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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祸不单行

西凉马超 陈玉福 5124 2024-10-22 01:51

  

  马超势如破竹,收复了凉州大部分地方。但渭水一战,关西军各部精锐尽皆折损,除去战死的、投靠了曹操的,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弱残兵。马超对眼下扩充的兵力很不满意,况且冀城不如三辅富足,便打算将兵马全部移至槐里。那里是他们父子经营了多年的大本营,西凉军屯守槐里,一旦时机成熟,进可以过潼关直击曹操,退可以据守三辅休养生息,是不可多得的驻军之地。

  西凉军中兵将都非常信服马超,稍作商议便赞同整军东进。就连杨昂也觉得马超说得不错,西凉军东进才有发展的空间。这些事马超早就想到了,想要杀曹操报仇,就不应该窝在西凉弹丸之地,关中才是他们首先要进取的地方。

  通过几个月亲密无间的合作,杨昂对马超十分敬服,他们已经处成了最好的兄弟。战场上生死相依、并肩作战的情义,是血与火锻造出来的感情,这其中不单单是信任,还有意气相投、惺惺相惜的吸引力。杨昂舍不得与马超分离,将马超送出几十里地还不肯回汉中。马超好言相劝,对杨昂这个小兄弟也十分喜爱,但毕竟各有归属,他们不得不暂作告别,相约再见时把酒畅怀。之后二人各自领兵分路而行。

  离开家里已经三年多了,现在就要到家了,西凉军归心似箭,马超更甚。如今全族被曹操杀害,只有自己和马岱兄弟俩了,而想起家里活泼可爱的三个儿子,还有阿离和种雅,马超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比现在更亲近。从此以后,他们一家就是马家血脉的延续,要替死去的亲人们好好活下去。

  想到这里,马超的眼圈不禁红了。马岱打马赶上来,看见了马超的眼睛,也惹得自己有些伤心,半天才迟疑道:大哥,槐里还有大半日路程了。

  马超收敛情绪点点头,看时已近午,便下令马岱带人前去探路,其它人原地休息,埋锅造饭。见马岱领命去了,马超遥望着前方,心头竟然有些近乡情怯的感慨。这三年来辗转奔波,历经万千艰辛,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原该衣锦还乡才是,而他却铩羽而归,想来便有些惭愧。孩子们一直都拿他当英雄来崇敬,不知道他们看到吃了败仗的父亲会不会失望呢?而阿离她们想必也已经听说了许都的惨剧,又该流了多少眼泪?

  马超伸手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暗想:阿离和种雅会不会嫌弃自己这一身的沧桑?他在许多个睡不着的夜里,都会想着她们,想着那个温暖而充满欢笑的家。她们有没有像他一样也念着自己呢?

  少主吃饭了。亲卫打断了马超的思绪。马超答应一声,惊觉到自己的失态,竟然稍稍有些羞赧。自己这是太过儿女情长了吧?还没到家门口就有这许多的旖旎情思。但是,话虽如此,他还是和因为要回家而兴高釆烈的士兵们一样,浪吞虎咽吃完了饭,带着满满的希冀跨马赶路。天黑就能到家了,西凉军笑逐颜开。

  阿离和种雅坐在房里,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马承习字。马秋和马跃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不耐烦整天读书,结伴去府外骑马了,只有马承乖乖坐在案前。种雅含笑看了眼马承,这孩子越大越与他父亲相像了,真的是眉目如画、玉雪可爱呀。

  阿离抬头看到了种雅的神情,也看了眼马承。她也喜欢这孩子,便笑道:妹妹下一胎若能生个女儿就好了,男孩子都长得这么俊美,生个女孩儿就是国色天香了。

  种雅红了脸低低笑道:夫人莫要取笑我了,将军三年未归,我却要怎么生个女儿出来?

  阿离笑着瞪了眼种雅道:不害臊!这话也随便说得。

  种雅红了脸,但还是笑着说:就咱们姐妹俩,又没有外人……

  娘亲,你要生个小妹妹跟我玩吗?马承突然插话。

  阿离笑着看种雅,种雅红着脸愣住了,继而捂嘴哧哧笑了起来。阿离明白,家里人没有不惦记马超的,她也一样,几乎每晚都能梦见马超。不过,前几日已经有信传来,大军即将归来。算算时日,就这一两天也该到了。

  孟起,苦了你了!阿离心里默默说着,却一不留神把针扎进了手指。指尖迅疾凝出一颗殷红的血珠,阿离默默将血迹抹去,心头涌上了不安。

  二人正说笑间,突然门外喧哗声大作。阿离起身拉开门,一把亮晃晃的尖刀便当胸抵上来,逼得她一步一步退回房里。种雅惊恐地看着持刀人,竟是西凉军的校尉梁宽,却不知为何要行凶拿刀相逼。种雅把马承护在身后,吓得面无人色。

  梁校尉,你这是做什么?阿离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尽量平静地质问梁宽。

  梁宽好像也有些于心不忍,他不敢看阿离的眼睛,稍微将手中的刀抽回一些道:夫人,请你们不要出这间房门。

  阿离察言观色,觉得略有安心,又问道:好!我们不出去。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夫人不要问了。梁宽偏过头道:卑职也是奉命行事。

  你奉的是谁的命?阿离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拿出将军夫人的气势,冷脸斥责道:西凉军主帅是谁你不知道吗?如今他就要回来了,你难道偷偷背叛了他?说,谁是你的新主子?

  梁宽被阿离喝问得无言以对,嗫嚅着说:是,是赵副将。

  赵衢?他想干什么?阿离怒瞪着梁宽。

  梁宽被阿离的气势镇住,再说他也不是真心想反叛,便老实交代道:他已经暗中投了曹军,还捉住了两位公子,说要是将军归来,就将你们推到城头逼将军自戕。

  阿离一听又惊又怒,极力忍住失控的情绪,咬牙又问:赵衢一人并不能成事。梁校尉你不要有所隐瞒,告诉我,军中现在情形如何?

  梁宽索性扔了刀,单膝跪倒在地道:夫人,赵衢听从了叛将阎行的诡计,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将军兵败落魄,曹军重金悬赏要将军的人头。如果谁能带将军家小的人头去投靠曹军,马上就能升官发财。所以……所以……

  就没有人不肯投靠阎行吗?阿离不甘心问道。

  夫人,现在这边的军队尽归阎行调度。梁宽惭愧低头。

  阿离颓然坐倒,但想起两个孩儿还在阎行和赵衢手上,眼前还有遇事软弱、乱了方寸的种雅母子,她还不能倒下。许都马氏全族惨死,孟起不能再受打击了。阿离强撑着打起精神,看了看只顾抹泪的种雅,和幼小不谙世事的马承,她一咬牙捡起地上的短刀架上自己的脖子,向还跪着的梁宽道:梁校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梁宽愕然看着阿离,想劝她放下刀,但看到阿离的一脸决绝,不由点头道:夫人您说。

  我不为难你,甘愿受缚让你交差。但你答应我,必须想办法救他们两个出去。不然,我立即自刎,如果我死了,阎行想逼迫将军就无从谈起。而你也不好向他交代吧?

  阿离现在求助无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梁宽身上,盼他还有点良知。

  果然,梁宽没有让阿离失望,他慢慢起身,看着阿离点头道:夫人,我可以放走二夫人和三公子,但他们出城后的生死,我人微力薄可不能保证。

  这就已经很好了,阿离此时已经绝望,她知道两个孩儿被阎行抓住,包括自己,都不可能轻易脱身。为了不拖累马超,她在拾起刀以死相逼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能为马超做的,除了不拖累他,就是尽力保住马家的一点血脉。阿离盯着梁宽道:好!你现在就让他们走。

  梁宽看夫人一脸的决绝,也不由得动容,便快步出去看了看院中,然后关上门对种雅道:二夫人,趁现在没人,你带好公子,我把你从后窗放下去。

  种雅此时方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扑到阿离跟前哭道:夫人,你怎么办?

  阿离后退一步不让种雅近身,眼含热泪又狠心道:种雅,你听着,无论如何将承儿安全送到将军身边。不然,我做鬼都要来找你。

  种雅呆呆地看着阿离,哭道:夫人,我带着承儿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啊?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院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梁宽变了脸色,催着种雅快点走。阿离惨淡地轻笑着看向马承,尽量不要吓到他,柔声道:承儿乖,快带你娘亲离开。男子汉不许哭知道吗?

  马承似懂非懂地点头,拽起种雅的手。阿离用眼神示意梁宽,见他将脚步踉跄的种雅和马承拉到窗下,用帘幔当绳索快速把他们放到了窗外。阿离见种雅母子走了,脸上露出了安心的微笑,之后自言自语道:孟起,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赵衢的背叛马超能忍受,阎行的嚣张马超也能理解。但是,看着被绑在城头的妻儿,马超愤怒难当。兴冲冲地回到阔别三年的故地,一家团聚就在眼前,没想到却遭遇背叛,至亲的妻儿成了敌人逼他自杀的筹码,马超欲哭无泪。即使自己真的愿意双手自献头颅给阎行,那小人也不会放过阿离和孩子们的,阎行的卑劣他早已见识过。

  马超,我数十个数,你若还不肯自裁,我就先杀你一个儿子。每数十个数,就杀一人,直到你乖乖就范。我这就开始数了,你自己想好了。阎行说着便开始大声数数。

  孟起,你不要管我们,不要相信这无耻小人!阿离在城头大喊。

  马超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这些年阿离跟着他,一路风风雨雨走到现在,还为他生下两个孩儿。现在要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尽胁迫,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自己还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父亲?他宁可自己去死。马超猛然抽出宝剑就往自己脖颈间割去。

  孟起不可以啊!阿离眼尖看到了马超的动作。

  爹爹……爹爹……两个孩子大声疾呼。

  马岱一把夺下剑,抱住了马超:大哥,你傻呀!你怎可中了阎行的奸计?

  哈哈!马超,十个数到了。阎行在城头狂笑:看来你是舍不得自己的命了,那可就要别人的命来换了。说着扬手下令,刽子手一剑从马跃的后背刺入,利剑穿透了少年单薄的身躯。马跃抽搐了两下,便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垂头不动了。

  跃儿!阿离撕心裂肺地大喊,可是她再也听不到儿子亲亲热热的答应了。阿离顿时泪如雨下,哭得悲痛万分。

  马超目眦欲裂,一把推开马马岱,指着城头大骂道:阎行,你堂堂七尺男儿,竟做些虐杀妇孺的小人行径。今日,我与你不共戴天!

  阎行丝毫不为所动,大笑两声道:我又要数数了,这次你希望我杀谁呢?

  马超悲愤地看着城头上的其他人,都是他曾经的部将兵卒,他指着他们骂道:你们都是我西凉军,却要跟着这灭绝人伦的卑鄙之徒来反我。反就反了,你们尽管去投靠别人,有种战场上见长短,却还要拿我的家小做人质!你们欺压妇孺,算什么军人?

  是啊,杀妇孺太没天理了!城墙上的军人被马超骂得无地自容,便窃窃私语起来。阎行给赵衢使眼色,赵衢喝令闭嘴,兵士们不再言语,但对阎行和赵衢则侧目而视。

  阎行虽然策反了赵衢等人,但毕竟这里是马超的地盘,他也怕夜长梦多,便恶狠狠地拽住阿离,推到城头上向马超喊道:你这是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十个数,做个了断。说着又开始计数。

  阿离泪眼蒙昽,痴痴地看着城下的马超,用尽全力喊道:孟起,替我们母子报仇!转头又对身边的马秋道:秋儿你怕不怕?

  马秋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他坚定地摇头:娘,儿子不怕。说完对着城下也大声喊道:爹爹,我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子。替我报仇!

  阎行看这母子二人悍不畏死,恼怒地下令行刑。手起刀落,阿离和马秋也死于城头。

  马超悲愤地仰天大叫一声:啊!老天爷呀,你为何如此不公啊!轻易不流泪的铁汉,此刻却跪在城墙下号啕大哭。

  马岱、庞德等大将也纷纷洒泪。但他们也知道,敌人嚣张,以马超的心境和处境,眼下更不适合攻城打仗。于是便下令后撤。马超要反驳时,马、庞二人架起马超,随着大军撤离。真正是祸不单行!马超一年内接连失去亲人,杀父灭族之仇尚未报,妻儿又被杀害。纵然是钢铁之躯的人,也经不住这般打击。回到营里马超病倒了,而且病得很严重,满嘴起了燎泡,高烧七日不退,连军医都束手无策。

  马岱担心之余就是愤怒,他把怒火都撒到军医身上,揪住老军医的衣领就要动手。庞德急忙拉住,问军医到底什么情况。军医胆战心惊地说,除非将军自己有强大的意志,不然恐怕回天乏力了。

  马岱一听痛哭失声,扑到马超身边哭喊:大哥,你醒醒啊!你不可以放弃,咱们还有大仇没有报,咱们还要杀到邺城去取曹操的头来祭奠我马家众亲人。大哥……

  我还没死!马超有气无力道。

  大哥!马岱惊喜;你活过来了?

  马超睁开眼睛,悲痛让他失去了神釆,但还是硬撑着坚定地道:对。我活了!伯山,我们还要报仇!

  马岱握住马超的手,又落下泪来。看得庞德也喉头哽咽。

  马超赤红着双眼咬牙: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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