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做枪斥现实
转眼间又到了张恨水的生日,这天,周南一早就起了床,收拾完家里,又喂了鸡和鸭子,就约上韵岚一起去集上。家里好多天没吃过肉了,但在哥哥的生日时,一定得做样肉菜庆贺一下。另外哥哥昨晚也说,今天要请杨先生来家里吃顿饭,要她多做两样菜,也算给杨先生补一下身子。
“唉,你说人要倒霉了真是买两盐也要生蛆呢!杨先生也太可怜了,昨晚他的学生又来看望他了,一直闹到深夜才离开呢……”
杨先生的房子离韵岚家近,所以杨家了什么动静,韵岚总是听得很清楚,两人刚穿过小桥走上山路,韵岚就对周南说。
提到杨先生,周南心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觉得杨先生真是太倒霉了,一个本本分分的教学先生,竟然被打断了腿,真是可气!杨先生的腿是一个月前被打断的,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已经稍微好些了,可以下床活动了。至今,想起一个月前杨先生的腿被打断的情况,周南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惊慌。那天下午,杨先生被他的学生们抬着送到家来,他浑身上下全是血迹,像个血人一般,他的伤腿只是略微包扎了一下,躺在**不停惨叫。这情景真把大家吓坏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闻讯赶来的张恨水和尹教授赶快去叫了医生,来给杨先生仔细检查好,又给他包扎一番,然后留下了一张药方这才离去。
处理完了这些,一旁照顾杨先生的学生们才含泪告诉了大家杨先生被打断腿的经过。
原来,杨先生这番遭难,全跟他的学生有关。在杨先生的学生中,有一个学生叫梁运来,也是杨先生的老乡,都是东北人。虽然是师生,但两人更像父子,杨先生但凡做了什么好吃的,必定要约梁运来来家里吃,而梁运来心中有什么事,也对杨先生毫无隐瞒。梁运来是个激进学生,因为看到家乡沦陷,而大后方却花天酒地,不积极抗战,所以心中对当局十分不满,经常在学生中宣传抗日言论。梁运来的行为让学校十分不满,经常提醒杨先生要注意梁运来的言行。但杨先生知道梁运来是热血青年,所以也从没把学校的警告放在心上。
那天,在梁运来的宣传下,他们班上几十个不满现状的学生决定到街上去游行,说要督促政府加大抗日。学生们商议在街上游行过后,再去中山陵,然后再到教育局去请愿,要他们明确答应他们要抗日,不要当亡国奴!
正在上课的杨先生闻知消息,扔下正在上的课就赶来拦住了他们,劝说他们回去。他劝梁运来说,你现在只是个学生,拯救国家是政府的事情。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强国先要强自身,等你学习好了你再说爱国行不……
“老师!你不要阻拦我!我的家乡已经被鬼子霸占了,我的父母也被鬼子炸死了,国仇家恨不能报,同胞的鲜血在流淌,我是一个热血青年,我能有心坐在这里学习么?!”梁运来紧握着拳头,声泪俱下地说。
杨先生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他焉能不知,看到难以阻止学生,他也只得嘱咐他们一番,让他们注意安全,别闹得太大影响,以免不可收拾,惹恼了当局,殃及自身的安全。果然,下午放学时,几个学生慌乱地跑进了学校对他大叫道:“杨老师……不好了……不好了……”
杨先生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的预感应验了。
几个学生断断续续地告诉他,原来,他们十多个学生在中山陵游行过后,就又来到教育局门前静坐,要求教育局的主要领导出面答复他们,要上书政府让他们积极抗日。但学生们的一腔热血,没能等来教育局长,却等来了一群身穿警服的警察,他们不由分说,一拥而上,挥舞着警棍,把学生们打得顿时逃的逃、散的散,几个坚持不动的,就被他们像捉小鸡一样给塞进了警车。而领头人梁运来自然逃不过厄运,被塞进警车之时,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其他的学生一看不妙,仓皇而逃回来报信。
杨先生一下就懵了,他二话没说,就向教育局赶去,希望向教育局长求情,放了学生。但当他赶到教育局时,早已是人去楼空。他不甘心,又来到教育局局长家里,希望亲自为学生求情。但当他来到教育局局长家里时,却被堵在了门外,佣人告诉他,教育局长到城里的“玫瑰红”歌舞厅去跳舞了,不到深夜是不回来的。
心急如焚的杨先生不甘心,按着佣人提供的信息,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玫瑰红”歌舞厅。但他一个穷教书的,根本就没有钱进到里面。杨先生又气又急,不由得在舞厅外破口大骂,提着教育局长的名字骂他们这帮王八蛋,现今国难当头,他们却用民脂民膏荒**无度……
杨先生骂的真不客气,霎时吸引了许多过路的行人,有说他是神经病的,也有说他是疯子的,还有拍手赞叹他是个有良知的中国人的,顿时就把“玫瑰红”歌舞厅前围得水泄不通,车马不能通行。
杨先生本想以此逼出温柔乡里的教育局长,但就在这时,突然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歌舞厅里霎时冲出几个蒙面人,他们不由分说,揪住杨先生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个柔弱的教书先生,哪里是一群虎狼的对手,没过几分钟,杨先生就倒在了血泊中。几个好心的市民将杨先生送进了医院,因为他身无分文,当值的医生也只是胡乱给他包扎了一下,就让他出院。幸而他的学生们找到了医院,这才把杨先生送回了家。
杨先生受伤以后,张恨水和尹教授还有他的学生们一起到警察局报了案,但时间过了一个多月,警察局却一直没有抓到凶手。张恨水在上班之时,也去询问过几次案情,警察局给的答复是:打人的既不是舞厅里的人,也不是当地的小混混,可能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流犯,因为没有他们的信息,所以一直没能抓到凶手,请他们耐心等待……
周南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杨先生的遭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事绝对跟教育局长脱不了干系,但社会黑暗,他们除了替杨先生叫屈,也无可奈何。可怜杨先生一个文弱书生,凭白受了这股子气,至今冤情却还得不到昭雪。
周南和韵岚买菜回来,只见杨先生、尹教授,还有其他几位平时走动得勤快的邻居,正在自家茅屋里聊天,她一刻也没耽误,赶快开始洗菜做饭。张恨水是个低调的人,他只说请杨先生和邻居们来家里坐坐,庆贺杨先生伤情恢复,所以大家也并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看到周南匆忙去做菜,尹教授还笑呵呵地打趣说:“嫂子,你做菜是招待我们的么?”
“是呀,杨先生的腿伤快好了,大家心里高兴,我就为大家做顿好吃的,大家一块高兴高兴还不行么?”周南也笑呵呵地回答说。
“当然高兴,嫂子的手艺那是有目共睹,不吃要后悔一辈子的。”尹教授说到这儿,就对正在玩耍的孩子说,让他去告诉母亲,今天中午不用做饭了,一起在张伯伯家里吃,并让韵岚把家里珍藏的那瓶杜康酒拿来。周南也不管他们怎么打算,自己赶快手脚麻利地做起菜来。主食是一大盆小米和大米混一起的蒸米,因为人多,周南还特地端出了自己昨天蒸好的两大盘馒头。菜就显得丰盛多了,炒了两样肉菜,外加四样碧绿的青菜。因为要在张家吃了,韵岚也把自己准备的午饭端了过来,两家和成一锅,各色饭菜还有一瓶酒摆在桌上,在这饥荒的年代,倒显得异常丰盛了。十来个人满满围了一桌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席间,韵岚和周南只顾着给大家夹菜,照顾孩子们,男人们的话题则离不开当前的形势,而说着说着,竟然又扯到了杨先生的伤情事上,杨先生的脸色霎地黯淡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忧郁地说:“这世道真不让人混了!恨得人咬牙切齿!”
“杨先生别忧愁,好在你的伤已经好起来了,人逢乱世,先求一个平安也是不容易的……”看到杨先生烦恼,张恨水赶快安慰他说。
“哪里有平安呢!在沦陷区我们是亡国奴,在大后方我们也不能直起腰杆来舒口气,倒变成犯罪人了!爱国有罪,这还有天理嘛!”杨先生越说越气愤,眼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看到杨先生难过,尹教授才悄悄告诉众人,昨晚杨先生的学生来看他,也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梁运来的事情警察局已经定性,说他是煽动学生闹事,说要交由法庭处理,可能还会判刑……
一桌子的人顿时叹息无语,满桌的菜,大家也没有心思再吃下去。
周南一看大家心情都不好,也不敢说什么,只劝着大家放宽心,先吃饭再说,但其实她的心里也并不轻松。这日子太让人揪心了,不愉快的事情太多,就拿昨天来说吧,她正和孩子在山上挖野菜,突然又传来空袭的警报声,吓得她拉着孩子飞快地往防空洞里跑,没想到匆忙中一下扭伤了脚腕,到现在一条腿还发疼呢!
她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每天粗茶淡饭倒也罢了,这每天提心吊胆的也真让人难捱呀。
因为心情不好,这一顿饭大家吃得索然寡味。杨先生因为不痛快,就多喝了两杯,回去的时候已经瘫软如泥,根本没办法走路,尹教授便和几个邻居把他抬了回去。送完了客,周南以为哥哥要像往常那样,赶快坐到书桌前去写字,没想到哥哥却说:“咱们,去走走吧……”
看着满脸愁绪的哥哥,周南顿时心里清楚,哥哥是心里烦透了,烦得没有心思再坐在桌前写字了。她真心不想哥哥不愉快,牵着哥哥的手,两人走过小桥,来到山路上,沿着山路向山上走去。每次哥哥想散步的时候,周南都陪着他在这条路上走,她知道哥哥的心思,其实散步也是在搜集素材。因为每每在走路时,会遇到山里的山民,哥哥就爱停下脚步,和他们侃上一会,听听他们说的话,有时候就是很好的故事。
周南想让哥哥尽快开心起来,就挖空心思想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哥哥听,说起那天去买菜时,突然遇到空袭,大家顿时都没命地跑起来,偏巧这时有一个胖老财,拎着一笼鸭子也在街上走,一看大家都没命地逃窜,他也赶快飞奔起来。但越着急越出错,一跤摔在地上,小鸭笼也顿时压坏了,黄澄澄的鸭仔跑了一路,胖老财急着逃命,又怕踩到自己的鸭子,急得他张开双臂在街上大跳,拼命地叫:“哎哟我的鸭子呀!哎哟我的鸭子呀!”惹得逃避的人也不顾逃命了,都望着他直笑。
“如果不是战争,大家都能好好地生活,哪里有这么多的忧伤和忙乱呢……”听着周南的故事,张恨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喃喃地说。
“是呀,战争太可怕了,战争让人都变成野兽了。”周南又想起那天和韵岚在一起说话时,听到的故事,说就是这山村中的,有一户人家,家里有几间闲房子,因为逃到这里避难的人多,大家都去租他的房子。为了多租些房子挣钱,他竟然把他老妈也赶到了鸡棚里,和鸡住在一起……
这个故事不好听,张恨水听着,不由得握紧了拳头,生气地说:“这就不对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父母呢!这样对待父母,忘记了父母的养育恩情,简直无异于禽兽了呢!”
“可不是呀,所以村里人都在笑话他,就把这当成笑话传了好远呢。”周南也叹息着说。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突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从身后传来,周南吓了一跳,赶快拉着哥哥的手往路边躲避。警笛声吓得她心脏怦怦狂跳起来,还以为什么地方又死了人,或发生了什么案情吧。两个刚刚站在路边,几辆警车就尖叫着冲了过来,风驰电掣般贴着他们的身子呼啸而过。周南心神还未定,就听到哥哥惊叫一声,松开了她的手,唰地向路对面奔去。她这才看到,就在警车驶过之时,前面有一位正行走的山民,像是被车撞上了,正滚在山路上。
张恨水一个箭步奔到山民身边,弯腰扶起他,又蹲下身子检查他是否被车撞上了。老人显然受了惊吓,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感激地对张恨水说:“谢,谢谢你呀,这年头,还有好心人……”
这时,警车也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两个警察,周南以为他们是下来察看老人的伤情的,没想到他们一跳下车,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车子,然后一边往车上跳,一边扭回脸对着老人怒骂道:“你他妈的死不长眼的,不想活了你!不好好待在家里,想要被鬼子的炮弹炸死呀!误了我们的公事,有你的好看……”一边骂,一边呼啸而去。
老头子气得浑身哆嗦,气得指着车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骂道:“娘的,什么公事呀,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就是,就是,真他妈的没良心。”刚才的车祸,让几个路过的人围了过来,纷纷指责刚才警车的无礼。
“唉,国难当前,时局不稳,这些混蛋王八蛋们却只顾自己吃喝享受,哪里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里呀……”周南叹了口气,她真的无语了,因为在乱哄哄的议论声中,她才明白,刚才那辆警车根本不是去执行什么公务,而是专去为孔二小姐开道的,好让她去城里理发。孔二小姐现在住在山上,但她每周都要到城里去美发,担心山路狭窄,她的车子在行驶中被村民挡路,所以每次都要派几辆警车为她开道,她说有警车开道她的车就能快点开,既能防备日本人的空袭,也不浪费时间。
“无耻!”张恨水气得愤愤地骂了一句。
“哥哥,咱们回去吧,我的脚也走累了……”周南赶快挽着张恨水的胳膊说,本来出来散步是想让哥哥心情好的,没想到遇到这件事,哥哥的心情更糟了。
张恨水真的心情不爽,回到家中仍是满腹气郁,坐在桌前半天不能进入状态,越想心里越气,不由拿起笔来随手写了一首诗:
荒村细雨掩重霾,警报无声笑口开。
日暮驰车三十里,夫人烫发进城来。
周南为张恨水送过一杯浓茶来,这是他每次写作时必须的饮品,放下茶,周南一眼看到哥哥刚写的诗,拿起来一看,不由扑哧一声笑起来,说道:“哥哥这诗写得形象,只是太辛辣了,如果被他们看到了,心里又要恼恨哥哥了!”
“不平事太多,看到不说出来我堵得慌。反正写了就不怕,我就一个脑袋,一个人,无官无职,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张恨水坦然地说。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挚友张友鸾的声音急急地传来:“恨水兄,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周南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诗稿也掉落在地上,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张恨水也赶快起身迎客,张友鸾一步跨了进来,抹着头上的汗说:“出大事了,震惊国内外……”张友鸾带来的真是一个坏消息,并且是一个震惊中外的坏消息。
原来,1939年6月12日这一天,国民党驻扎于湘鄂的第二十七军,突然包围了驻扎于湖南平江县加义镇的新四军通讯处,解除了通讯处所有新四军人员的武装,并立刻抓捕了中共江西省委副书记兼湘鄂赣特委书记新四军高级参谋徐正坤、中共湘鄂组织部长罗梓铭、新四军驻赣办事处秘书兼江西省委组织部长曾金声、中共湘赣特委秘书主任吴渊及通讯处工作人员吴贺泉、赵绿吟等,并连夜将他们秘密杀害。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平江县加义镇所有新四军及家属进行了围剿,一夜之间,驻扎在平江的新四军及组织遭遇到毁灭性打击,新四军及家属伤亡一千多人……
“什么……”张恨水真的惊呆了,强敌当前,国民政府却不用心抗战,竟然对新四军盟友痛下杀手?!做出这种让亲者痛、仇者恨的行径!这是逆天!是自取灭亡!
“千真万确,消息已经传遍各界。第二十七军的总司令如果没有上面的命令,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做这事!政府现在已经派了人到报社,说这是谣传,命令报纸对这件事不准报道,不准宣传,不准轻信谣言。所以董事长特让我来接你,到报社参加紧急会议,政府派的人还在报社等着,要拿到报社所有人员的口头承诺……”张友鸾显然也吓得不轻,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不由分说,拉着张恨水就向外奔去。
望着哥哥的背影,周南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刀尖上的日子,真的好难捱呀,她真怀念在北京的时光,安稳宁静,但现在却是每天都鲜血淋淋。
夜晚了,月牙儿上来了,但哥哥却还没有回来,照顾两个孩子睡下后,周南就坐在桌前等哥哥。哥哥不到家,她心里就不安,她随手拿起哥哥写好的书稿,只见上面写着一些个题目,竟然全是写梦的……
哦,难道哥哥要把每天做的梦记下来?书稿虽然荒诞不经,全是记梦,但却相当有趣,她不由得认真读起来,以至于张恨水已经悄悄进来,站在了她背后,她竟然毫无觉察。
“好读么?”终于,张恨水轻轻问了声。
“哥哥,你回来了……”周南惊醒过来,赶快站了起来,准备去给张恨水端杯热茶过来。
“别忙了,陪我坐一会吧。”张恨水的声音很低沉,周南敏感地觉察到,他真心不快乐。坐在哥哥身边,她轻轻握着哥哥的手,默默地安慰着他。
“我能不生气么!发生这么大的事!同室操戈,自剪羽翼,却还要捂着掖着……不行!我一定要把这些写出来!把这些可恶的事情写出来!我是一个写字的人,我看到了,就不能装哑巴,不能装瞎子,我一定要说,笔就是我的枪!让他们看看,我就是一个长着獠牙的羔羊……”张恨水突然一拍桌子说。
周南吓了一跳,赶快安慰他说:“哥哥你要冷静,你要写出来,就是拿刀捅他们,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想办法加害于你呢!”周南担心地问。
“不怕!”张恨水胸有成竹地说:“我换个写法来写,他们不让明着说,咱们就暗着说,不让写现实,我就写梦境,我做梦说梦话,他们总不能阻止吧!”
“哦,原来哥哥的梦已经开始写了?”周南拿起自己刚才看的书稿问。
“是开始组材了,这些都是先记下来,但我从今晚就要开始写了,妹妹,你休息吧,我现在就开始写……”张恨水是一个勤奋的人,每天要写的文字绝不拉到明天,所以说完,就赶快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字。
屋子里静极了,张恨水奋笔疾书,周南也毫无睡意,默默坐在一边陪着他,一边继续翻看自己看了半拉的书稿。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半月多,这天,张恨水刚一到家,就对周南说道:“妹妹你快来看!真相终于大白天下了!”
周南赶快迎了上来,不明白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哥哥这样激动。只见张恨水从包里抽出一张报纸递给她,对她说道:“快看吧,红区已经在追悼那件事情了!”
周南接过哥哥手里的报纸,原来是一张《新华日报》。《新华日报》是当时在苏区发行的报纸,而在国共区,看这样的报纸是要被抓的呀。周南紧张地盯着哥哥,担心地问:“你这是哪里搞来的?会不会出事呀!”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报纸是朋友寄给我的……”张恨水所说的朋友,就是当时著名的文人董必武。董必武时任《新华日报》编辑,平江惨案发生后,虽然当局不让媒体发声,但张恨水难掩心中悲愤,所以特地书写挽联,寄给了董先生。挽联就刊发在这一期的《新华日报》上,报纸付印之时,董先生也特地给张恨水寄了一份。
周南展开报纸,只见报上不但揭开了平江惨案的真相,还刊发了毛主席的《必须制裁反动派》的演讲稿,痛斥国民党当局,同时还配发了七月时周恩来和叶剑英在重庆为烈士召开的追悼大会场景。而更让她吃惊的是上面竟然还刊登有哥哥的一副挽联:抗日无惭君且死,同情有泪我何言!
周南有些吃惊,也有些担心,紧张地对哥哥道:“哥哥,这上面还有你写的挽联呀,这事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抓你呀!”
“放心吧妹妹,我就一个书生,我不过是说了我想说的话,怕什么!”
哥哥神情坦**,但周南的心情却真不坦**,时局动**,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呢!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1939年12月,张恨水开始在《新民报》上连载他的代表作《八十一梦》,这本书直击现实,以梦说事,用荒诞的形式,把现实中的种种不平还有当权者们的骄奢**逸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只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本书自己写得痛快,读者读得也痛快,但也给自己带来了“痛快”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