣衫上不存在的土,抬起头来看着漠尘。
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却让喻子言忍住了心中的所有情绪。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漠尘转过头,不与他对视。
喻子言听到这句话仿佛释然了一般,上前吻了吻漠尘的嘴角。
“嘴角有些破皮了,大概是上火吧。这盒药膏你留下吧。”说完,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苦无可附加。
就像饮了一碗苦药,却被强迫含在嘴里。上不来,下不去。
可心中的苦只能梗在喉咙里,连呼吸都被截断了。
漠尘看着空空如也的大殿,暗自苦笑。
不论解释的再完美,心上的痕永远都摆在那里。
就算是药膏也不过修饰其表象,难言在心头。
握着药膏,漠尘的心沉重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尘世的种种,不想深思也不便深思。
想来都是些错,喻子言说的很真,甚至漠尘可以肯定有九成真,但是那一分假呢?
他知道自己受不住,倒不如把他赶走。
这个弈秋是真是假与自己无干,喻子言所接触的世界不再是只有漠尘一个人。
或许漠尘也清楚的很,即使喻子言所说的话是发自真心且不掺虚假,他也不会原谅他。
就像之前说的,被伤害那个人还会去原谅伤害他的那个人吗?
圣母玛利亚吗?
被**还要生下耶稣。
路西法不耻,漠尘更不耻。
他忍不下的不是欺骗而是他所做的种种都好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左右。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无聊。
明明内心已经原谅了,可还要留着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好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其实与其说值钱不如说是在心里的地位不同。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本质上也是这个道理。
当两个人的世界不同的时候,就不要试着有任何的交集。
因为不论如何都是徒劳的。
只要把自己和所爱的人放平在一个角度上,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呵。
漠尘轻笑一声,所有的东西他都懂可做起来有多难他也知道。
明明原谅他却放不下尊严。
那就做到两全其美,既不伤尊严又不伤人心。
想通了也就什么都知道了,漠尘叠好被子,整理好床,修书一封。
其意不过也就是需要一个地方来静一静。
轮回池上,漠尘回望了一眼。
“过往种种不过就是云烟缭绕,看得清的人抓住了自己的幸福,看不清的人就在轮回池上了。”说完,纵身下跃。
掉下去的不光是人还有自己的灵魂。
或许他没有看见身后人眼中的沉痛,或许他压根不知道他身后有人。
而那个人随着他也跳了下去。
你越赶我走,我就缠得你越紧。
就算不是爱只是执念,我也愿意遵从我所想。你,只能是我的。
第一世,漠尘投在了商贾之家,天赋异禀,将本家发扬光大。
其头脑与才情非常人所不能及。
正此时,山匪横行,一次押送重要货物,漠尘携镖师同去。
可此去无回,被押到山上,倒是无一定不善之处。
几乎所有人都对漠尘敬而远之。
漠尘也感觉到了奇怪之处,内心思量,不得其解。
后来,渐渐熟络。
在山上过得也不错,自认为比在本家更舒服。
没有利益使然,没有骄奢**逸,变得更加清爽。
直到有一日看到山匪头子的时候,漠尘下意识的想跑。可却无力回天。
硬着头皮继续在山上生活,不遇到山匪头子还好,但凡遇到心中就控制不住的想逃。甚至后来已经有了逃跑的本能。
山匪头子好像也看出了这一点,就放了漠尘回家。
漠尘回去后,娶妻生子,看起来好生自在,可再没遇到那个明明对自己很好却让自己莫名想逃的山匪头子。
只是临死前听旁人谈论:当年漠家危机,山匪头子主动归降,条件就是朝廷出面帮漠家渡过难关。
后来,漠尘死了,陪葬只有一幅画。
依稀有人听说,那幅画上画了一个土了吧唧的山匪头子,只是眉目间的几分深情却让人为之心颤。
第二世,漠尘投身官宦之家,只是庶子不得宠,又偏偏生的美艳,常受人欺负。
漠尘只能自己偷偷躲在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当时皇帝偏好男风,宫中男女妃子一应俱全。
漠家没有适龄女子安排在宫中便将漠尘当作男宠送了过去。
漠尘一直沉默寡言,不喜争宠,不善言辞。
就算进了后宫也并不得宠,只是有一日皇上突然宣他侍寝,身旁侍婢皆惊喜万分,只有漠尘陷入了沉思,不以为意。
皇上来的时候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你看起来很是清瘦,要多养些肉出来。”就没再做任何事情。
可漠尘看了皇上还是有逃跑的本能,就算被理智克制住了也会在原地瑟瑟发抖。
皇上发现这一症状就很少来了,只是偶尔看到进贡的贡品中有一些新奇玩意还是会往雅阁送。就像是真的要把漠尘养肥了。
漠尘小日子过的舒坦极了,有一次酒宴之上,漠尘贪杯有些微醺,就急忙跑了出来,害怕酒后失言,更害怕被旁人看到。
皇上好像看出来了,提早结束宴会叫侍婢将他送了回来。
然后,就去了雅阁。
一夜无眠,却并没有越雷池一步,彻夜谈心。
漠尘很感激皇上如此,心中的怯意便有点减弱了。
每每都会等皇上完早朝一起用早膳。
小日子过得也算是舒坦。
虽然皇上不一定会留宿雅阁可漠尘觉得这种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他要的不多,也并不贪心。
皇上同样也把漠尘照顾得很好,但漠尘并不傻,他知道没了皇上自己不会过得这么舒适。
于是,在皇上驾崩那日就割腕自尽了。
他割的很深也很决绝,到最后几乎手腕上只有一张皮连接了。他并不后悔,也知道割腕会有多大的勇气支撑着。
直到死都是一样的安详,等待着生命的流逝看着与爱人生活了一辈子的宫殿。他走的很开心,知道死去也留了一抹笑给最后的世界。
而皇上一世都没有碰他一分一毫,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耐心。
这对漠尘来说,已经够了。
虽然他没有机会和皇上死后同穴,当你在活着的时候,他倾尽一生,给了他所有想要的。
第三世……
第九十九世……
漠尘经历了各种的事态变迁,沧海桑田。
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分析,他可以明确的确定那个人就是喻子言。
也到时候原谅他了。
没有太多的语言,没有华丽的修饰。
只是简简单单的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漠尘恍然觉得,幸福其实就是如此吧。
“子言,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我们一样啊?”漠尘窝在喻子言的怀里,抚摸着他的发丝。
“像我们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喻子言将漠尘的头转过来,亲了一下。
“是挺好的,但是呢,我们不是就绝后了吗?”漠尘撅着嘴不解地问。
“绝后的话,他们怎么来的?”喻子言不屑地说。
“那倒是,不过男子生子很痛的诶。”漠尘咬着下唇有些摇摆不定。
却被喻子言掐着两颊被迫张开嘴。
“都说了不准咬下唇。”几百年了,喻子言对漠尘这个习惯很不满意。
“咱孩子都五百岁了,还是没有对象可咋弄啊?”漠尘很犹豫的看着喻子言,不能咬唇就噘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咱们两个谈恋爱那会儿不也几千岁了吗?着什么急?”喻子言一边为漠尘剥葡萄一边不以为然的说。
“那时候咱们两个人不都是老神仙了吗?虽说样貌不变也可很老了啊。”漠尘咀嚼两下,将葡萄籽吐在喻子言托着的纸上。
“老就老呗,不一样过得好好的。别杞人忧天了,这么感春悲秋的是不是又有孩子了。”说着去探漠尘的脉搏,却被漠尘一下子躲开了。
“别闹,说正事呢。”
“哪有正事啊?”喻子言不屑地作思考状。
“我说有就有,况且你那一魂一魄不还没处理呢吗?”
“不要了。”喻子言装作大度的说。
漠尘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咋这大方呢?”
“那是我是谁呀?”说着,喻子言还不要脸的甩了甩长发。
“你不要我可不能不要啊!”漠尘坚定地说。
“你要来干什么?”喻子言狐疑的看着他,一脸的不解。
“他把我害得这么惨,我怎么能放过他。”漠尘继续拉过喻子言的头发把玩在手中。
“那,”喻子言迟疑了一下,想着讨好漠尘的办法,“我过两天让人把他抓来?”
“行吧。”漠尘也不记仇,随意的说了句。就站起来,朝里屋走去。
“诶,你不能这样啊,利用完就不要了啊。”喻子言叫嚷着也进了里屋。
“里面好办事。”漠尘笑得一脸狐狸样。
食足魇饱之后,漠尘倚在躺椅上,看着喻子言在厨房不停的忙活。
“嘿,我要吃玉米酥。”漠尘拔高了声音朝里面喊了一句。
只听里面喻子言应了一声,丝毫都没有觉得伺候人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反而乐见其成。
吃过饭,漠尘放下筷子,捧着下巴对喻子言说:“我想去
人界,你陪我去玩玩怎么样?”
喻子言宠溺的将他揽在怀里,笑着说:“好,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想去茶馆听书,你不觉得听他们讲故事很有意思吗?”漠尘看着喻子言收拾饭碗时忙碌的身影,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躺着躺椅上。
“有意思咱们就去。”喻子言应了一声,收拾好碗筷就将漠尘抱起来,两个人一起躺在躺椅上。
反正他们习惯了,也不觉得躺椅支撑不住。
“那咱们走吧。”说着就想站起来,拉着喻子言跑。
“不急,睡一觉再走。”喻子言拉住漠尘,重新将他拉到他怀里,把漠尘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喻子言便睡了过去。
漠尘也没再说什么,撇了撇嘴,为自己调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也躺在睡觉。
黄昏时刻,喻子言摇了摇身上的漠尘。
“还去不去茶馆了?”
漠尘立刻清醒了,赶忙爬起来。“当然去。”
喻子言揉揉发麻的手臂,点了点头。
漠尘凑上去替他揉了揉,被喻子言揽在怀里,消失在原地。
漠尘再睁眼就已经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中。
喻子言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小巷。
“啊~我都好久没来了。”漠尘感叹一句就推开喻子言跑去小摊上,左看看右看看。
或许是生过孩子的原因让漠尘的性格发生了翻天付的变化。
每当付钱的时候,漠尘都会回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身后无奈跟着的喻子言。
他没有法力,自然是变不出银子的。
这时,喻子言就会苦笑一声,揉揉他的头,拿出银子来。
终于漠尘逛够了才进了茶馆。
里面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每说到精彩之处都会故意顿一下卖关子。
漠尘听的尽兴,可正当这个时候说书人却说到了喻明宗。
漠尘的脸色霎时惨白,好像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
对他来说,那段时间大概就真的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乖,没事的。”喻子言上前搂着他的腰,吻了吻他的嘴角。
可漠尘变得更加严重,连唇都有些颤抖。
喻子言咬了咬牙狠心的将他打晕。
那段时间对他来说就是一场梦魇。
那倒不如让他活在虚妄之中。
喻子言打定主意扛着漠尘,出了茶馆。
回到天庭的小院里将漠尘放在摇椅上,叹了口气。
当真是闲的才没事干才要去凡间。
脑海中突然窜过一个人影儿,喻子言警铃大作。
苏秦吗?怎么可能,几百年过去了他虽然去过蛮荒之地可毕竟是凡人之躯,怎么能活几百年?
喻子言一手轻拍着漠尘,一手拖着下巴。
心中也是思绪翻腾,或许是相像呢?
喻子言心中有些不安,隐隐觉得那一魂一魄又在人间作怪。
漠尘翻了个身,嘟囔一句就又睡下了。
可这点动作,喻子言却没有发现,默默的在一旁皱眉。
或许是喻子言的思路吵到漠尘了,刚翻过身没多久就醒了。
可喻子言还在一旁沉思。
“在想什么?我没事。”漠尘睁开五指在喻子言眼前晃了晃。
可喻子言还是没有反应,眼神空洞的看着地上。
漠尘一巴掌上去就拍在喻子言后脑上。
喻子言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茫然的看了看漠尘。
呆萌的样子倒是引起了漠尘发笑,好奇的问:“怎么了?”
喻子言疑惑的看着他,“啊?什么?”
漠尘耐心的说:“你刚才愣神儿了,是怎么回事啊?”
喻子言好像不太愿意告诉漠尘也就含糊着过去了,“啊!没什么……”说完又用右手撑住下巴。
“别在这睡着了,去里屋吧。”喻子言也没有反抗就跟着进去了。
漠尘凝望着他的背影也陷入深思。
很奇怪不是吗?
他没有法力也看不到他们经历了什么,所以就算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
所以,漠尘还不如去做饭。
一天到头来能干的事情也就吃了,过两天去人间谋个一官半职。
现在,白夜做了冥王而虚陵自然就是他的夫人咯。
不过,他们更加幸运,有漠尘二人的填石铺路,他们生活起来更加容易,也更容易让人接受。
还有雲琰和路西法自从他们在一起了之后,果然就没有任何战争了。
或许是因为路西法给了雲琰一个面子就是会在天庭生活。凭着路西法的威严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撒旦的脸面还是没人敢不给的。
面上雲琰压了路西法一头可暗地里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漠尘将躺椅搬回屋子里,别等下雨的时候浇湿了。
然后就去了厨房洗手做羹汤。
看着一桌子的美味,漠尘露出开心的笑。
进屋去找还在睡觉的喻子言,发现他并没有睡觉而是睁眼看着房顶。
“既然没睡,就起来吃饭吧。”漠尘朝着里屋喊了一句就出来坐在桌子前了。
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喻子言来,“喻子言,你是不是出啥事了?怎么总是愣神儿?”
“啊?没事,我能出啥事。”喻子言还看着漠尘奇怪的说。
这让漠尘有些气结,心想:真是好心没好报。
也就不再管喻子言的事情,扭头,自己坐在桌子前吃晚饭。
“好了,我真的没事,别生气。”喻子言一看漠尘生气赶忙上去,抱住漠尘一阵耍宝把漠尘哄好。
“乖啊,我不会有事的。”临了了还这么安慰一句才开始吃饭。
漠尘也不再介意,埋首吃饭。
饭后,漠尘在树荫下乘凉。慢摇折扇,吹着夹杂泥土味的风。
喻子言走过来,“漠尘,你打不打算去人间玩玩?”
漠尘有些奇怪,疑惑的问:“今天不是去过了吗?”
“那以后不去了?”喻子言微眯着眼,一副笑面狐狸样。
“当然去了,不如我们就暂且生活在凡间吧。做个九品芝麻官,然后乐得清闲。”漠尘摸着下巴想的美滋滋的。
当然,他自然注意到了喻子言不同寻常的样子,毕竟他的性格虽然变了,脑子还是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