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

　　您好！

　　收到来信很高兴。南京、杭州那次聚会时我还是一个兵，现在我是老百姓了。不是为了安身立命（我在部队可以干到六十休息生活待遇也挺好），而是想多经历点事（当然还是文学圈中事儿）。军队生活我很喜爱，但地方生活比军队丰富，虽然伤脑筋，当作家毕竟多经历点儿事儿哪怕是麻烦事也好些。生活经历不丰富当什么作家呀！失去的也不少。人活得怎样到头都得死，所以计较得失也没啥意义。人生一世，既得奋斗，又得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我基本是顺其自然而由一个文职的兵还原为老百姓的。

　　写作关于下海，对作家来说是胡扯。作家协会不倡导作家写作还要作协干什么，砍掉办商业学校得了。作家干点事儿兼带体验生活目的还是为写作，那才是作家。愿不愿当作家是自由的，不愿当干什么都无可非议。只是别还在这个行当里混。好作家和好商人都是难得的，都是专业人才，都是国家和民族不可缺少的。不好的作家或作家堆儿里的混子和不称职不咋样的商人时下我们国家都不缺，而是绰绰有余。人各有志，干什么都无可非议，干好什么都不容易，能干好什么的人国家都缺。所以人有志就好，有志于在某个事业领域里做出贡献。讨厌的是在哪个行当里都当混子。我挺讨厌下海之说。商品经济、市场经济领域是海，别的领域就不是海了？哪个领域都是海，社会生活的大海，每个人都在海中，都得下海，这样说才科学。不同的是，下海有的是打鱼，有的是摸虾，有的是搞海底科学研究，有的是架设海底电缆，有的游泳玩儿，有的是航海！实际就是个文人要不要经商的问题，别说要不要下海啦。还是前边的话，哪行哪业都缺少优秀人才。如果是个好作家的料硬让他去经商（若能成个好商人还勉强说得过去），经不出个名堂来，那不是极大的浪费吗？作家协会为了自我生存和发展，确实需要善于经营的人才，但这何必非叫作家去干呢？一个省的作协有百八十号人，专业作家也就那么几个人，不必非从那几个人里找经商的，也用不着扯脖子号召那六七个人去经商来养活自己。当然如果这几个人里有的原来就是为了安排个工作，找个谋生的位置，现在看经商比当作家更能养活好自己，那就让他去经商好了。如果他不称职，本来就是个商人料，他自己不去的话领导也应考虑到让他去经商，而把倒出来的位置让给诚心想当作家的人。茅盾、巴金、鲁迅等等当时也生活在市场经济的社会吧，他们也没去经商嘛。问题不在于作家本人去不去经商、而在怎样看待经商。文人经商肯定是不对的，文人一定投笔从商更肯定是不对的。作家协会的经商应是以商养文增强自我生存发展的能力，目的是发展文学事业，而只把经商当个人致富手段去使用，那可就是文学事业的损失了。

　　我的想法是，文学艺术单位既要组织好经商，又要鼓励作家艺术家经得住各种**而潜心写作出精品；作家艺术家本人也要既不轻商也不轻视熟悉商品经济大潮下的时代生活而甘当文人。

　　不管什么国家，哪行哪业都缺少不得。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强盛在于方方面面的全面发展，而不是单项发展。一个国家不搞商品经济不行，一个国家所有人都去经商肯定也不行。

　　反正我不想当大富翁，所以觉着这样挺好，也算在体验生活吧。祝想经商的朋友发大财。祝甘当作家的朋友出大作品。祝你愉快。

　　（原载1993年5月15日《文艺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