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天官府:大明六朝元老蹇义的传奇人生

第六回 金枝玉叶黯然失色 扬州瘦马竟成风景

  

  地处金陵城里繁华地段中承街上的“永卿货栈”老板许永卿,长得来白白净净,清清瘦瘦,着一件细葛布青色圆领直裰,头上戴着东坡巾,整个穿戴气质,活脱脱就是一个满腹诗书气自华的秀才,而不像一个专揽上流社会大生意的老板。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许永卿靠着妹子的帮助,搭上兵部实权人物周仁甫,几单生意下来,很快就有了一份殷实的家业。

  不过,他这样的人虽然日进斗金,乍然暴富,其实活得也不轻松。妹夫殷绛虽是朝廷从三品大员,可殷氏仗着祖上传下的良田沃田和几处房产,于虽是不多却稳定的俸禄之外,收租吃饭,稳稳当当,日子过得十分阔绰滋润。故而,历来以为人方正,为官清廉而名著一时,对贪腐行径更是深恶痛绝,任何情况下也不可能出面为他这舅子哥拉生意说话的。

  所以家拥万贯的许永卿眼下第一是害怕被人敲诈,必须找衙门里头的人作靠山;第二要想生意越做越红火,也必须有大主顾关照。因此这么些年来,许永卿花在生意上的心思并不多,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交朋结友上。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久而久之,拨云见日,水滴石穿,京城18道大衙门,内府24监,几乎没有哪一处关节他不能打通。

  他甚至还成了驸马府第的常客。

  许永卿能进驸马府第,成为安庆公主和欧阳伦驸马都尉的座上之宾,靠了两位得力人物的帮忙。第一位是周保,这个驸马府的管家给他引的路,开的门。一次商人聚会场合,许永卿偶然结识了周保。一台酒喝下来,许永卿便知此人是个狐假虎威惯了的货色。一个狗奴才说起话来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一般商人皆对他敬而远之,唯有许永卿不这么看,他凭着精明商人的直觉,马上就掂量出了驸马爷这三个字上沉甸甸的含金量。不管此人如何,他毕竟待在驸马府第里,而且是驸马和公主跟前说得起话的要角,金陵城里的商人和普通官吏,没人敢公开得罪他。

  从那以后但凡许永卿做东,总会恭恭敬敬把周保请来坐上席。周保投桃报李,把许永卿倒腾的珠玉首饰,还有西域来的高档皮裘,化妆品,通过各处王府管家介绍进各个侯门巨宅,让许老板财源滚滚,赚得来盆满钵满。

  许永卿知道利益均沾,给足了周保回扣。二人优势互补,各取所需,时间一久便无话不谈,沆瀣一气,喝酒嫖妓,让周保享尽了风流快活,两人好得来就像穿上了连裆裤。

  通过周保,许永卿才知道过去自己敬仰万分,以为天下女子皆视为梦中情人的驸马爷,其实日子过得来苦不堪言,度日如年。

  此时朱元璋有三位驸马,李祺、梅殷、欧阳伦。

  欧阳伦乃陕西人氏,少时父残母弱一贫如洗,全靠伯父资助其学业。此人天资聪慧,看书过目不忘,成人后身材魁梧,相貌英俊,处世机敏,22岁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朱元璋对他十分喜爱,洪武十四年,将安庆公主下嫁给了他。

  欧阳伦从寒门书生徒然变为皇帝的乘龙快婿,蟒袍加身,骏马金鞍,奴仆成群。

  欧阳伦虽然出自穷家小户,但适应性颇强,很快便颐指气使,作威作福,官气十足起来。

  惜乎月有阴晴圆缺,好事自古难全。在三位驸马中,欧阳伦形象最佳,才华也最为突出。可偏偏他娶的老婆安庆公主却是公主中地位最高,长得却最差劲的一个。说她地位最高,那是因为她是母仪天下的马皇后亲生。只可惜作为公主,最缺的恰恰就是女人样。

  尤其糟糕的是,她半分没有继承下容貌也算中人之姿的母亲的优点,反倒把父亲最难看的一个生理特征完整无缺地遗传了下来,那就是民间俗称为地包天的厚实大下巴!

  各位看官,恐怕想想都知道驸马爷过得有多憋屈,那么一个貌比潘安,临风玉树的美男子,整天陪着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过日子,而且两人的地位还悬殊得天上地下,不可以道里计。

  欧阳伦倒是想得开,清楚自己是因老婆而贵,对安庆公主是既感激又敬畏,千般体贴,万般恩爱。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欧阳伦和达官贵人们混熟了,见他们大都有几个美妾,不禁暗暗艳羡不已。但是,他明白对于公主可不敢像民间那样,娶过手的媳妇买过手的马,任人骑来由人打。当上驸马爷,这辈子想娶妾,那就只能是梦里的好事儿!

  还别说动弹,一旦这样的想法让公主知道,不仅驸马没得做,连脖子上吃饭的家伙,也会保不住!

  好在通过周保他认识了许永卿。这个出手阔绰的许老板很快便把他拉下了水。许永卿不惜钱财,让这位长期被公主夫人禁锢在府第中的驸马爷,看到了外面一个远比驸马府第更为精彩的大千世界!

  从此只要欧阳伦有机会出府,总会“顺路”前去永卿货栈讨杯茶水喝。

  许永卿呢?一见欧阳伦便热情万分,请他喝酒吃饭。里仁街、太平街一带由豪商巨贾经营的“京华”“永春”,京城首富沈万山投资的“金满楼”“流觞”,以及文人雅士萃集的“燕春台”一类上等买春冶乐之地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

  渴望刺激是人类共有的天性,对于欧阳伦来说,更不能例外。

  许永卿提供的一位足堪上品的女人给欧阳伦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回味。那一副俏丽的模样儿,让他眼前一亮,那一身卓尔不群、超凡脱俗的气质,令他倾倒。楚楚风韵,一颦一笑,顾盼生姿,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既有魅力又有主见的女人。更让欧阳伦难以忘怀的是这女子的**功夫,真是前所未见,风情入骨,让他销魂**魄,欲死欲仙,刻骨铭心般快活。

  当他进入这个女人身体的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美丽无比,风情万种的女人,居然来了红!

  “天呐,你怎么还是处女?”

  女人身子猛地一震,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地回他:“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

  这样的女人让欧阳伦在喘息颠扑之中第一次尝到了做男人的绝顶快乐,这一刻才兀地明白过去的日子浑同行尸走肉,委实黯淡无光。

  这位连姓甚名谁也不知晓的女人不仅将自己娇美的身子给了欧阳伦,还肆无忌惮地赞美欧阳伦长得貌似潘安,英俊无比,身强体壮,精血充足,“咻咻”叫着要将一颗女儿心,长久地巴巴地给他。

  虽然欧阳伦只是把这个和他上床的女人对他的赞美当作一种迷醉的呓语,提醒自己完全不能把它当真。可这样的呓语在那样一个令人销魂**魄的时刻,从一个极品美人儿口中娓娓不断地说出来,却有着撼人心魂的冲击和震撼力!

  香汗淋漓的女子对同样犹如刚从热水池里爬起来的男人狠声说道:“相公,没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喜欢你这样出色的男人,我很清楚地知道,背着自家男人出来和别的男人幽会,一旦敞了风,笃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我还是豁出去了,能和你这样的相公快活一回,做一回真正的女人,我就是死了,这辈子也不亏!”

  那一刻,欧阳伦生平第一次发现,**居然也能偷出感动!

  就在他俩分手之际,欧阳伦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张开双手,一把从后面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不顾一切地说:“相公,你是我此生遇上的最可意的男人,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跟你私奔吧!无论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随你而去!”

  这番从心窝子里发出来的滚烫的话,让欧阳伦瞬间大恸,心潮逐浪。

  不过,他是个极重现实的成熟男人,不会像这个被情欲烧昏了头脑的年轻女人那般冲动,敢于孤注一掷。他太了解自己家里那头母老虎,一旦知晓他竟然敢和别的女人上床偷欢,一定会把他连骨头带肉嚼碎吞下肚里去!

  他松开女人的手神色镇定地说:“如果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快活,那就麻烦许老板,尽快给我俩安排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女子一听这话,顿时好生失望!

  可是,欧阳伦不这样回答又能怎么办呢?

  和这个神秘美丽的女子分手后,他无时不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女人的一颦一笑,每一根黑亮的头发,每一颗雪白的贝齿,都仿佛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须臾不能忘怀。

  那样的思恋真是甜醉无比,同时也让他痛苦得深沉。

  他耐不住思恋之苦,要许永卿给他安排再次与这个女子幽会。

  许老板却惊讶地瞪着他说:“背着男人溜出来寻欢的女人,每一个都有非同寻常的背景,你和她们完了事,裤子一提就各走各,什么也别去了解。一旦动了真情,很容易给你招来杀身之祸。”

  欧阳伦说:“我受不了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再和她上一次床!许老板,我的个好大哥,你一定得帮我!”

  没想从来对他逆来顺受有求必应的许老板,竟然昂着脖子生硬呛他:“我真不知道那女子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怎么给你安排?”

  “你给我找啊,银子不行咱就使金子!”

  “驸马爷岂不闻盗亦有道?干啥事都得恪守规矩,不能违犯的。”

  欲火如焚的驸马爷居然爆出一句粗口:“你他妈的,还朋友呢,真没逑用!”

  心里装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漂亮女人,这就让欧阳伦在老长一段日子里食不甘味,夜不能眠,好生不快。

  没过多久,许永卿为了能在长期合作伙伴周仁甫面前抬高自己的身架,把周仁甫也拉了进来。这位在兵部大衙门里掌握着实权的右侍郎,一听许永卿给他介绍的新朋友竟然是当朝驸马爷,让他惊喜不已!他早就捞足了油水,做梦想的就是如何为自己找个稳固有力的靠山。最不济万一真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也有一两位能够直达天听的大人物,在关键时刻出面替自己疏通疏通,美言美言。

  这当朝驸马爷,不正是离万岁爷最近的人吗?

  周仁甫出手远比许永卿阔气,他送给驸马爷的,竟然是金陵首富沈万山送给他的一座大园子,而且还特意改了个“安庆花园”的名字。

  明明是送给驸马都尉欧阳伦的园子,偏偏要打个安庆公主的名头,可见官场上的资深老油子周仁甫心里倚望的靠山,并不是这位才貌双全的驸马爷,而是驸马爷身后,脸面更大的公主本人。

  只要有人舍得花银子,玄武湖边的安庆花园很快便异军突起,成为最受金陵人喜爱的一道著名景观。

  欧阳伦在驸马府中生活得很压抑,所以特别渴望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明朗的天!周仁甫给他送来了这座玄武湖边的大园子,还给他从各地买来奇花异卉,又请来工匠,很快便让这座一流的大花园,变得来别具一格,声名鹊起。

  长期深感压抑的欧阳伦把他的全部心思和精力,都用到了这处大花园上。他犹如作画一般,在这片肥美的土地上精心设计、合理安排布局,对其一草一木,都作了精细描摹。

  不过,让欧阳伦耿耿于怀的是,他这安庆花园的园主,迄今居然还没有在美如大花园的园子里轻轻松松地住上几天。

  因为安庆公主手里有一根无形的绳子,把他拴得牢牢的。他到玄武湖边花费的时间,全都是编谎话欺骗公主,说他是在紫禁城里当值,废寝忘食、熬更守夜地为皇帝筛选邸报,草拟御批,忙得来不亦乐乎。

  帮助许永卿登堂入室,成为安庆公主座上之宾的这位大美人,便是他那有着天生丽质与不俗风采的亲妹子许羽卿。

  这一年的八月初五,朱元璋率一众儿孙浩浩****开往鸡鸣寺,去给早已过世的马皇后做法会,超脱在天之灵。

  朱元璋生了16个女儿,临安公主是老大,嫁给了李琪,宁国公主为老二,夫君为梅殷;安庆公主紧随其后,三位公主都是马皇后所生,在公主群中,地位是唯我独尊。

  安庆公主知道自己先天不足,于是竭力用后天来弥补,最好打扮,身上的奇衣丽服和珍贵首饰,常令人羡叹不已。

  一帮男女被那和尚念诵经文的声音,长时间不停敲击的木鱼钟磬声,还有纸钱香烛燃烧时飘散出的袅袅娜娜的烟雾弄得烦躁不已。好不容易盼到法事结束,王子公主和孙子辈一窝蜂出了大殿,各寻地方,有的忙着抽烟说话,有的四处观花赏景,呼吸新鲜空气。

  就在鸡鸣寺大门前绿草铺地鲜花绚烂的庭院上,众人只觉眼前仿佛“唰”地一亮,迎面凤摆柳似的过来一位绝色女子,霎间便吸引住了所有王子公主们的目光。这位年轻女子不单是模样儿长得万里挑一的乖俊,身段儿长得来柳秀适度,更沾眼球的是那一身穿着打扮。只见她头髻上插着金丝八宝珠,绾着玉凤挂朱钗,上身穿着镂金百花锦缎束胸衣,下穿绣满花卉彩蝶的裙子。这裙子不仅图案新颖,而且光彩奇异,正视以紫色为主,旁视以红色为主;阳光下以橙色为主,阴影中则以宝蓝色为主。

  宁国公主一双眼睛死死粘在那女子身上,嘴上却急促地对安庆公主说:“妹呀,你看出来了吗?那是用杭州真丝精纺绸做的,用七彩金丝西洋线绣的。”

  虽然离得老远,安庆公主的目光,已经移到了那女人的耳朵上,内行地对宁国公主说:“姐呀,你看她戴的耳坠也非比寻常啊,星蓝宝石,西洋货。迎眼的六个棱面色彩各异,紫色、莹紫色、翠绿色、芽绿色、孔雀蓝色、宝蓝色;受光部位不单晶莹剔透,还可看见耳坠后面的头发闪闪发光,炫目耀眼。”

  宁国公主一脸羡慕地说:“走动起来,耳坠不停摆动,施施然闪耀着炫目的光芒。还是老话说得好,人是桩桩,全靠衣裳,二等的人才,照她这样儿一打扮,马上光彩照人,焕然一新,就有了超一等的模样吗。”

  这绝色女子在众多目光注视下,就这么娉娉婷婷,穿花拂柳,旁若无人地飘然而来,把众公主惊得来瞠目结舌!

  谁能想到,这样一群人人身着绫罗锦缎,披金挂银的大小公主,居然被一个默默无闻无闻的民间女子比了下去,弄得佳丽们一个个全无颜色,神情萎萎,哑口无言。

  欧阳伦也被那女子的艳丽惊叹了,轻轻“啊”了一声,人就定住了,嘴巴大张,忘了闭合。

  安庆公主瞪着眼,暗中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爪:“仙女啊,瞧你那馋样!”

  公主下手特重,痛得欧阳伦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一位公主轻声嘀咕:“哟哟,那衣裙、首饰,配搭得天衣无缝,简直绝了!”

  平时显得沉稳端庄笑不露齿的公主中的老大临安公主也启口发问了:“这女子是谁呀,竟然有这等超凡脱俗的打扮,和艳压群芳的气度?”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得上来。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全都凝在那女子身上。百花失色,众芳癫狂,那女子就这么飘若惊鸿、目中无人地从众公主面前施施然过去了。

  周保悄悄凑到安庆公主耳边,低声说话。

  临安公主瞧见了:“咬什么耳朵啊,知道什么,就大声说出来。”

  安庆公主道:“我这管家认识她,说这女子是吏部右侍郎殷绛的四姨太。”

  临安公主脸一沉,喝斥道:“看你们那副模样,一个从三品臣子的小老婆,竟然让我大明朝天字第一份的金枝玉叶们,尽失了满园春色,这成何体统?”

  回到府中,周保马上被安庆公主叫到跟前说话,向他详细打听刚才在寺中初见的那位女子的情况。

  周保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欧阳伦,对公主说:“这女子是永卿货栈的老板许永卿的亲妹子。奴才去购货时,碰见过几次,所以知道一二。”

  安庆公主迫不及待地说:“你马上去把这个女人给我请进府来,凡是她身上穿的,耳朵上戴的,头上插的,一样也不能落下,不管多少钱,全给我买,就比着她买!”

  如此一来,这就真真正了东施效颦的翻版。十天半月,安庆公主让周保去把许羽卿接到府第里来,不耻下问,待许羽卿若上宾。而许羽卿每次前来,必然会让哥哥永卿陪着。她推荐给安庆公主的一切穿用佩饰之物,一旦获得公主首肯,马上交给许永卿火速前去采购。

  郑氏兄妹能为安庆公主效劳自然是喜出望外。

  许永卿为了巴结驸马爷,打通往上流社会销售他那些走私货的渠道,可没少花费银子。他所得到的好处也是立竿见影,获利丰厚。妹子在鸡鸣寺艳压群芳那一幕,正是他提前从周保口中探得皇上要带着家人前往鸡鸣寺敬香祈福,才精心策划的一出。

  除了许永卿,还有一个暗中心花怒放的——那就是欧阳伦。

  当欧阳伦在鸡鸣寺庭院上乍然看到许羽卿时,瞬间惊讶得停止了呼吸。

  这个千娇百媚,一花开放百花杀的许羽卿,正是精于床笫功夫,和他春风一度,有过钉心透骨一番缠绵,让他从此魂牵梦萦的绝色女子!

  安庆公主是真爱欧阳伦,白天含着怕化了,夜里搂着怕碎了。

  老话云“女为知己者容”,安庆公主眼下的一切努力,正是为了能让夫君多看自己一眼。所以,每次许氏兄妹前来府中向自己展示穿戴披挂,她都笃定会让欧阳伦守在一旁当观众,她把该穿的穿上,该戴的戴上,该插的插上,披挂整齐,在夫君跟前搔首弄姿,摇摇曳曳走几个来回,好与不好,买或是不买,全凭夫君一句话。

  这样的活儿对欧阳伦真是求之不得。他的眼睛看似落在妻子身上,心却分明融化在了许羽卿全身上下。

  而且随着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这种感情上的倾斜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每一次,他都是不厌其烦地给妻子当参谋,做评判。而心里想的则是如何讨许羽卿的喜欢,从许永卿手中买下或者预定下的货品,大多也都是昂贵的高档货。那天在鸡鸣寺折了一众金枝玉叶风头的那一身穿戴与披挂行头,是安庆公主做梦也想要的出类拔萃之物。许永卿来了个狮子大开口,索价五十两黄金。安庆公主再是自小过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可一听这么贵,也还是有些儿犹豫不决。

  一旁的欧阳伦呢?不待许永卿说完便鼓动安庆公主拍板买下。公主满以为夫君是为了她才如此慷慨大方,不惜倾家**产,怎么可能想到欧阳伦此举,竟是为了取悦她跟前的这位女子!

  眨眼之间,安庆公主焕然一新,横空出世,在姐妹们面前出足了风头。

  这样的日子对驸马都尉欧阳伦来说,却是开心到极致,同时也让他痛苦到极致。

  自从与自己云雨一番后就深深印在他心底的美人儿,十天半月来府里一次,就在自己面轻移玉步,婀娜多姿地展示身上的衣裙与首饰,淋漓尽致,花枝招展地炫耀着自己的美丽与风采。这让他大饱了眼福,可是当许羽卿一离去,他的痛苦便随即开始了——不,不对,甚至在许羽卿尚未离开时,他的痛苦便已经在折磨他了!

  在一个美如天仙,一个丑如俗妇般的两个女人跟前,他太清楚自己的角色和位置。夫人不叫他当参谋,他甚至连放胆偷偷深剜一眼许羽卿的勇气都没有,而只能长久地保持一种正襟危坐的姿势,在一旁埋头看书。

  而心里,早就开花开朵地臆想着和她干那令人神往痴迷的云雨之事。

  欧阳伦十分明白许老板在自己身上挥金如土的目的所在。于是,他居高临下开门见山地向许老板提出,他想他妹子已经很久很久了,现在最最渴望的,就是和他妹子再上一次床。这事他这当兄长的若能帮上忙,这辈子,他俩的朋友,就算是铁定了。

  他趁安庆公主和许羽卿拿着衣料说话,装着去端茶杯,走到许永卿跟前,压着嗓子说:“真没想到,你带来和我幽会的那个女子居然是你亲妹妹。”

  许永卿冲安庆公主呶呶嘴,紧张地摆摆手:“容我以后再与你细说吧。”

  欧阳伦等不及:“茶水喝得太多,我得去趟净房。”下巴冲许永卿一甩,示意他跟上。

  二人进得净房,欧阳伦一把抓住许永卿衣领,急咻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兄妹俩如此勾结,莫不是设圈套坑我?”

  许永卿苦着脸儿轻声叫道:“我的个驸马爷唉,你真是将我的一副好心肠,当作了驴肝肺!罢罢罢,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不知道,我这亲妹子,可是个天下少有的苦人儿,生就一张嫦娥般的好脸蛋,一副玲珑精致的好身段,可老天爷他眼瞎呀,让她年纪轻轻,刚过门就守了寡。”

  欧阳伦道:“守什么寡?你妹夫不是吏部右侍郎殷绛吗?他现在不是活得尚好吗?”

  许永卿道:“正因为殷绛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我妹子她才守寡。不过,她守的是活寡呀!”

  “守活寡!哦,你的意思是说,殷绛已经老了,没了做男人的能耐?”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丢人现眼了。索性,我就全告诉你吧。”

  听许永卿一说,欧阳伦才知道,那位在朝堂上衙门里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其实是个极喜眠花宿柳的登徒子。他此生不单娶了四个老婆,更是金陵城里高档妓院里的常客。由于纵欲过度,身子很早就被掏空了。人过中年,面对女人便常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想那许羽卿,16岁便做了已经年过半百的殷绛小妾。关键时刻,殷绛力不从心,作拱打揖,赔罪道歉,成了寻常之事。

  好在主动作伐,把亲妹子嫁给殷绛的许永卿善解人意,为了减少妹子对自己的怨愤,使她能够尝到女人理应享受的快乐舒爽,多少活得像个正常女人。也多少有些对那不谙亲情,不替他帮忙说话,总是拿一副正人君子、道貌岸然模样对待他的妹夫有一些报复心理使然。

  当然,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想打通驸马爷这个难得的渠道,哥哥才主动把妹子送上了驸马爷的床。

  欧阳伦明白了原委,喜不自禁,曲起手指,在许永卿额头正中轻轻敲了两下,威胁道:“明天,你就把你亲妹子给我带到安庆花园去。午时之前,我要见不到人,你们兄妹俩,就永远不要再登我驸马府的门槛了!”

  许永卿连连摇头:“驸马爷,你这是在刀尖上跳秧歌。要让安庆公主知道半点风声,你、我,还有我妹,一个都不能活!”

  欧阳伦咬牙切齿地说:“我现在是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永卿满脸无奈道:“既然驸马爷这么喜欢我妹子,那我也就豁出去了!”

  许氏兄妹来自扬州。

  七年前,殷绛远赴重庆,走马上任做知府。离开金陵之前,殷绛慕名去了一趟扬州。

  到扬州干啥?

  买妾。

  扬州妾,天下一绝。

  自古以来,男人纳妾,是一种太寻常不过的事情,到扬州买妾,被时人称为买“瘦马”。

  瘦马可不是自然生长在民间的,得养。养瘦马是一项暴利投资,有很多人专门从事这项职业。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女孩买回后进行**指导,教她们歌舞打扮、琴棋书画、言谈举止、眉眼身法。长大成人后,卖与富人做妾,从中牟利赚钱。

  天下养瘦马之风最盛的地方便是扬州,扬州瘦马又被称为“广陵姬”。

  瘦马不但绝非妓女,出手时还必须是很有教养的处女,否则价格悬殊,那就是天上地下。

  明朝文人学者沈德符在所著的《万历野获编》里印证说,扬州许多的仕宦豪门,蓄养这类殊色的女人来发财。瘦马从小就被有计划地进行礼节培训,演习学会跟男人交往的应对招数,她们被教导要安于卑贱,对主人事事承欢屈就,以及如何对付丈夫的原配等功夫。

  沈德符亲自到扬州游历,看到鼓乐喧天的花轿载进载出,日夜不绝。他目睹了买妾男人们的众生相,有的挑选会弹琴的,有的喜欢能画梅花的,有的偏要能画几枝兰竹的女人,有人偏爱会下棋的,也有买能唱歌舞蹈的,样样皆有。

  在选买小妾的过程中,有的男人谈一两次便可谈妥,有的要试探好多次才会纳聘掏腰包。长相平庸、面貌不扬的瘦马,一定要学会其他的才艺,才能快点把自己卖出去。没有才艺的瘦马,只能用白绢向客人招手微笑,卖出去的价格也会很低,只有艳姝三成上下。

  靠养瘦马吃饭为生的人在扬州有数百家。有意买妾的人一旦露出风声,媒婆会像苍蝇一样缠着不放,到处跟随,把你带到瘦马家闲坐喝茶,然后扶着白面红衫的姑娘出来拜客,转着身子走来走去,对你抛媚眼,送秋波。还会稍微露出一段玉臂,摇曳着裙子,吸引买客的眼睛。

  一个瘦马每天大约有五六个人来相亲,有时甚至来个二马错蹬,一个男人进去,一个男人出来。

  被看中后,男人会用一只钗插进瘦马的头发,称之为“插带”,就把这瘦马定下了。若是看不中,男人就出几百铜钱打赏一下媒婆或瘦马的丫鬟,然后再到别家去看。有时,要看五六十人,看满意了,就给瘦马“插带”。这时瘦马的本家会拿出一张红单子,开出需要多少绫罗绸缎,金花彩礼,让买客点阅查看,如果买客同意,就签字成交。通常是买客还没回到下榻之地,奏乐打鼓的就先一步到了买客住所,不多时,花轿紧随而至。这种仪式一般是由一些负责包办婚礼的职业老手一条龙去做,很快让新人拜堂,送入洞房,还不到午时,这批老手就拿了赏钱,急急忙忙地到另一家承办相同的业务去了。

  有“小秦淮”之称的扬州,不愧是风月烟花之集散地。

  殷绛在扬州待了三天,花八百两银子,买了名声初红的瘦马许羽卿。

  花轿把许羽卿接到旅栈,拜了天地便由殷绛带进房间,叫上酒菜,让16岁的许羽卿弹着琵琶给他唱了两支曲儿,陪他饮了几杯酒,便宽了衣带初试云雨。

  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许羽卿慢工出细活,把老爷调理得差不多了,再用自己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身子,在**展现出一幅生动美丽的图画。

  殷绛竭力温存,急欲循入仙境,羽卿则以自幼练就的声、色、神、形等功夫与之呼应配合。

  这**声在殷绛耳中却似梁红玉在金山擂响的督阵战鼓,在他的重压下许羽卿像蛇似扭动的身子,在殷绛眼中也犹如迎风招展,催人奋进的军旗。

  谁知刚过知天命的坎,发福得膘肥体不壮的殷绛,却在关键时刻来了个拉稀摆带,就像红娘骂张生:“端的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殷绛并未灰心,抖擞精神,重振雄风,一鼓作气,再鼓而歇,三鼓而衰,接连三次攻门失败,不得不叹口气,满面羞愧,颇带书卷气地叹了一声:“哎,小娘子,咱……对你不起!”

  已经被撩拨得欲火乱蹿,如饥似渴的许羽卿挨了个冷水淋头,冷气喷心,深知自己归了这么个不中用的男人,一辈子只能守活寡了,将脸一扭,两行清泪洒到了枕巾上。

  然旦瞬之间,许羽卿便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不符合多年练就的职业要求,赶紧起身抚着殷绛的膝盖头认错:“这不是老爷的错,是奴家没有把老爷伺候好……啊啊,老爷春秋鼎盛,雄风犹存,一定能行的!这次没成,都怪奴家,都怪奴家!下次奴家一定把老爷伺候得金枪不倒。把事儿办成!”

  这么多年来,两人努力了无数次,可惜全都是无用功,这一对老夫少妻,从来没有成功过一次。

  这日许氏兄妹在驸马府中出来,照例由周保送到府门外,登上许永卿带来的车轿。

  帘子一放下,许永卿就拍着膝盖大笑起来。

  许羽卿问:“哥啊,看你这么开心,莫不是又像上次那样,驸马爷又背着安庆公主,托你悄悄给我一个金元宝啊?”

  “金元宝?哈哈,哥哥我告诉你吧,你已经把驸马爷迷得来如痴如醉,神魂出窍。刚才他对我发誓,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下,当朝驸马爷,就变成咱兄妹俩喂的一条狗了。”

  许永卿得意地说:“妹呀,你知道这大明朝,眼下做什么生意最来钱吗?”

  “我看你现在就像手气来了打麻将,咋打咋胡牌。你生意上的事,我怎么知道?快说来听听,做啥生意最来钱?”

  许永卿一句一板,吐出两个字“茶马”。

  许羽卿一惊,“哥啊,茶马可是朝廷专营,搞不好会掉脑袋的。”

  许永卿给妹妹打气:“一般人当然不敢染指,可你我有驸马爷这样的大靠山做合伙人,谁敢招惹我们?除非他不想活了。妹子呀,你放心,官场上的事,你懂,我也不差,我们两兄妹,知道怎么对付这帮贪得无厌,黑了心肝的东西。”

  许永卿把车轿直接驰入安庆花园,对欧阳伦说:“驸马爷,我把我亲妹子交给你了。”说罢带上门走了。

  偌大的屋子里,就只有这一对青年男女了。

  虽然许羽卿和欧阳伦已经有过一次床笫之欢,可那是**,心里紧张,没顾得上注意看人。直到今天,直到此刻,许羽卿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这个对她来说充满了神秘与高贵色彩的男人。

  驸马爷28岁,穿一袭青色圆领大袖衫,软巾垂带,身材修长,神态清雅,面如冠玉,五官俊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流光溢彩。许羽卿难以把这样一个出色的美男子和那个丑陋的公主联系在一块,她觉得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与如此英俊伟岸加高贵的男人匹配!

  门一关,欧阳伦就大步迎上前来,许羽卿也毫无心理障碍地扑将上去,两人迫不及待地相互紧紧搂抱在一起,无所顾忌地用力亲吻,抚摸。

  他是天下女人无不羡慕的当朝驸马,驸马能够背叛公主,冒着杀头的危险与自己这样一个官家小妾二度风流,许羽卿从骨子里感到强烈的骄傲与自豪!

  她16岁嫁给年逾半百的殷绛,第一次和老爷子上床,老东西那玩意儿就是一个摆设,和这样的老家伙**就如同和太监上床。结婚八九年,她长期处于守活寡的状态。那样的折磨对她来说纯粹是一场痛苦不堪的噩梦!直到在永卿客栈里第一次和欧阳伦**,她居然还是个处女,正是眼前这个美轮美奂的驸马爷,让她第一次淋漓尽致地尝到了做女人的大快乐,真快乐!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多么感谢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和她**的当朝驸马爷!

  欧阳伦一把揽住她的纤腰,将她横抱在怀中,许羽卿酥软无力的身子紧靠在那温暖结实的怀抱里,一股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直冲她的口鼻,令她晕乎乎乐陶陶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

  她被欧阳伦抱进了旁边一间屋子,里面热气氤氲,一个大木桶里,盛满了热水,水面上漂**着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驳的许多花瓣与树叶。

  她被放进了水中,水有点烫,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他的双臂颤了一下:“烫了么?”

  她说:“没关系,一会儿就适应了。你也快进来吧,外面凉。”

  这是她许羽卿从未享受过的浪漫与温情。她被这个懂得如何喜欢女人的男人感动得热泪涟涟,她觉得自己身上凡是被这个男人碰触过的地方都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一股热力从脚底一直传到心里使她整个身子都无比温暖。她再也不愿用那刻意的矜持来束缚自己的行为。她咬咬嘴唇,看了欧阳伦一眼,忽然站起来扑到他身上.用丰挺饱满的胸部紧压着他的胸口,将他也拉进了木桶里。

  欧阳伦年轻力壮,气血旺盛。更为重要的是眼前这绝代尤物与家中那个地包天相比,如同是天上地下的区别,此刻被这大美人儿一撩拨,一颗心激动得如同擂响了战鼓。

  阳光从许羽卿身后的窗口投射进来,给她漂亮的身体镀上一层无比动人的晕红,看上去光泽润滑,闪动着神秘莫测的**力。

  美人如烈酒,最易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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