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和新年的交接日，又是在列车上度过的。多年来，有几个节日不是在旅途和孤寂的面壁书写中过来的呢？往年，不敢也不愿听欢快的爆竹和绚丽的焰火，一听就受不了，心里隐隐作痛地想，节日真难过，把世界上的一切节日都从日历上取消吧。

　　今年我似乎变了。变得有希望起来。一年的开首就乘着火车飞进能没有希望吗？希望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希望。只觉得列车是载着我向希望飞奔。让希望燃烧起来吧。谁不能燃烧，就只有冒烟。还是高呼生活的烈火万岁吧。我会带着被生活的烈火燃烧起的热情奋斗下去，这是我对自己的祝愿。

　　随身带的一本论述人生的书正好翻完了，便亢奋地伴着列车的隆隆声想，人是个什么玩艺呢？人应该是上帝的死敌，人应该取代上帝，人自己就是上帝。原罪说也是不对的。人生到世上来应该是享受幸福的。而因为幸福必须创造和追求，所以为幸福而勇敢创造不懈追求的人才是英雄，才是可爱的人。懦弱地忍受来自非创造非追求幸福的痛苦或者无为的做自我牺牲并不高尚。自己美好的感情和崇高的权利为什么要牺牲掉呢？

　　人活着是为活得更好。只有前进才能更好。高尚的人幸福的人就是勇敢坚强疾步前进的人。固步自封，沉湎于往事和历史的无穷回味中的人是没出息的人。回味历史是为了更好地前进。过于看重历史，背上历史沉重包袱，就永远如负重行军，前进得极慢极慢。前进得慢就是落后啦。相比较来说，轻视历史吧，注重现实，追求未来，才能创造幸福，生活得更好。

　　人不能没有过去，过去是现实的历史。人不能看重历史，历史已是逝去了的现实。人不能无情，无情就不是人。人不可能孤立存在，孤立的人也不是人。

　　人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因为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自己。所以只为自己活着便得不到幸福，或者早就没了生的欲望。一个人若没有亲人，同志和朋友，他还会活着吗？做一个优秀的人，同上帝做不懈的抗战，大踏步地前进，必有幸福在迎接你。

　　列车上匆匆记下这些语无伦次的话，心情仍难以平静，竟又草作一首小诗，《给新年》：我是一杯老酒啊，新年，/你该不会嫌弃我陈旧，/我在你身边等多久了，/却不曾被你端一端。/这会儿你拉着列车跑出了汗，/仍没将我沾一沾你的唇。/不管你是嫌弃还是舍不得。/我都默默地等待着。/在奋斗中等待，/在创造中等待，/等待你开辟新的特区，/等待你制定新的法律……等待你兴奋得发狂时不由自主端起了我，/那时一涌流进你的心里不迟，因为我知道，/不管你怎样希望万象更新，/酒和爱却越放越珍贵。

　　（原载《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