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醒来时,已是在燕州的将军府。
“小姐,您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连翘守在一旁,见轻舟睁开了眼睛,顿时喜道。
轻舟看见她,便是微弱的唤了声她的名字;“连翘....”
她还记得那日,连翘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轻舟的瞳仁中有担心划过,向着连翘问道;“你受伤了吗?”
“小姐放心,只是一些擦伤,早都好了。”连翘心知轻舟问的是那天在密林里的事,便是一五一十将当日的事告诉了轻舟;“那些刺客也都让唐副将和罗参将他们全给收拾了,看见小姐和将军坠崖,唐副将他们着急怀了,总算是老天保佑,小姐和大将军都没事。”
听她提起了万重山,轻舟心头一紧,忍不住开口:“连翘,叔父他还好吗?”
“小姐放心,大将军好得很,倒是小姐您自个烧了两天,您若再不醒,将军只怕要将整个燕州的名医全给您请来了。”连翘说着,唇角便噙着笑意。
轻舟闻言,眸心微微一怔,连翘倒是全然未觉,只噼里啪啦的说起来:“小姐,大将军虽说平日里瞧起来严厉了些,可却是真心疼您的,您生病的这两日,他每天都派人来看您呢。”
轻舟闻言,想起当日万重山抱着自己,在水中还曾为她渡气,脸庞便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万重山在她心里是长辈,是叔父,也是宛如神邸般的人,她不敢再去想,只将那些事压下,想起万梓安,又是问了句:“姑爷呢?”
“姑爷也没事儿,好端端的,昨天还过来看了小姐。”连翘笑嘻嘻的,念起这些日子万梓安对轻舟的态度有所好转,心里只为轻舟高兴。
主仆两刚说了几句话,就有丫鬟送来了药汁,连翘服侍着轻舟用完药,轻舟大病初愈,身子仍是虚的厉害,未过多久又是沉沉睡去。
连翘一直守着主子,直到晚间服侍着轻舟喝了点米汤,照顾她歇下,看着轻舟睡着,连翘才端起碗,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轻舟的卧房。
屋外夜色正浓,四下都是十分安静,连翘还未走出院子,赫然瞧见自己面前立着一道魁梧挺拔的黑影。
连翘先是吓了一跳,没等她叫出声,便看清了面前的男子不是旁人,竟是万重山,她吃了一惊,赶忙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将军。”
连翘不敢抬眸,见万重山身后并没有带着侍从,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连翘的心“砰砰”跳着,有些惴惴不安,就听男人的声音响起,道出了几个字;“她怎样?”
“回将军的话,小姐一早醒了一会儿,药汁也是喝下了,方才奴婢服侍小姐用了些米汤,此时已经歇下了。”连翘口齿伶俐,只将轻舟的情形告诉万重山知晓。
万重山没有出声,他的目光越过连翘,向着轻舟的屋子看去,就见屋子里烛光柔和,足以令人心慢慢平静。
“等小姐醒来,奴婢会告诉小姐,大将军来看望过她。”连翘小心翼翼的说着。
“不必告诉她我来过。”万重山收回了眸子,沉声开口,他没有理会连翘脸上的惊诧,只留了一句;“照顾好她,”说完,他便是转过身,离开了轻舟的院子。
翌日,轻舟醒来后,只觉身子比起昨日要松快了不少,连翘进屋服侍她梳洗时,倒是有心想将昨夜里瞧见了万重山的事告诉小姐,可想起男人的吩咐,又没那个胆子,只得闭上嘴巴,为轻舟端来了早膳。
见轻舟吃好,连翘刚收拾好碗筷,回身一瞧,却见万梓安走了进来,她看着心中一喜,只笑道;“姑爷来的正好,小姐刚吃过早饭。”
万梓安瞥了她一眼,只道;“你先下去。”
连翘闻言,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轻舟一眼,见轻舟对自己点头,连翘方才应了一声,离开了轻舟的屋子。
万梓安待连翘走后,则是去将房门关上,轻舟见他如此,眸心便是有些不解,万梓安关上房门,走到了轻舟床前,他压低了声音,开口就是一句,“我问你,那一晚你和叔父在崖底,究竟都做了什么?”
轻舟听了这话,小脸顿时没了血色,她看着丈夫,摇了摇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别跟我装,”万梓安面色阴郁,眸心有火光在烧,“我不是瞎子,他那日奋不顾身的去救你,又把你从崖底抱了出来,陈轻舟,那么多双眼睛都瞧着,你究竟明不明白,知不知道他是谁?”
轻舟心中一紧,纤细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被子,她的嘴唇发白,只颤声吐出了一句;“他是我们叔父....”
“你还知道他是我们叔父,”万梓安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自从你进府,他哪样事不是顺着你?就连我被打军棍那次,就连跟随他多年的赵叔求情都没用,你一句话就让他收了手,你当我是傻子?”
轻舟眸心大变,她坐在**,只觉一颗心倏然下坠,浑身都是冷的。
“他是什么人?他是大齐的镇远大将军,他杀人不眨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你呢?你不过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女,他那样的人,竟然能不要命的去救你?”万梓安说着,只觉胸口气血上涌,他扣住轻舟的下颚,目光森然,“说,你们在崖底究竟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对你.....”
“万梓安!”轻舟容颜如雪,见丈夫越说越不成样子,她终是颤着嗓子,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讳。
“你喊我什么?”万梓安闻言,眸光中的怒火更是炙热。
“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叔父,”轻舟眸心噙着泪,一动不动的和丈夫对视着,她的身子还未恢复,脸色仍是苍白的,眼见万梓安对叔父误解至此,只让她心里难过,不为旁人,而是为万重山难过,她看着丈夫的眼睛,一字字道:“叔父一直照顾我们,护着我们,我们不能吃他的,用他的,最后,还要在背后诋毁他!”
“你!”万梓安怒极,忍不住扬起手掌,可看着轻舟梨花带雨般的小脸,那巴掌却无论如何都没有落下。
轻舟无声的垂下双眸,她的声音很轻,又是说了句;“叔父可怜我,他对我好,也是因为心疼你,因为你是他的亲侄儿,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万梓安听了这话,只一记冷哼,他没有再和轻舟说什么,站了片刻后,终是拂袖离开了轻舟的屋子。
待他走后,轻舟顿觉浑身发软,她倚着床头,回想起万梓安方才的那些话,只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了万重山,想起他的舍身相救,想起他的拥抱,想起水中的那一个不得已的亲吻,轻舟环住自己的身子,只拼命的将那些画面压下,如她所说,他是他们的叔父,但凡有丝丝的疑惑,都是对他的亵渎。
将养了两日,轻舟的身子已是慢慢恢复,万重山待在燕州的这几日,也并未留在府中,而是忙着边城的布防之事,直到这一日,才回到了将军府。
“小姐,方才大将军身边的人来说,大将军明日就要回军营了,晚上让您和姑爷一道去前厅用膳。”连翘匆匆而来,将万重山的吩咐告诉了轻舟知晓,轻舟闻言,见外间的天色已是昏暗,便没有再耽搁,只稍稍收拾了一番,领着连翘向着前厅走去。
刚出院子,就见万梓安已是候在了那里。
“夫君?”见他在等着自己,轻舟有些不解,极轻的唤了一声。
万梓安见她一袭月蓝色长裙,长发束在脑后,做妇人装束,可她的年纪尚小,露出的容颜白皙柔美,透着少女的雅致。
万梓安没有说话,只向着她伸出了手,轻舟一怔,不等她上前,万梓安已是握住了她的柔荑,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骤然被他牵着走,轻舟脸庞一红,只觉不适,她刚挣了挣胳膊,就见万梓安已是回过头,不轻不重的道了一句;“你别忘了,我们是夫妻。”
轻舟闻言,顿时怔了怔,她没有再挣扎,只得由着万梓安握着自己的手,向着前厅走去。
万重山已是等在了那里。
万梓安进屋后也不曾松手,仍是与轻舟十指相扣,万重山看在眼里,只一语不发的移开目光,与两人道出了一个字;“坐。”
“多谢叔父。”万梓安和轻舟向着万重山一道行礼,行礼后则是坐在了万重山下首,轻舟一直低着眼睛,不曾去看万重山一眼。
“叔父明日就要回军营了,侄儿敬叔父一杯,替内子(妻子)谢过叔父的救命之恩。”万梓安开了口,有意在“内子”二字上稍稍加重了声音,他举起桌上的酒杯,向着万重山敬去。
万重山闻言,只一语不发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万梓安对着轻舟吩咐道;“去给叔父斟酒。”
轻舟闻言,刚要站起身子,就见万重山一个手势,示意她不必起身,而他身后的小斯,已是快步上前,为他将酒斟满。
这一餐饭吃的极是沉闷,万重山本就是不多言多语的性子,轻舟也只是一直埋首吃饭,没有出声,直到万梓安将一块鸡肉送进了轻舟碗底,轻舟愕然抬眸,就见万梓安含笑看着自己,道;“你太瘦了,该多吃点。”
轻舟见他突然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样子,只觉心跳的厉害,她垂眸道谢,就听万梓安又是一声笑,“我是你夫君,和我说谢做什么。”
轻舟不敢抬眸,更不敢去看万重山。
终于,他们吃完了这一餐饭。
她和万梓安一道起身,向着万重山行礼告退,万重山端着酒杯,却也没喝,见他们行礼,不过是微微颔首。
“走吧,咱们一块回屋。”万梓安转过身,搂过了轻舟的腰肢,轻舟身子一僵,就见身旁的男子噙着得意的冷笑,走出大厅后,与底下的仆人高声吩咐;“去让人把我的行李搬到夫人的屋子里去,我今晚,”说到此处,万梓安微微停顿,继而道;“要在夫人的屋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