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之后一段时间,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
一辆出租停在奴良组本部大宅外,下了车的白井月肩扛水银灯、手拉符华,带着冰丽一起打量这座有着悠久历史的宅邸。
古老的大门处,奴良陆生独自一人站立着,迎接着白井月四人的到来。
“白井老师,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动作挺迅速的嘛。”
白井月微笑着称赞了奴良陆生一句,随即眉头一挑,瞥了一眼奴良陆生的身后:“看来有不少人欢迎我啊。”
奴良陆生身形一僵,他回过头去,恰好看到一众妖怪朝着墙后缩起身形的一幕。
“咳咳,他们只是对白井老师太过好奇了。”
“嗯,我相信这一点。”
这群躲在大门后悄悄看着自己的妖怪,和几年前他来这里和奴良滑瓢见面以及带走冰丽时的那些妖怪是同一批,确实只不过是一群对自己这么一个人类为何会成为奴良组座上宾这件事情感到不可思议的吃瓜妖怪。
但另一批站在大宅二楼、扶着栏杆看向这边的妖怪就不一定了。
抬起头,对着那群妖怪露出一个看似善意的微笑后,白井月跟着奴良陆生前往已经被腾好的房间。
在白井月消失在视线中之后,一声轻哼从这群妖怪之中传出。
“也不知道他是抱着什么心思,要是他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那奴良组可就完了!”
“是啊。”
牛鬼沉着声,少有地赞同了一次一目。
他仍记得,五百年前白井月突然从协助大家对抗邪恶妖怪的友好法师变成最终黑手的那一幕。
妖怪、人类、全部都成为了白井月为了达成目的所驾驭的棋子,数百年时间众生皆于掌心起舞,而后那天地翻覆的战斗令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引以为依仗的力量,在真正的强者面前究竟是多么渺小。
之后发生的事情,亦是颠覆他们的三观,延续数百年的幻想乡之谋令所有妖怪都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
这么一个男人,太过令人敬佩,也太过令人恐惧。
敬佩于其大义;
敬佩于其谋划;
敬佩于其实力;
恐惧于其冷血。
不得不承认,现有的格局,有很大一部分程度上都是因为白井月五百年前的谋划,在混乱的战国时代、那人类与妖怪毫无理由的对立并厮杀的时代结束后,不知多少人类和妖怪从中获益,其中也包括选择留下来的奴良组。
但,战国时代数不尽的人类和妖怪,因为白井月的谋划而于如同流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流逝自己的生命也是事实。
所谓的幻想乡,妖怪的乐园,实质上是不知道多少人类和妖怪的血液堆积而成的。
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否会成为白井月手中被利用的棋子,是否会如同那些【前辈】一般,莫名其妙地死在白井月在暗处编织出来的漩涡之中。
譬如这场席卷奴良组的风波。
他们可是战国时代走过来的妖怪,当年跟随奴良滑瓢毫不犹豫地直面当时硬实力在他们之上的京都妖怪,其中有的在被奴良滑瓢收服前自己就是割据一方的大妖怪,牛鬼更是和整个奴良组大战三天三夜,最后才被奴良滑瓢的个人魅力慑服。
他们之中,一些人实力因为规则的演变而退步了,但这不代表他们的智商和做事的手段都退步了,一目因为老了,在一些小事情上有些老糊涂了,可一旦关乎奴良组存亡,一目仍然是拿得起剑的!
怎么说也都是没有退休,得到奴良滑瓢和奴良鲤伴两代奴良组大将认可继续在任的老一辈妖怪,这些家伙,怎么可能因为奴良滑瓢不在就如此进退失据!?
可是到现在,这群人别说帮什么忙了,在和四国八十八鬼夜行的战争之中,这群人连一个靠谱的意见都没提过,奴良组至今所有谋划,竟全部都是奴良陆生一个人在做!
还不是因为他们感觉这场战争有问题?
奴良陆生能够看出四国八十八鬼夜行背后有人,他们当然也能,只不过和奴良陆生不同的是,他们将目标怀疑到了白井月身上。
他们之前也不确定,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所以他们并没有表态,既不全力支持奴良陆生和四国八十八鬼夜行拼命,也不反对奴良陆生的诸多策略,同时尽量通过自己的渠道调查白井月对于这场战争的看法。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还没调查出来白井月的看法呢,白井月竟然是直接搬来了奴良组。
得,这下也不用调查了,他们的猜测得到了实锤。
之前白井月成为奴良陆生的老师,他们还可以认为白井月这是看了奴良滑瓢的面子,可是现今白井月都住到了奴良组本部大宅里,意义已经截然不同。
什么表面借口都是假的,他们听都不需要听,对于这一位来说,不管想要做什么,住在东京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对于他来说无非是手翻转一两度的差距。
白井月搬到这里,原因只有可能是,这里是奴良组。
奴良组,必然已经成为了白井月的棋子之一,而且还是占比比较重要的棋子!
问题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于此刻起,奴良组的存续就不再取决于他们自身的努力了,而在于白井月究竟想要如何。
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力,甚至在奴良陆生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们还要点头称赞!
明知道奴良组实际上已被白井月所控,他们却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白井月入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抱成一团,口中说着一些无意义的抱怨,抱怨结束之后,他们还是要安安分分地陪白井月演这么一场戏。
就如同木偶戏中那些被人抓住线头的木偶。
知道了真相,反而还不如不知道。
“啧,我回去了。”
前不久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哪怕不装弱也可能出差错的一目最先离席,他实在是忍受不住这里的氛围,其他人见状,连连叹息之后也是一一离开,最后这里只剩下一个牛鬼。
看向白井月几人所前往的位置,牛鬼双眼微眯,为了奴良组的未来,他胆敢以生命为代价用刀刃试探奴良陆生的决意,但现今,同样是为了奴良组的未来,他甚至连一丝敌意都不敢向白井月流露。
他现在只期望,奴良滑瓢和白井月之间的交情能如同传闻那样管用,令白井月对奴良组高抬贵手。
另一边,白井月终于是跟着奴良陆生来到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这是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彼此之间只有一道拉门,只要愿意的话两间房随时可以打通,房间很是干净,可以看出是好好地打扫过了。
未等白井月迈步其中,毛倡伎从转角出现,指挥着一群妖怪将几套崭新的被褥抱了过来。
白井月见状侧身给了因为见到熟人而有些躁动不安的冰丽一个眼色,让她上去帮忙之后,将水银灯和符华交给了跟着毛倡伎来到这里的莉兹丽特。
“莉兹丽特,这两个孩子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我临时有点事情。”
没料到这一出的莉兹丽特被白井月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水银灯和符华。
符华满脑子拳法,没注意牵着自己的人已经换了一个,水银灯却是清醒得很,她抬头给了白井月一个微笑,表示自己会乖乖的,而后便主动飞到冰丽那边,帮冰丽一起整理带过来的行李了。
白井月嘴角微扬,对女儿的懂事很是高兴,不过这一抹笑意只维持了一瞬,很快他便收敛笑意,和奴良陆生一起悄悄离开,来到了之前奴良陆生就准备好的一个房间中。
房间里,谏山黄泉、土宫神乐以及后来代表阴阳厅来此的大连寺铃鹿,皆是等候多时。
“白井叔叔,您为什么要搬到这边来呢?这边是有什么很难解决的敌人吗?”
在众人皆落座之后,谏山黄泉率先提出心中的疑问,对抗过神明的谏山黄泉现在很是自信,一般的大妖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或许出于身份的缘故,她在正面战场上帮不上忙,但她能保证,有她在,四国八十八鬼夜行别想用那些可耻的手段。
“倒不是什么很难解决的敌人,四国八十八鬼夜行那群妖怪,你们都不用出手,陆生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
白井月如此说着,让众人更是疑惑不已,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白井月为何要住到奴良组这里来呢?
“双角会行动如此巧合,多半和四国之间有那么一些联系。”
闻言,奴良陆生点了点头,最初在双角会冒出来时,他就觉得双角会有问题了,甚至他还怀疑上了阴阳厅,不过这和白井月来此有什么关系呢?
“双角会可是能强迫妖怪成为混合体的。”
白井月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奴良陆生恍然大悟,随即倒吸一口冷气。
对于奴良组来说,掌握制造混合体方法的双角会威胁太大了,一旦双角会派人潜入奴良组大宅,也不用多,只要弄出两个混合体,以奴良组本部大宅这群人的武力值和其与奴良陆生之间的关系,足以对奴良组制造成吨的伤害!
“我到此处,有一部分就是为了防止四国八十八鬼夜行联合双角会做这种事情。”
白井月如此说,说明他来此处还有另外一部分原因,可是等了片刻却不见白井月说!谏山黄泉有心再问,却见白井月摆了摆手:“这件事情就谈到这里吧,总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都会待在这里。”
沉默了片刻,谏山黄泉点了点头,白井月环顾四周,目光在默不作声的大连寺铃鹿身上停留片刻后,开口对众人说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吗?能回答的我一定会说的。”
也就是说不能回答的白井月一定会守口如瓶,这令原本还真有点事情要问的众人顿时失了心思。
如果白井月真的想说,就算他们不问,过会儿白井月也会以注意事项的名头告诉他们,如果白井月不愿意说,他们问什么都没用。
最后,见冷场太狠,作为东道主的奴良陆生出面,问了一个让他疑惑了有一段时间的问题,让他意外的是,白井月竟然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问阴阳塾那边会不会战力不足啊这个我可以保证,不会的。只要他们不发挥失常,必然可以战胜芦屋道满,只不过是过程中吃多少跟头的问题而已。有了天河优人的光渡在,他们兴许会比之前你们几个在的时候战斗力还要强呢。”
有了天河优人的光渡,别人不说,以灵装为主战斗的忌野静流实力起码上升一个档次,实力本就恐怖得很的仓桥京子亦是会变得更加恐怖,再说了,阴阳塾里还有大友阵这个前十二神将呢,这位当老师当出感觉的家伙,可不会就这么看着自己学生们和芦屋道满战斗。
白井月的这番话令奴良陆生稍稍宽慰,之前他就对因为自己的事情将大连寺铃鹿三人从阴阳塾那边调来感到过意不去,生怕阴阳塾那边因为少了这几位强悍战力而在和芦屋道满的战斗中失利,如今有白井月背书,他倒是不用担心了。
又稍稍聊了几句,众人便散去了,奴良陆生去处理奴良组的事务,谏山黄泉和土宫神乐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说是监视,但实际上谏山黄泉、土宫神乐和大连寺铃鹿三人,没一个尽到自己责任的。
大连寺铃鹿留了下来,她走到白井月跟前,小声问道:“白井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很想去做自己的事情,但白井月之前的眼神示意太过明显了,作为白井月的【下属】,她可没有办法无视。
白井月看着大连寺铃鹿,思虑片刻,问道:“还记得大连寺至道吗?”
闻言,大连寺铃鹿双瞳骤然一缩!
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影,顿时如海啸般喷涌而出,将其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