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回“巫医”
在撒哈拉定居下来后,三毛就开始了自己的沙漠之旅。第一次在沙漠中行走,三毛像是一个到这里来旅游的背包客,她只带着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一个帐篷,完全没有想过在这片沙漠中可能遇到的危险。在遇到一些游牧民族时,他们总是会伸手向这位来自文明世界的人要东西,可三毛却无法从背包中拿出他们期待的物品,这让三毛多少有一些沮丧。
第二次再去行走时,三毛聪明了很多,她事先了解到当地人们的医疗条件最差,所以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一个小药箱。为了和当地人打好关系,三毛决定同时带上一些他们感兴趣的而价格又不贵的小物件,以此讨那些好心但是很贫穷的人们的欢心。三毛把玻璃珠串、廉价的戒指、发光的钥匙装起来,她知道这是孩子们的最爱,至于奶粉、白糖等则是专门为家庭妇女准备的。三毛知道,孩子和妇女是最少有怀疑心的。她不是坏人,更不想被当地人对自己起戒心。虽然三毛非常不愿意用物质来换取当地人的友谊,但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当地人不懂西班牙语,三毛就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势胡乱比画着,她试图用最轻柔的语言和对方说:“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们,过来,别怕。”与此同时,她将一串漂亮的珠子挂在一个小女孩的脖颈上。当三毛轻手抚摸过她的头发时,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原来,爱美是世界上所有女性的天性。
三毛忽然发现,一旦彼此间有了同一话题,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就被拉近了。
等到东西送得差不多了,三毛凭借着从文明世界带来的一丁点儿医疗知识,在当地开始充当起了医生的角色。遇到皮肤病患者,三毛就会他们涂上一点儿药膏;遇到头疼的病人,就给他服用一片阿司匹林;如果有人眼睛烂了,毫无疑问要使用眼药水治疗;有些人的身体很瘦弱,三毛会把复合维生素分给他们。
曾有一次,有一位患上头痛病的老太太来找三毛治病,三毛只是给了她两片阿司匹林服用。没想到老太太服下药片还不到五秒钟,她就大叫着说自己的头一点儿都不疼了。为了表达对三毛的感谢,她拉着三毛进了自己的帐篷。帐篷里有几个用面纱蒙着脸的女子,三毛猜测她们是老太太的女儿或儿媳。三毛出于好奇,用手势示意她们能否将面纱摘下来。几个女人终于羞涩地露出了自己淡棕色的面颊,三毛惊讶地发现在相同面纱的遮盖下,她们竟然都有着一张漂亮的面庞。被眼前的美好吸引住的三毛,忍不住想要拿出相机拍下她们的神情。可正在三毛忘我地进行摄影创作时,一个男人突然走了进来,他看到三毛正在做的事情后竟然大发雷霆。男人将老妇人踢翻在一边,又对几个女子进行了一场谩骂。三毛看这几位女性都快被骂哭了,她猜测男人应该是家里的男主人,于是便试图上前去辩解。没想到男人用不太熟练的西班牙语和三毛说,她刚才的行为把这些女士的灵魂摄走了。他认为三毛是一名巫医,而他最爱的这几位女人在她的巫术下很快就要死去。
三毛只感到好气又好笑。男人伸手就要打她的相机,三毛惊慌地往外跑去。一直跑到车子上,她忙叫导游巴新快开车走。当时巴新正在送水,他上前将正在追赶三毛的男人拦住,可任凭他怎么为三毛辩解,当地人仍然围着三毛不让她离开。
三毛这才知道,想要威胁这些当地人的方法实在太多了。他们可以选择不给这些人送饮用水,或者借用沙漠军团的名义,又或者用一些迷信的手段,都可以轻易地把这些人吓唬住。虽然在巴新的威胁下,当地人答应放三毛走,但三毛明白她必须亲自把这一事情解决掉,否则她和他们的关系永远都不可能好转。三毛想到,既然他们认为自己是摄取灵魂的人,那么自己现在就可以把他们的灵魂“还”回去。如果马上开车就走,那几位被认为很快就会死去的女子恐怕会痛不欲生。
三毛拍了拍巴新,示意他停下车子。三毛站起来对周围的人们说:“我现在就释放你们的灵魂,你们不要担心。”于是当着众人的面,三毛打开了照相机的后盖,取出了黑色的胶圈,并让他们拿着胶卷对着阳光看。当众人发现胶卷上只剩下白色的人影,而没有被摄取灵魂的人的真实面容后,他们这才放下了心。从此之后,三毛再也不敢带着相机对陌生人和陌生的地方随便拍照了,这不但是对当地人的不尊重,甚至还会给自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三毛和巴新一路上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当时他们的车上还坐着两个搭车的撒哈拉威老人。听到三毛说的趣事,其中一个老人声称自己还曾遇到过比三毛的照相机更有魔力的东西,那个像是玻璃一样的小东西只要对着人照一下,就能把他的灵魂摄走。三毛微微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面镜子,对着老人一照,问他是不是这个东西。老人突然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他吓得差点儿从车上掉了下去。另一位老人发现后,急忙用力拍打巴新的后背。巴新一脚踩住了刹车,两位老人逃命一样跳了下去。
三毛完全吓呆了。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地球上竟然还有人没有见过镜子。再抬头看巴新的送水车,车上果真没有装有后视镜。三毛不禁对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产生了一丝怜悯。她想不通这里如此落后的因素,究竟是地理的限制还是人为的局限,她渴望的自由对当地人来说竟然是一场蒙昧和无知。
为了让当地人了解镜子这个神奇的物件,她想到一个小伎俩。再到沙漠深处时,三毛在车上放了一面中型的镜子,下车后她用石头做依靠把镜子竖了起来。虽然当地人都认为镜子是最厉害的摄魂物件,但他们仍然忍不住对镜子的好奇。三毛则反其道而行之,她故意站在镜子前面梳头擦脸,然后再如同没事人一样走开。孩子们最受不了好奇心的吸引,他们瞒着大人偷偷溜到了镜子前,刚开始他们只是一闪而过,想要实验镜子摄魂能力的大小。在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后,他们开始大胆地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傻呵呵地乐出了声。最后,镜子周围居然围了一大群撒哈拉威人。从那之后,当地再也没有镜子收魂的说法了。
至此,三毛想到,如果能够为这些原始的地区带来文明,那么她的这趟自由之旅也就具有了更高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